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量子糾纏的男人

我命由天不由我?天是什麽?我又是誰?
正文

泥巴河的九條舌頭

(2025-05-16 03:32:05) 下一個

 

一、泥巴河的味道

泥巴河不是一條普通的河。它蜿蜒在魯西北平原的黃土地上,像一條老蛇,懶洋洋地曬著太陽,身上卻裹滿了泥漿。河水不清,黏稠得像稀粥,偶爾泛起幾個氣泡,噗噗作響,仿佛在低語什麽秘密。村裏人說,這河有九條舌頭,每條舌頭都會說話,但隻有在月圓之夜,你才能聽見它們在爭吵。

我叫馬三貴,五十歲那年,頭發白了一半,牙掉了三顆,耳朵卻靈得像貓。我生在泥巴河邊,長在泥巴河邊,爹娘死後,河邊那間土坯房成了我唯一的家。村裏人叫我“馬三怪”,因為我愛跟河說話。不是瘋病,是習慣。每天清晨,我拎著個破搪瓷盆,蹲在河邊刷牙,嘴裏咕嚕咕嚕,河水也咕嚕咕嚕,像在跟我對罵。我問它:“老泥巴,今天又藏了啥秘密?”它不答,隻吐個泡泡,啪地炸開,濺我一臉泥。

泥巴河的味道,是村裏每個人的童年。像發酵的豆醬,混著麥秸燒焦的煙氣,還有點死魚的腥臭。小時候,我跟二狗子、翠花他們常在河邊抓泥鰍,褲子濕透,臉上糊滿泥,笑得像一群小傻子。翠花總說,泥巴河底下住著個老妖怪,專吃不聽話的孩子。二狗子不信,偏要往河心遊,結果踩到個爛罐頭,腳趾頭差點沒保住。從那以後,他再不敢提“妖怪”倆字,可每次路過河邊,眼神還是怯的。

五十歲這年,泥巴河變了。不是水少了,也不是泥多了,而是味道變了。多了股鐵鏽味,像血,又像工廠排出的廢水。村裏人議論紛紛,說是上遊新開了個化肥廠,把河給毒了。我不信,蹲在河邊聞了半天,硬是沒聞出“化肥”是啥味兒。可我總覺得,河在跟我使眼色,像個老朋友,想說啥又咽了回去。

那天月圓,夜靜得能聽見蛐蛐打架。我拎著半瓶二鍋頭,晃到河邊,打算跟泥巴河嘮嘮。剛坐下,河麵起了漣漪,咕嘟一聲,冒出個大泡泡。我醉眼迷蒙,罵道:“老泥巴,你又跟我耍脾氣?”話音剛落,河水嘩啦一響,像有人在笑。我揉揉眼,差點沒嚇得把酒瓶扔了——河麵上,九條影子晃晃悠悠,像九條舌頭,在月光下扭來扭去。

二、九條舌頭的故事

九條舌頭不是我眼花,也不是酒喝多了。它們真真切切,浮在水麵上,像九根黑綢帶,忽長忽短,忽隱忽現。我壯著膽子,湊近了看,每條舌頭都有張臉,臉是泥巴捏的,眼睛是兩粒小石子,嘴巴咧得像裂開的西瓜。它們齊刷刷盯著我,嚇得我屁股一滑,差點滾進河裏。

“馬三貴,你膽兒肥了,敢來聽我們說話?”第一條舌頭開口,聲音像砂紙磨鐵,刺得我耳朵疼。我咽了口唾沫,硬著頭皮回:“你們是啥玩意兒?泥巴河的妖怪?”第二條舌頭笑了,笑得水花四濺:“妖怪?我們是這河的記憶,比你爺爺的爺爺還老。”

我腦子嗡嗡響,酒醒了一半。九條舌頭輪流開口,告訴我,它們是泥巴河的九條命,每條命記住了村裏一個時代的故事。第一條舌頭說清朝的事兒,第二條舌頭講民國,第三條舌頭嘮新中國……一直到第九條舌頭,講的是現在,講的是我這五十年的光陰。

“你想聽哪個故事?”第九條舌頭問,聲音低得像風吹麥田。我愣了,酒瓶子還攥在手裏,腦子裏亂成一鍋粥。我想聽清朝的匪患,想聽民國的饑荒,想聽我爹被鬥的那年,可最後,我指著第九條舌頭說:“就你,講講現在,講講我這破村咋回事兒。”

第九條舌頭咧嘴一笑,泥巴臉上的石子眼閃了閃:“好,馬三貴,你聽好了。可別後悔。”

三、村裏的新鬼

第九條舌頭講的故事,像把刀,剜開了我這五十年的心。

它說,泥巴河的鐵鏽味,不是化肥廠的錯,是村裏人的心變了味兒。五十年前,泥巴村還是個窮得叮當響的地兒,家家戶戶吃紅薯麵,穿補丁衣,可人人都樂嗬嗬,河邊洗衣的大娘會唱山歌,曬穀場的漢子會吹口哨。那時候,村裏有個怪人,叫張瞎子,眼睛看不見,卻能掐會算,村裏誰丟了雞,誰家媳婦偷了漢,他一聞就能聞出來。沒人信他的“鼻子”,可沒人敢惹他,因為他總說:“泥巴河在看著你們,啥都逃不過。”

張瞎子死那年,我才五歲,記得他躺在草席上,嘴裏念叨:“河要變,村要亂。”大人們當他是胡話,可第九條舌頭說,張瞎子聞對了。村裏人變了,不是衣服新了,房子高了,而是心眼兒多了,眼神兒少了。

舌頭講了個故事,關於翠花。翠花年輕時是村裏一枝花,眼睛大得像葡萄,笑起來能甜死人。她嫁給了二狗子,生了倆娃,日子過得緊巴巴但有滋味。可十年前,二狗子去城裏打工,學了點“生意經”,回來開了個小廠,專做塑料袋。錢多了,翠花的笑少了。二狗子開始嫌她土,嫌她不會用微信,嫌她做飯沒城裏館子香。翠花不吭聲,可夜裏常躲在河邊哭,哭得泥巴河都跟著歎氣。

去年,翠花得了怪病,瘦得像根柴,手抖得連筷子都拿不住。二狗子沒帶她看大夫,反而在村裏散話,說翠花是“中了邪”。村裏人信了,微信群裏傳得沸沸揚揚,有人說她偷吃供品,有人說她跟河裏的妖怪有勾當。翠花沒撐過年關,死在土坯房的炕上,眼睛睜得老大,像在問:為啥你們不信我?

第九條舌頭說,翠花沒中邪,是心碎了。村裏人沒看她抖的手,沒看她熬夜做的飯,隻看了二狗子嘴裏吐出的“人設”。他們給翠花貼了個“瘋婆子”的標簽,然後心安理得地忘了她。

我聽著,酒瓶子掉在地上,碎成一攤。翠花死前,我見過她一次,她在河邊洗衣,哼著老歌,聲音細得像蚊子叫。我沒問她咋了,隻扔了句:“翠花,少唱,怪瘮人的。”現在想想,我也是那幫“看人”的混蛋之一。

四、鐵鏽味的真相

第九條舌頭沒停,繼續講。它說,泥巴村的鐵鏽味,是偏見熬成的湯。村裏人學會了用眼睛“量人”:誰家車好,誰家孩子考了大學,誰家媳婦會打扮,誰就“高人一等”。反過來,誰家窮,誰家口音重,誰家穿得舊,誰就“低人一等”。這湯越熬越濃,毒得人忘了真相。

舌頭講了個更狠的事兒,關於二狗子的小廠。廠子剛開那年,雇了個外地來的小夥,叫李小栓,二十出頭,皮膚黑得像鍋底,笑起來露一口白牙。小栓幹活麻利,機器壞了他能修,賬本亂了他能理,村裏人都誇他能幹。可二狗子不待見他,嫌他“外地人”,嫌他“沒文化”,嫌他“看著不靠譜”。有次廠裏丟了點貨,二狗子沒查監控,沒問工人,直接把小栓開除了,還在微信群裏嚷:“這種人,留著就是禍害!”

小栓沒吭聲,背著包走了。半年後,廠裏又丟貨,二狗子查了監控,才發現是自己表弟偷的。小栓是冤的,可沒人給他道歉,微信群裏也沒人提他一句。第九條舌頭說,小栓走那天,在河邊站了半宿,嘴裏念叨:“泥巴河,你替我記住。”河水聽了,吐了個泡泡,從那天起,鐵鏽味重了。

我越聽越冷,汗從後背淌到腳底。我問舌頭:“這鐵鏽味,咋來的?為啥村裏人變這樣?”舌頭咧嘴,泥巴臉上的石子眼閃了閃:“馬三貴,你也有份兒。你們的心,鏽了。”

五、老王的“破偏見三招”

我找老王嘮這事兒時,天剛蒙蒙亮,他正在河邊練太極,動作慢得像烏龜爬。老王是村裏的怪人,五十多歲,沒老婆沒孩子,愛喝茶愛嘮哲學,村裏人叫他“王半仙”。我把九條舌頭的事兒一說,他沒笑我瘋,反而點點頭,說:“泥巴河有靈,它在提醒你,偏見是村裏的新鬼。”

老王給我支了三招,幫我“破偏見”。我試了倆月,感覺眼睛亮了,心也輕了。分享給你們,趕緊試試!

第一招:閉眼聽事兒,別看人老王說,下回再聽啥八卦,先問自己:“這事兒去掉人名,我還信嗎?”我試過一回,群裏說新來的理發店老板“偷稅”,我沒急著點頭,跑去店裏問了問。結果呢?老板是稅務局的模範戶!老王笑我:“你腦子老給‘人設’當法官,忘了真相才是老大。”

第二招:慢半秒再開口老王教我,每次想給人貼標簽,先慢半秒,問:“我這是看他,還是看我腦子裏的老故事?”我有次在早茶店見了個穿花襯衫的大叔,差點脫口而出:“這人指定是推銷的。”慢了半秒,我多看了他一眼,發現他拎著畫板,是個畫國畫的老師!老王說:“半秒能救你一雙眼。”

第三招:證據當家,人設靠邊老王讓我養個習慣:凡事兒多問“為啥”,少問“誰說的”。我家小區有次吵著要換物業,群裏罵物業是“黑心公司”。我沒跟風,跑去查了物業的賬單,發現問題出在業委會亂收費!老王拍我肩:“真相不怕查,偏見怕光。”

六、河邊的月光

試了老王的三招,我開始覺得,泥巴河的鐵鏽味淡了點。不是水變清了,是我心裏的鏽少了。我開始多問“為啥”,少猜“誰”。有次村裏開會,討論要不要修河堤,有人說:“那幫施工隊都是外地人,幹活偷工減料。”我沒點頭,跑去工地看了兩天,發現人家幹得比本地隊還細。我把這事兒在群裏說了,挨了不少罵,可也有幾個人私信我:“三貴,你說得對。”

昨晚又是月圓,我拎著瓶二鍋頭,又晃到河邊。九條舌頭沒出現,河麵靜得像塊黑玻璃。我問:“老泥巴,你咋不說話了?”河水咕嘟一聲,冒了個泡泡,像是笑了。我喝了口酒,覺得自己像個傻子,又像個明白人。

泥巴河沒變,變的,是我看它的眼神。村裏人還在吵,還在貼標簽,可我開始信,事實比人設好看,真相比八卦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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