崔哥
誰才是人生的編劇和導演？
第10章 國大代表 近黃昏日暮西（2) 選總統
全國的國大代表人選塵埃落定，國代們就要進京履行職責，參加四月初舉行的第一屆國民大會，選出中華民國的正副總統。
崔叔仙三月底就到大會報到，住在中央飯店裏，汪嘉玉也跟著來了。剛住下，顧希平就來找他聊天。
顧希平也是蘇北人，黃埔一期生。崔叔仙在龍潭戰役時便認識他，當時他已是上校團長。如果他沒有中途去法國留學，那麽他現在在軍隊中的地位應該很高。從法國回國後，他曾在《中國日報》社擔任社長，並和崔叔仙有過不少交往，成為了好朋友。他於1946年被調往第一戰區政治部擔任中將主任，不久後又被任命為中央執行委員兼江蘇省民政廳長，住在鎮江，和崔叔仙又走到了一處。
顧希平是陸軍總司令顧祝同的堂弟，在總裁侍從室也有朋友，知道很多小道消息。既然和崔叔仙是知心朋友，那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他說現在最大的新聞，便是蔣介石要退出總統競選。難怪崔叔仙一來報到，大會尚未正式開始，就見與會代表們三五成團，帶著一副詭異的表情在“咬耳朵”。原來出了這麽大的事！原定於3月份召開的關於總統選舉問題的臨時中央會議被叫停，崔叔仙心裏還納悶了一陣子，不知是何原因。這一說，就全明白了。
原來，通過國民大會選出總統、成立民主政府，是美國人的建議。蔣介石做好了當選總統的準備，讓陳立夫預備好擁護他的各地國大代表。不曾想，就在臨時中央會議召開之前，美國駐華大使司徒雷登造訪蔣介石，說美國總統杜魯門的意思，是選出一位有學問、有名望的文人總統。蔣先生專門掌握軍權就行，最好不要參選總統。現在有不少中國的窮人都擁護共產黨，就是因為國民黨政府的腐敗太嚴重。華盛頓主張，趁這次總統大選的機會，把國民黨的政治好好整治一番。
司徒雷登還帶給蔣介石一些美國的報紙，表示說，美國的輿論界全都讚成胡適博士當中國的總統。另外，杜魯門總統正在安排推進援華法案。司徒雷登的意思是，你自己衡量得失，看著辦吧。
蔣先生當然聽得懂，他沒有翻臉，當即表明，既然這是美國方麵的意見，自己欣然接受，並說他會盡快找胡博士勸駕，也請大使先生找胡博士談談，鼓勵他站出來競選總統，為國家盡力，不要推辭。
天真的司徒雷登能有幾兩花花腸子，他以為輕鬆幾句話，就達到了目的，便高高興興地回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剛離開，蔣介石便大發雷霆，抓起電話打給陳立夫，讓他通知下去，臨時中央會議不開了。老蔣撂下電話就發狠話說，美國人想捧一個親美人士當中國行憲後的第一屆總統，乃是司馬昭之心，他們就是想要進一步控製中國。隻要我還在，就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再說司徒雷登找到胡適，跟他也說了同樣的話。胡適說需要時間考慮一下，便立即去找朋友們商量。也不知是哪位朋友，一句話就點醒了他：“時至今日，中華民國的大總統能讓你胡適當嗎！小心你會吊在老虎尾巴上搖，我看你還是留著這條老命玩玩吧！”
第二天，蔣先生請胡適博士到“勵誌社”談心，很謙虛地表示請胡適出山競選總統，他保證胡適能當選。胡適聽了朋友的忠告，不再抱有幻想，堅決地謝絕蔣總裁。盡管蔣總統一再試圖說服他，胡適最終也沒有答應。
轉過頭來，宋美齡拜托哥哥宋子文帶話給司徒雷登。她表示蔣先生經過八年抗戰，已經精疲力竭。現在國共軍事衝突加劇，又遇到國內經濟財政困難，蔣先生不僅不想當總統，而且打算放棄軍權，出國休養一段時間。胡適確實是最好的總統人選，但胡博士自己不願意參選。事已至此，華府方麵還有什麽計劃，請司徒雷登大使詳細指示。
司徒雷登聽了這話，一下就著急了。蔣先生不當總統倒沒什麽關係，但軍隊不能沒有他。除了他，沒有第二個人能夠控製住軍權，更別說還要與共產黨作戰了。
沒別的辦法，司徒雷登馬上表態，蔣先生總統可以做，軍權也不能丟，因為隻有蔣先生能夠統領國民黨的軍事力量，來應付共產黨。至於財政和軍事物資問題，也不必太擔心，我已電請華盛頓支援。宋先生，請轉告蔣先生，不要灰心，打起精神來。華府正在研究援華法案，很快就會有實質上的進展。
戰勝了美國大使以後，蔣介石在中央全會上堅決表示，自己不願當首屆總統。這還是做給美國人看的，他暗地裏留了一手，宣布在此次會上暫不決定總統、副總統的人選問題，留待下次中常會上討論。
這些都是顧希平從侍從室聽說的，應該不是空穴來風。
等到4月5日，《中央日報》刊登要聞：“美國援華法案”成立。第二天，在《中央日報》的頭版，又登出新聞，標題是：“中常會決定推蔣總裁競選總統。民青兩黨，胡適、莫德惠等鹹擁護蔣主席出任艱巨。”
到這一刻，這場大鬥法才算結束，接下來就是投票環節了。總統候選人不會隻有蔣介石一個吧？當然不是，否則怎麽像是一場民主選舉呢。
報上登出新聞，還有一位大佬要競選總統大位。誰呢？崔叔仙往下一看，不敢相信嘢，居然是他的老前輩、老朋友居正。
他有點想不通，居老已經七十多歲了，怎麽也會蹚這趟渾水。早在1929年，他因策動反蔣，被蔣介石關押三年才獲釋，現在要出來和蔣主席競爭，人們會怎麽想呢？不行，還是要去當麵問清楚。
他來到司法院找居正，居正說我知道你為何而來。你一定是為了報上的新聞來的，對吧？崔叔仙點頭稱是。居老接著告訴他，自己從來沒有想過要競選，要選也絕對競不過蔣先生。是那天湖北的國大代表們聚會，他也去了。這幫人瞎起哄，要擁護他當總統。他說你們別開玩笑，傳出去不好。不想第二天報紙上登出他要競選總統的消息。這一下可把居正老先生嚇得不輕，生怕蔣總裁產生誤會。他立即去找蔣先生解釋說，這是同鄉國代們開玩笑。蔣先生說：“居院長不必解釋，也不要推辭，我看你出來競選很好。你不來我也要去找你勸駕，我還會去找吳稚暉，讓他也來競選。我國初行憲政，要實行真正的民主，如果隻有我蔣中正一人，我和誰競選呢？這還叫民主選舉嗎？既然他們擁護你競選，而且又見了報紙，那就不要推辭，正式宣布競選大總統吧。”
居正對崔叔仙說：“這樣我就不好再說什麽，隻能配合演一出戲吧。”
崔叔仙馬上表態說：“居院長參選的話，我的神聖一票一定投給你。”
這天晚上，顧希平請崔叔仙、汪嘉玉、還有在中央大學讀書的崔國華吃飯。地點定在中央飯店附近的“小四川”，大家都在重慶待過，吃川菜很內行。一邊吃著，一邊繼續聽顧希平講小道消息：“過兩天就要正式開選了，蔣先生還是擔心司徒雷登會在南京幹擾大選，就讓宋子文邀請他到廣州和海南島遊覽，並讓他多玩幾天再回來。”宋子文當時任國民政府廣州行轅主任。
果然在次日看到報載新聞：“應宋子文邀請，司徒雷登今飛廣州。”顧希平的消息還是挺可靠的。
4月19日投票，蔣介石當選中華民國總統，他共計得到2403張選票，居正得269票。崔叔仙沒有食言，他確實選的是居正。就為這，他差一點點就闖下大禍。
三天後，顧希平晚上來找他，告訴他剛發生的事。
當天下午顧希平到中央組織部開會，陳立夫主持會議。會上，國民大會主席團主席、黨通局局長葉秀峰向陳立夫告狀說：“崔叔仙未曾圈選總裁，而是選了居正。···。”
投票時，顧希平就坐在崔叔仙的旁邊，看到他選的是居正，心想這個崔叔仙的文人味道，多多少少還沒退幹淨，但他嘴上也沒說什麽，反正又不會影響結果，還衝崔叔仙笑笑。哪知道，葉秀峰竟然會把這件事拿到台麵上說。這話要是傳到蔣總裁的耳朵裏，不定會是怎樣的結局。不行，要給老朋友擋一擋風頭。
顧希平不僅有顧祝同當靠山，自身的資格也是夠老的，他可沒把黨通局放在眼裏。沒等葉秀峰把話說完，他就插話說：“哎！葉局長，你的情報顯然不對呀。投票的時候，我就坐在崔叔仙的左邊，明明看到他圈選了蔣總裁的名字。他圈好了以後，還拿給我看了，他並沒有圈選居正。陳部長，這個我可以作證的。”
陳立夫表態：“蔣先生是中國農民銀行的理事長，叔仙做了多年的分行行長，他一向是擁護總裁的。抗日階段，蔣先生每次去蘭州都召見了叔仙。前幾天，總裁宴請國大代表，不但安排叔仙和他同桌，還特意讓叔仙坐在他的對麵。總裁那天還和他談了不少業務問題。我對叔仙是了解的，他是不會不選總裁的。”
葉秀峰碰了軟釘子，不好再多說，心裏卻記下了這筆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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