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匈帝國末代皇帝流放的最後時光（2，3）

奧匈帝國末代皇帝流放的最後時光（2）

拘禁

10月24日，皇帝一行先退到位於匈牙利中部陶陶（Tata）的埃斯泰哈茲伯爵莊園，後被武裝押送到巴拉頓湖北岸的蒂哈尼修道院。這期間，西方大國和匈牙利幾個鄰國斡旋密謀決定，哈布斯堡皇室必須離開歐洲大陸，越遠越好，以避免日後再次生事。先提出的選項是馬耳他，後還是覺得太近，擔心重蹈拿破侖逃出意大利厄爾巴島東山再起的覆轍，最後選擇了葡萄牙的馬德拉島，但秘而不宣。

卡爾一世夫婦在修道院的起居室

 

10月31日晚間，卡爾一世夫婦在士兵的監護下離開修道院，7時登上前往匈牙利南方邊境城市包堯（Baja）的火車，隻有一名管家和2名女仆被允許同行。

踏上流放征程

次日11月1日早7點，他們抵達包堯火車站，仍然在士兵的監護下步行前往多瑙河碼頭，登上已在那裏等待的英國皇家海軍炮艇HMS Glowworm螢火蟲號（排水量為650噸），艇長為英國海軍中將Arthur Snagge，8點半左右啟航，這也意味著卡羅伊四世永遠的離開了匈牙利。

HMS螢火蟲號停泊在Baja

 

航程開始時，卡爾一世就被要求不得做任何逃跑的舉動，他也確實這樣做的，艇長在後來回憶中寫道：陛下非常配合和約束自己。11月4日，螢火蟲號行至羅馬尼亞境內多瑙河鐵門段，由於水位異常低而無法行船。經過長時間的討論，采用護送隊伍中羅馬尼亞陸軍少校的建議，先乘汽車從鐵門返回至上遊不遠的城市Orsova，之後乘火車前往黑海港口。為保證皇帝夫婦的安全，Snagge艇長還要求他的幾個艇員隨行，及羅馬尼亞少校及一名法國海軍軍官。

12點50分，一行人抵達Orsova市。盡管已被廢黜，但卡爾一世仍然在民間有極大的影響和號召力，沿途民眾自發列隊揮舞著手中的手帕，向皇帝致敬，場麵一度有些混亂。在現場警察竭盡全力保護下，他們終於登上東去的火車。

11月6日清晨，火車抵達多瑙河口的Galati，匈牙利貴族洪雅迪伯爵及夫人迎接國王一行，在與Snagge艇長告別後，登上羅馬尼亞蒸汽船瑪麗亞公主號，沿河而下抵達黑海港口Sulina，並迅速登上早已在港口等待的英國皇家海軍HMS卡迪夫號。可悲的是直到此時，皇帝夫婦二人（連同船上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們此行的目的地是遠在數千公裏外的馬德拉島。

HMS Cardiff號輕型巡洋艦，建於1916年，排水量4260噸

 

坐者為皇帝夫婦，身後站立者為匈牙利Hunyady伯爵和夫人Bellegarde。從照片可以清晰發現，經過數日的軟禁和奔波，卡爾一世麵色嚴肅，臉頰瘦削，盡顯落魄，往日皇帝的養尊處優和威嚴蕩然無存。伯爵夫人的眼睛瞄向它方，可見當時多麽倉促，都來不及多拍幾張

 

HMS卡地夫號原本就是英國皇家海軍1919年部署在地中海及黑海海域的，這次可謂輕車熟路，11月8日途徑博斯普魯斯海峽後船長得到的指令是開往直布羅陀海峽。 10日至11日期間，艦長從馬耳他海域發出一份急件，以了解有關流放地的最終決定， 得到的答複是-“馬德拉”。19日終於抵達馬德拉島首府豐沙（Funchal）。

 

奧匈帝國末代皇帝流放的最後時光（3）

孤島上的最後時光

抵達豐沙後，皇帝夫婦被安置在市區Villa Vittoria別墅（與現在的Reid’s Palace Hotel相鄰），依山傍海的，很是豪華。不過開銷巨大，沒多久他們所帶有限的盤纏就被消耗掉大部。退位前西方大國所承諾的歲用也是子虛烏有，從未到位。當地的銀行家Rocha Machado免費提供了在市區北部600多米高的山上避暑莊園Quinta do Monte。高了幾百米，這個莊園終日被濃霧環繞，缺乏柴火，比山下市區氣溫低很多，沒有熱水，房間充滿黴菌，昔日叱吒風雲奧匈帝國的皇帝淪落如此境地，讓人唏噓。

1922年1月，皇後澤塔獲準返回瑞士去接他們的7個孩子，注意此時她已經懷了他們的第八個孩子6個月了。令人驚訝的是，流放前存在瑞士銀行的珠寶和細軟很多都不翼而飛了，隻剩些空空如也的保險箱。也有另一種說法是，皇室所留的大部分財產都被他們變現，資助前後兩次都未成功的政變。好在7個孩子都還健康無恙。2月2日他們抵達馬德拉島，與父親重聚，隻是他們不可能意識到，一家人在一起的時間也就不到兩個月了。

7個孩子的到來使得本就拮據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但好在一家人團聚其樂融融。長子Otto回憶，母親省吃儉用，經常采摘莊園內野生蒲公英做沙拉，也經常縫補衣物。

一家合照

3月9日，卡爾一世帶兩個大孩子步行前往市區，為小兒子路德維希第二天過生日購買禮物。下山的路我們現場看過，即使現在走個來回都相當困難費力，更不要提100年前了。回到山上莊園後，皇帝就感覺不適，但為了不給本就不充裕的家裏增添財政和心理負擔，沒有提起過不舒服，根本沒有找過醫生。又經過不到兩周，皇帝再一次下山購物，這次回來後就倍感疲憊，呼吸困難，隻能臥床休息。這次不得不找來醫生，到來後也覺束手無策。之後大部分時間他都是在皇後澤塔的懷中度過，時常低語：他們為什麽不準我們回家，我多想和你們一起回家呀.....我太累了....我是多麽愛你啊....

時間來到4月1日，在經曆了數度昏迷後，在牧師的祈禱下，皇帝拉著澤塔和長子奧托的手，不斷低聲呼喚著Jesus，12時23分終於停止了呼吸，享年35歲，奧匈帝國的曆史就此完結。

 

皇帝靈柩在被移出莊園，最左邊是澤塔夫人和長子Otto

哈布斯堡後期雖然王朝風雨飄搖，但卻不乏浪漫愛情。前有老皇帝弗朗茨與茜茜公主的故事家喻戶曉，後有卡爾一世的忠貞不渝，雖然一生顛沛流離，但與皇後澤塔相親相愛，共育有8個孩子。皇帝去世後，澤塔始終獨身，並永著黑裝示人。在她去世後，夫婦兩人的心髒共葬於瑞士蘇黎世附近的Muri Abbey的哈布斯堡家族墓地。

 

曆史沒有假設

末代皇帝的最後時光寫完了。我時常在想，如果卡爾一世不這麽一根筋似的折騰鬧複辟，貓在山清水秀的瑞士偏安一隅，老婆孩子熱炕頭的，靠著從維也納拉過去的十幾車皮金銀財寶啥的，絕不至於拮據到生活中連熱水都沒有，醫生都不敢請的淒慘地步，更不太可能感染西班牙流感連命都搭進去了。歐洲大大小小這麽多王室，不都活得好好的，還動不動就上頭條。沒準等捱過二戰，及歐洲的複興，溫飽思淫欲，說不定奧地利當局會敲鑼打鼓八抬大轎把皇帝（改變血統後的哈布斯堡家族普遍長壽）迎回老家以鎮國本，也未可知。簡直就會是當時最具影響的ip呀，常年霸榜，潑天的富貴這誰擋得住，最不濟就算坐在美泉宮支個攤兒收門票，與遊客拍合影，也能賺個盆滿缽滿。

對，曆史沒有假設。他的故事明明白白告訴我們：（劃重點）不管你是天王老子還是販夫走卒，時刻提醒自己：與時俱進順勢而為，詩和遠方就在不遠處等著你，否則就是以卵擊石，最終會窮困潦倒，甚至粉身碎骨，客死他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