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思無邪,是指單憑思想是無法給一個人定罪的。所以,道德說教在這裏不受歡迎,追 求的是 人性的釋放最終的自由。自由無極限,唯心存高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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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羽衣曲(六-十三)

(2005-12-22 05:06:55) 下一個
霓裳羽衣曲(六) 長孫同才踏進門,驚訝地發現花廳裏現成的精致酒菜,居然還有難得的鰣魚.二雲的兩眼亮 晶晶的,尤其是花容,雙頰緋紅.另外一個,身材頎長玉樹臨風,相貌英挺,劍眉星目,眼含笑 意,居然是那位...安公子. 這邊廂,安宅仁乍見長孫同,隻覺得此人分外眼熟,卻怎麽也記不起在何處見過.如果不是他 坦蕩明亮的眼神和嘴角若隱若現的灑脫笑意,長孫同本應該是那種在人堆裏很不紮眼的那 種.確實也是如此,然而長孫同有那麽股氣勢.不高,很瘦,本色麻衫.微微的驚訝瞬間即逝, 取而代之的是個陽光燦爛的笑容,仿佛重逢了個經年不見的老友. 相請不如偶遇,畢竟是年輕人,又都是相互傾慕的上佳人物,推杯把盞觥籌交錯酒酣耳熱,幾 個人竟似神交了幾世,簡直是相逢恨晚酒逢知己.兩位公子已恨不得立馬撮土為香結拜兄弟 了.但江湖兒女又何必拘於俗禮?相視一笑置之. 幾人中最快樂的要數花容了,原以為象大多的過路客,是不會再見到長孫同的.雖然隻見過 一麵,花容對他卻有著異樣莫名的好感.不象對安公子,總是象大哥.花容也不敢公然癡癡注 視他,雖然她卻有此心,隻是和姐姐小安說話時用眼角偷偷摸摸地溜溜,如若看到長孫公子 明亮的眼神笑盈盈地對著她,花容就心如撞鹿,作賊般轉了視線,心裏卻比蜜還要甜.要是長 孫偶爾失神或者喝酒揀菜而並沒注意到她,她的心裏就空落落地以為他不喜歡她說的啥話. 那麽明顯,連雲裳和小安都看出端倪來了. 反而長孫,不知是真傻還是裝傻,對花容還是一樣仔細溫柔地照顧,一如對待鄰家小妹. 雲裳和小安稍覺不妥,卻也一頭霧水,弄不出個子醜寅卯.隻能暗自祝願他倆能彼此投緣,水 到渠成. 感情的事,局外人即使親如姐姐總是幫不上忙的,或者是越幫越忙. 上天自有定數的,他們倆都是這麽堅信的.就象他們自己,是父母打早安排好的,不也投緣得 一塌糊塗嗎.兩人很難想象沒有對方的存在,天還會每天都這麽蘭,水還會每天都這麽綠麽. 霓裳羽衣曲(七) 快樂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紅了櫻桃綠了芭蕉流光溢彩的夏日悄悄溜過,轉眼瓜果滿枝層林 竟染了.是天遠亦青的秋天,因為心情好,連瑟瑟秋風凜凜秋雨也不象往年那樣引得雲們傷 春悲秋了.而且,過了這個冬天,有個天大的喜事在等著她們呢. 那就是:二雲恢複自由身,此後小安和雲裳就能擇日完婚! 當年因為是重案,雖然有安大人上下打通關節,二雲還是得在樂籍呆到雲尚滿十八歲,因為 那時循婚約理論上雲裳已是安家的人了,扣著朝庭一品大員的少夫人怎麽也說不過去.然而 幸好有安家的保護,二雲並沒有受到太多的苦處,平日間琴棋書畫的教習反而比一般人家的 多了很多.小安出仕後,兩人基本就隨小安遷徙,好有個照應,反正樂坊也是官家辦的.這不 最近幾年才在江南安定了一段.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幾個年輕人都深深愛上了江南 的嫵媚婉約風清露白。如有可能,恨不能在此買下個粉牆墨瓦的山莊定居。然而安家的祖 訓是好男兒誌在四方,俠之大者當為國為民出仕拜相,不能退隱江湖獨善其身。象安大人 ,就是封疆大吏,邊境上自從有他已經少有爭端,邊疆百姓無不因此感恩戴德。小安本人 亦文武雙全,所以定居之念,怕是要等告老還鄉了。 霓裳羽衣曲(八) 安宅仁人如其名,宅心仁厚,為人處世頗有乃父大將之風,任何事情隻要交托在其手,都 能辦的妥妥帖帖,讓人放心。 因為是世家子,反而視功名如糞土.出仕也隻是為了想要盡力為尋常百姓多作些事,與同侅 少有利益衝突,因此超然於官場中常有的烏七八糟的人際關係.正如亭亭蓮花,出淤泥而不 染.勞形案牘之外,有紅顏知己紅袖添香,舉案齊眉,夫複何求. 而雲家雙姝,並沒因早年的慘痛身世而遭扭曲,反而因此成熟了起來,不安定的生活和江湖 流浪,造就了她們豁達大度的氣魄和膽識,和隨遇而安的灑脫.與她們天生麗質融合在一起, 形成了常人難以抗拒的魅力.而姐妹倆的高貴雍容的氣度,讓人平生敬意,絲毫不起邪念.或 許也同二人超凡脫俗出神如勝的音樂造詣有著很大的關係.在聖潔如天籟的琴簫聲中,任多 紛呈的雜念也都化解了.而世上本無事,如果不是因為這些貪嗔癡怒怨. 霓裳羽衣曲(九) 今年的中秋天氣有些異常,烏雲蔽月,星月無輝,有些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 按星象說,這並不是個好兆,意味著有貴人將不久於世了. 對剛剛熟悉熱絡起來的長孫一眾,雖然因惡劣的天氣而不能借皎膠中秋月風雅一把,但也 無妨他們進行其他一些比較另類的活動。比如說搖上一隻烏篷小船,船上備一隻紅泥小火 爐,可以煮茶溫酒,再提上個八寶食盒就全了。食盒裏備著幾樣點心小菜:糟毛豆,醉蝦 蟹,薰魚,風雞,鬆子糖,雲絲卷,蟹黃包,雲腿月餅。因為多有生冷腥膻,所以成壇的 女兒紅是必備的,另有杏花汾和竹葉青。茶是二雲親自采的雨前,混著玫瑰花瓣細細焙過 ,有著異樣的幽香。水是頭年自梅花瓣上細細積下來的雪化成的一小甕。還備了烹茶的宜 興的紫砂陶,洗手的菊花瓣水。 簡易而豐盛。令長孫同也不禁想起家中,年節時也是時常備些這樣的零嘴,以備重親朋好 友相聚看戲飲茶小酌時用。長孫夫人有時得空,也喜歡親自下廚作了,然後抿著嘴聽大家 誇讚她的不俗手藝。說來也奇怪,長孫夫人親手做的的確好吃,人稱能勝過禦廚。與其說 她的廚藝高,長孫寧願相信是她的專心,是食物中包裹的濃濃愛意讓她勝出的。因此長孫 深為母親驕傲,並不是所有的一品夫人都能象她那般放下身段親自洗手為所愛的人做羹湯 的。而在雲氏姐妹身上,卻難得地讓他依稀有了回家的錯覺。 霓裳羽衣曲(十) 紅泥炭火爐暖暖地溫著黃酒,幾個人行了幾圈酒令後,發覺窗外滴滴答答居然下起雨來了. 雨打殘荷,竟也做珠玉之聲.秋風蕭瑟秋雨急.冷冷秋燈秋夜長.這瑟瑟秋風卷起幾星秋雨打 了進來,確有幾分寒意. 兩位公子是練家子,一身好筋骨,尚且無妨,雲裳卻忍不住打了個寒噤,花容也冷得有些失色 了.自然小安溫柔地解下披風裹緊雲裳.長孫則先去將火爐挪到姐妹倆身邊,想了想覺得有 些不妥,於是不露聲色地將自己的披風遞給了花容,隻說要去幫著搖船好快些趁風雨稍霽時 回岸,怕弄濕了所以算是請姑娘代為保管,然後果真戴著鬥笠蓑衣就出去了. 這邊小安同雲裳交換了一下眼神,替雲裳撥了撥爐頭,在爐上坐了一甕水,也出去了. 轉到船頭,卻發現一個人呆呆地立著,定睛一看果然是長孫,也沒有披雨具。也是,風雨 飄搖時哪能撥轉船頭回岸?多是一動不如一靜。長孫的借口並不高明。 長孫早已是落湯雞一個,瓢潑雨水還落井下石地順著長孫披散的黑發和麵頰流下。然而長 孫似乎並不在意。隻是若有所思地悵然咬著一隻折下的葦稈,嘴角一如既往的微笑說是苦 笑更為恰當。如此入神,連小安到了身邊都不知。 小安輕歎。憑直覺長孫應該是為情所困。但作為朋友又能做些什麽?隻好輕輕將竹笠扣回 長孫的頭上。 此時長孫方如夢初醒,定睛一看原來是小安,稍稍放下心來。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小安的肩 膀以示謝意。 小安指指艙房,長孫會意搖搖頭,道:“有時覺得澆澆大雨挺好,要不頭腦發熱。所謂醍 醐灌頂不過如此吧。” 小安笑道:“其實有心事,如願讓朋友分擔,對人對己都好。” 長孫仰天打了個哈哈:“我一個江湖浪子,能有什麽心事?倒是安大人你不可不謂操勞, 難得的是你居然能甘之如飴。” 小安笑笑並不作答,忽然想起一事:“對了,一直不知道你千裏迢迢來江南所為何事?不 隻是慕名來聽小雲她們彈琴吧。” 長孫心中一動,卻麵不改色,不置可否:“闖蕩江湖,增些閱曆." 小安閱人無數,知他所言非實,必有難言之處,也就因此作罷,並不強其所難. 陪他抬頭看雨線紛紛. 不經意頭上挪來了一把油布傘.兩人回轉身來,卻是花容,麵色飛紅如桃花夭夭.披著若大的 男用鬥蓬,往日的猿背蜂腰此時卻顯孱弱,眉目體態依稀象極了艙中紅燈籠下端坐的雲裳. 本來也是親姐妹. 一時長孫有些恍惚,望著笑饜如花的花容,不覺癡了. 霓裳羽衣曲(十一) 雨停了。 雨後初霽,其實是天底下最生機勃勃的時候。空氣格外清新,是荷花那種特殊的沁人心脾 的清麗脫俗的香氣。雨過天青,一碧如洗,明晃晃的中秋皓月終於如願地露了玉盤一樣的 臉。蛙鳴聲和著秋蟲的淺吟低唱。 小船悠悠而返,船槳欸乃拍打著水麵,櫓兒伊伊呀呀。古意盎然的簫聲順著清幽的水麵飄得 很遠很遠,直到和遠處岸上幽幽點點的桂花樹渾成一片。 船上的人兒,又是幾家歡樂幾家愁,幾多心事在眉頭? 霓裳羽衣曲(十二) 長孫跨入竹影斑駁的小院時,臻首低垂淺笑盈盈地迎上來的是雙頰飛紅如夭夭桃花的花容 。 雲裳自然又同安公子出去了。大婚在即,又沒有父母幫襯,一切都得靠兩人自己商議定奪 。縱是安公子再忙,婚姻大事也是不能馬虎。更何況對於雲裳和花容,大婚無疑是重新開 始嶄新生活的契機,想要不看重都難。 房內珠簾半卷,長孫可以看到一隻古琴安臥在小幾上,琴身隱約有燒焦的痕跡。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鳳桐焦尾? 長孫詢問的目光投向花容,後者自然福至心靈,心有靈犀:“正是焦尾”。 當年雲府抄翻天時,皇恩浩蕩,念雲家祖宗當年與高祖太宗出生入死的情份,大發慈悲網 開一麵,入藉女眷準許帶一件隨身包裹離開,不論金銀細軟。雲裳硬是連隨身的衣物都不 帶,也要吃力的背走幾乎和她一般高的傳家焦尾古琴,隻為著從此開始的江湖浪跡看看摸 摸有個家的念想。任是世事再艱環境再難人情冷暖,日間的鐵馬冰河夜間的淒風苦雨,人 在琴在家在。隻要琴在,就能硬撐著細若遊絲的信念,天南海北隨遇而安。 幸好,安家父子即時出現,姐妹倆因此並未受到許多飄零之苦。焦尾古琴安臥幾上,隻對 知音人訴說亙古不變的情感。而姐妹倆的希望,就圍繞著古琴,蓬蓬勃勃地生機萌芽了。 這不,眼看就要開花結果,枝繁葉冒了。 霓裳羽衣曲(十三) 花木扶疏,光影闌珊,一壺密製金銀桂花茶,香氣氤氳。 花容娓娓道來的仿佛隻是一個古久的傳說,而不是年少時的飛來橫禍,從此本應在王榭堂 中承歡膝下的嬌兒女踏上險惡江湖。 花容的神情,鎮靜從容,語調一如既往地輕鬆調皮,並沒有一星一點對世事無常的憤懣怨 懟。令長孫思量再三,還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問到:“當年雲家鍾鳴鼎食,出事後除了安 公子一家難道再無人相助?” 花容明亮的眼神並沒有因此黯淡下來,反而寬容體諒的笑了笑:“各家有各家的難處。沒 有落井下石的就好。再說,又能幫上些什麽呢?” “倒使我們堅信,最無助的時候,隻要自己不放棄,總會有希望。” “怕隻怕,從此怨天尤人顧影自憐,鬱鬱寡歡。世人總以為外界的妖魔鬼怪可怕,環境的 淒風苦雨難忍,因而不快樂。其實,” “那隻是自己的心魔。” 語出驚人,長孫如醍醐灌頂,混沌初開。原來花容的快樂是一種並不簡單的堅強。不禁盯 住含笑的花容愣怔起來,心底平添無數景仰之意。 多少英雄好漢都未必看得開得的到的道理,就讓個花樣年華的小姑娘輕巧道出。 隻恐雙溪蚱蜢舟,載不動,幾多愁。看著語笑嫣然的花容,長孫忽然有種將她攬入懷中然 後輕輕吻她的額頭眼角的衝動。 然,發乎情,止於禮。長孫同,已不是個衝動的熱血少年了。隻是輕輕牽起花容的手,撫 慰地拍了拍。 花容微微有些吃驚,或者毋寧說是驚喜更確切。笑意越來越釅,麵頰越來越紅,竟有些酒 不醉人人自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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