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盦

出生於中國,現居澳洲。職業醫生。曾經馳騁澳洲政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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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胡不歸

(2024-06-11 05:10:08) 下一個

三木秉鳳杯第十九屆征文優秀獎

微小說

胡不歸

劍冰

 

    這個世界很大;這個世界也很小。

    自從有了微信,人與人之間的距離似乎一下子就拉近了。

    劉朗的手機這兩天一直響個不停。

   ‘哎,老劉呀,你到底來不來參加我們的同學聚會呀?’有人問。

   ‘是呀,浪跡天涯(這是劉朗當年給自己起的外號)。你那時候揚言要浪跡天涯,現在願望實現了;也該回來看看大家了吧?’另一位當年的鐵哥們說。

   ‘就是就是;你小子在歐洲那麽多年,也該回歸啦?’又一位班上出名的調皮搗蛋鬼說;‘你到底在不在歐洲呀?還不快滾回來!’

   ‘在,在;我當然在了!’ 劉朗望著窗外的霧霾:‘你們看啊,這不俄羅斯足球世界杯就快開始了嗎?我做生意的朋友裏有幾個俄國人,邀請我去看球。可能趕不回來呀??’

   ‘呀,你要去看世界杯呀?真好!’

   ‘哇,羨慕!’

   ‘哦,那你看來是來不了啦。下次吧。可你會錯過與宋萍萍重逢的機會哦??’

     劉朗又望了一眼窗外;那霧霾好像更濃了。

 

 

    或許是因為和老同學們連上了微信,而更重要的則是因為大家提到了宋萍萍,劉朗一連幾天睡不好覺。那個當年曾經發誓非他不嫁,而他也信誓旦旦地表示非她不娶的女孩,如今可好?

    他們是大學同學。或許因為兩人是班上最帥/漂亮的男女生吧,兩人時間一長情愫暗生,好上了。雖說他們的學習成績都屬平平,但因性格外向陽光,所以人緣頗佳,一時成了人人羨慕的‘金童玉女’。

    短短幾年的大學生活很快結束。大家都在為各自的前程奔忙。那時正是盛行出國的時代。宋萍萍經過努力考上了美國一所大學去讀研究生。劉朗自然也不甘落後,削尖了腦袋想出國。可憑他那糟糕的考分,又有哪家院校願意接受他呢?後來,他總算通過親友幫助,到澳門一家賭場酒店工作。也算是‘出去了’。可為了麵子,他對外人們都說是去歐洲學習並留在那兒做生意的。

    剛開始劉朗倒也還努力攢了一些錢。可惜的是他養成了一個特別的嗜好:賭。不知是誰曾經說過這樣一段‘名言’:這吃喝嫖賭四大惡習裏,賭是最要命的。你說吃多了撐著,喝多了爛醉,嫖多了體力不支。可賭這玩意兒卻是個無底洞!古今往來有多少富家子弟因為好賭而一夜之間傾家蕩產,身無片瓦!

    不知是基因還是因為環境(據醫學界最新定義:賭博應該屬於精神疾病),劉朗在‘賭途’上越走越遠、不能自拔。最後在澳門實在混不下去了,隻能回到內地;但又‘無顏見江東父老’。遂在他父母幫助下去了一個小城市投奔親戚並謀得了一份穩定的職務,算是衣食無憂了。可因沒啥積蓄,都早過不惑之年了還是孑然一身。他父母年事已高,心急如焚。但也束手無策。是呀,當今社會,物欲橫流。你沒房沒車的誰又會找你呢?

    至於和宋萍萍的那段情,自然也早已‘無疾而終’。好在那時候信息還不發達,一般都是書信往來。為了掩蓋他不在歐洲的事實,劉朗給宋萍萍的信都由家裏代轉,還美其名曰因為做生意經常回國。或許是因為劉朗不經意的一句‘妳啥時學成歸來我們就結婚’,宋萍萍拿到學位以後還真放棄了可以留在美國拿綠卡的工作,回國去找劉朗。而劉朗自然不敢和宋萍萍見麵,總是尋找各種理由推脫。時間一長,姑娘豈能高興?於是乎,後來變成了沒有後來。劉朗也幾乎和所有的老同學們‘斷絕’了關係,隻是偶爾和一兩個鐵哥們通通信。但一提到他具體在哪兒或者做甚麽,劉朗總是閃爍其詞,顧左右而言他。弄得大家都覺得他有點怪,但又實在不知道問題究竟出在哪兒。

    一轉眼,多少年過去了。

 

    雖說不敢回老家和老同學見麵敘舊,但這思鄉情結是免不了的;再說也有段時間沒回家了(每次回去都是偷偷摸摸像做賊似的,就怕撞見熟人)。

    幾次想在微信群裏問問大家甚麽時候聚會,可每次剛要發出就又刪了。哎,知道了又有甚麽用?他劉朗夠膽岀現嗎?好在現在是微信聯係,大家難以判斷他到底在哪兒。這一見麵可就不好說了。更重要的是,他要冒充海外歸客,但連一件象樣的禮物都拿不出來。而最可怕的是:他將如何麵對宋萍萍?

    正在猶豫不決間,群裏發通知了:‘通過慎重考慮商量,尤其是經萍水相逢大力推薦,我們老同學聚會將在大家都很熟悉的老字號飯店群英會館舉行。時間……’

   ‘群英會館?經萍水相逢大力推薦?’ 劉朗從椅子上跳起來又跌坐回去。頭撞在了那窄小的屋子頂上。萍水相逢是宋萍萍在群裏的微信名。難道,難道她還沒忘記?

    說起群英會館,這裏麵可是有故事的。當年劉朗和宋萍萍第一次約會吃飯,就是在群英會館。為了好麵子請客,劉朗還專門向他父母‘借’了錢。吃不完的剩菜都打包帶了回去。

    後來,群英會館似乎成了他倆約會的特定地點。也許因為餐館較大,人來人往的。倆人即使不吃飯貌似也沒人管他們。那各個角角落落,無處沒有他們的親昵痕跡。

    劉朗有些坐立不安了。看看日期,離大家聚會還有九天。

    他咬咬牙,先向單位請了徦,然後又訂好車票。那一般人不覺得貴的動車二等座,對劉朗來說已經算是極度奢侈。

     

    劉朗先回了趟家,精心‘喬裝打扮’一番就出門向餐館奔去。仗著對群英會館的熟悉,劉朗不費吹灰之力就打聽到了同學們聚餐的包間。為了避免撞見誰,他還專門晚了一個小時左右纔過去。想想屆時大家也都已經酒過三巡,應該不會再注意到外麵有人‘偷窺’了。

    包廂的門半掩著。劉朗眯著眼睛向裏麵望去,正好看見宋萍萍舉著酒杯在說話:‘呃,各位同誌、嗯,不不,同、同學們……’ 宋萍萍顯然喝了不少,說話有點語無倫次:‘今天大家來這家餐館聚會。我很、很感榮幸。這座餐館,嗯,對我來說,有、有很大的意義。你們知道嗎?啊?這裏埋藏著我太多、太多的回憶!……’

    劉朗的眼睛有點模糊。他揉揉眼睛,再次向裏麵望去。

   ‘你們、嗯,你們知道,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不守信用的人。嗯,不守信用。你們知道被出賣的感覺是甚麽樣的嗎?……我,我真是活受罪呀我……’

   ‘萍萍妳喝多了……’

   ‘宋萍萍妳沒事吧?’

   ‘讓她先坐下,喝點水……’

    老同學們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紛紛行動起來。不知是誰大聲吼了一句:‘這混賬的劉朗怎麽就老不回來呢?不知道有人心裏還惦記著他麽?……’

    宋萍萍被大家拉著坐下。也有人試著安慰她:‘萍萍,別再想那個負心郎啦!人家在國外吃香的喝辣的,可能早就娶了個洋妞生下一大堆小雜種嘍……’

   ‘就是就是。這種人不值得妳思念。再說妳現在不是也很好嗎?事業有成。老公又疼妳。還有一個可愛的兒子……’

   ‘……不過劉朗好像說他一直沒結婚哎……’

   ‘……哎呀別說啦別說啦!不都是過去的事了嗎?而且當年不也是妳主動跟他一刀兩斷的麽?……’

    宋萍萍猛地又站了起來。她兩手亂抓,像是在找什麽:‘你們不懂,不懂的!…… 是,我在你們眼裏看著可能是很好。可這不一樣、不一樣的呀!…… 我,我當年和他斷也是,也是沒法子啊……我那時候再不找個人嫁,那,那可就嫁不出去啦!……你們看看,他、他到現在都沒回來過一次。我,我……’她趴倒在桌上,嚎啕大哭起來。

    咚的一聲響,貌似有人撞到包廂的門上了。大家齊刷刷地往那兒望去。沒人進來。後來有人出去看看,又沒見外麵有甚麽人。屋內,宋萍萍的哭聲變成了抽泣。

     夜,深了。離群英會館不遠的一條街上。有個孤獨的身影在徘徊晃蕩。當然,那是劉朗。鬼使神差地,他在一個小店買了一瓶酒,咕嘟咕嘟地邊走邊喝。不知是幻聽還是甚麽,劉朗似乎一直覺得有人在唱那首很早以前的著名老歌:‘……我到處流浪,到處流浪……’

 

本小說純屬虛構。如有雷同,亦為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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