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lipe出差去了,立夏逐漸習慣了新老師的教學。雖然她很想念跟著Felipe學習西班牙語的日子,但溫柔的立夏盡量配合老先生的教學方式,努力記單詞,認真學情景對話,而且繼續“讀書”和“寫作”。
一段時間之後,不苟言笑的老先生也被這個好學生折服了,變得越來越喜歡和立夏聊天。他很喜歡聽立夏摸著盲文,朗讀自己寫的小作文。立初霜現在有時候去總部工作,就把家交給了墨西哥來的老保姆。反正規矩定了下來,而且四處都是監控鏡頭,莊園外圍還有保安,她也不必特別擔心。
當初找這個老保姆,立初霜特別要求不要找本地人。於是祝總從墨西哥找了一個帶到了哥倫比亞。沒想到,老保姆其實祖上是哥倫比亞安第斯地區的人,她也會講哥倫比亞的西班牙語。
這些日子,老先生給立夏上課,老伯母有空就來送檸檬水和點心,然後在走廊上坐在地板上摘菜,聽老先生講課。有一天她送老先生出去,鼓足勇氣和他攀談,十分開心。
於是,老先生經立初霜同意,有時候叫老保姆一起和立夏練習對話。立夏很開心,也因此了解了老保姆家破人亡的身世,十分同情她。很多時候,老先生下課回家,立夏就找老保姆練習西班牙語。
不知為何,在老保姆身邊,立夏就隱隱感到特別的安心和放鬆。她喜歡拿著盲文書本,坐在廚房裏,聽老保姆一邊切菜、洗菜,烹煮晚餐,一邊哼唱西班牙語民謠。
立夏最喜歡的是《Senora Santana》。這首歌描述一位名叫Santana的老婦人,因為丟失了東西而悲傷,歌唱者則安慰她,送給她野花,象征著大自然的美好和治愈力。
紫羅蘭、麥穗、山穀、溪流……這些大自然裏普通卻美好的元素貫穿全曲。而紫羅蘭在哥倫比亞民謠中經常象征純真、自由和大自然的恩賜。
開始立夏隻是聽到老保姆哼著好似搖籃曲的旋律,特別喜歡,於是追問歌詞。老保姆一邊解釋,立夏一邊在盲文版上寫下來:
“桑塔娜夫人,你為何哭泣?
為了一隻蘋果,丟失在記憶裏。
來吧,我的夫人,請坐在我身旁,
我獻上一束野花,帶著田野的芬芳。
綠野之上,紫羅蘭悄然盛開,
隨風起舞,麥穗低吟,歌聲輕揚……”
“真美啊!我好想念在田野采野花的感覺。”立夏話一出口,自己就愣住了。田野采花?自己真的這麽幹過嗎?啊,好像還撿樹葉,那種金黃色的白樺樹葉,可以收集在一起,做成一朵花。
立夏正想得出神,忽然聞到了一股中藥味。唉,又到了喝湯藥的時候了。這是立夏每天下午最不開心的時候。不過,聽話的立夏還是每天都捏著鼻子灌下去苦澀的湯藥。
“唉,可憐的孩子。”老保姆每次都是這樣心疼地說。她總是看著立夏喝完藥,就在立夏手裏塞一顆冰糖,或者給她一片檸檬。這份關心看起來微不足道,可是這份隔輩的溫暖卻讓立夏覺得似曾相識。
立夏喜歡檸檬的香氣,老保姆總是挑一個特別漂亮的給立夏帶到臥室裏。立夏把檸檬放在床頭,睡前都會拿著它放在鼻子下麵。檸檬的香氣仿佛有神奇的力量,可以讓她瞬間感知微風、大海、雨後的土地和滿眼的陽光……
滿眼的陽光,那靜靜地睡在立夏記憶深處的東西,時不時會翻個身,惹得立夏心裏一陣酸緊,卻又什麽都抓不住。
立夏還有一個喜歡和老保姆一起做的事情,就是在沙灘上“看”日落。她喜歡把腳踩在淺淺的海水裏,任由溫暖的浪花輕輕撫弄。她看不見夕陽沉入海平麵,卻能感知光的消逝和逐漸涼爽的空氣。那是她喜歡的對時間的切切實實的感知。那一瞬間,立夏的心裏就會問:過去的時間,我是誰?和我的生命相關聯的人,除了媽媽,還有誰?
“孩子,太陽落下去了,回去吧。你母親快要下班回來了。”老保姆提醒道。
“好。”立夏轉身,伸手給老保姆,卻感到有個東西撞到了她的腳,於是她驚叫了一聲跳開了。
“不怕,就是一團海帶。”老保姆說。
立夏笑了,彎腰撿起來海帶,調皮地說:“你壞!嚇我一跳。”她說著就把那一團海帶拋起來,揚起腿一腳踢得遠遠的。
“órale!” 老保姆驚歎到:“你比視力好的我準性還好啊!”
立夏自己也驚到了。她不可置信地說:“我好像毫不費力呢。我還要試試。”
沒想到,一次、兩次,立夏都精準命中。她的腿腳仿佛長了眼睛一樣,而且非常有力度。
“功夫!”老保姆驚歎:“你以前一定會功夫。”
“也許吧?我以後可以保護你。”立夏和老保姆一起笑了。不過,立夏很快停下腳步,把老保姆輕輕推開,說:“我試試看。”
她靜立了幾秒鍾,然後緩緩伸出雙手,在臉的前方擺定,仿佛虛虛地抱著個球。那一刻的她,忽然感受到了從頭頂到腳底的一股熱力。轉腰、劈手、出拳、踢腿……幾個動作行雲流水,讓立夏自己都不敢相信這是即興發揮的。
“我以前一定學過的,我今晚要問問媽媽。”立夏興奮極了。
可是,在晚餐桌上,媽媽否定了她的揣測。“沒有啊,也許就是你以前看過功夫片吧?”
但是,當立夏回到臥室,躺在床上的時候,她閉上眼睛,卻能感受到那些動作,仿佛還有和別人對打的記憶。功夫片?不可能有如此真切的感受啊。
立夏在黑暗中皺起來眉頭:每一次她“想起來”什麽,都會被媽媽否認。為什麽?也許自己的記憶力真的是混亂不堪?
隔壁臥室裏,立初霜查看了今天莊園裏的監控錄像,看到立夏和老保姆相處愉快、乖乖喝藥,她放下心來。不過,當她看見遠遠在海灘上舞拳踢腿,打起來跆拳道招式的立夏,她的脊背頓時僵硬冰冷——難怪立夏問功夫的事情。唉……
入夜之後起風了。天氣預報說會有雷雨。立初霜起身去關窗戶,然後悄悄走到立夏房間看看她的窗戶是否關好了。
立夏房間有個淡藍色的夜燈。微弱的光線裏,立初霜湊近立夏的床,看到她睡得很熟,手裏握著一個檸檬。
還是這麽喜歡檸檬。
當年她第一次控製立夏的記憶,在姥姥家裏,立夏就天天握著檸檬。那一幕幕的往事一下子湧入了立初霜的眼眶,讓她目不暇給。她看到自己如何得到了立夏,也看到自己如何一步步失去了她。不行,這次一定不能失敗。
她看了一眼關得好好的窗戶,轉身走出了立夏的臥室,很快回到電腦上,發了個郵件,詢問為何自己訂的中藥還沒有到。
過了一會兒,舊金山大豐盛藥鋪在墨西哥城唐人街分店的夥計就回了話:“對不起啊陳女士,夏季台風比預計來得早,貨運出了問題。有兩味藥材斷貨了。不過,不用擔心,我們很快會找到其他貨源的。估計兩周之內肯定可以寄到。”
立初霜心煩意亂地去廚房查看自己的中藥存貨,發現居然隻夠一個星期用的了。糟糕,自己這一陣子太忙,居然忘了早一點備貨。墨西哥人做事就是不靠譜。寄藥這麽簡單的事情,總是延誤。立初霜赤腳站在廚房冰冷的大理石地麵上,有一種黑色的海水正從腳麵漫漲起來的錯覺。
她關上櫥櫃,捂著砰砰直跳的心,感覺糟透了。最近她嚴重失眠,夜裏總是口幹舌燥。她給自己倒了一杯涼水,一飲而盡。
Felipe不在,有一些技術難點無法解決。其實人才也是找得到的,但整個架構是Felipe設計的,而且他應該明白他們倆之間心照不宣的關鍵點。祝總讓她不要著急,可以放一放。可是立初霜放不下。
今天家裏的事情,讓她更是有說不出的急迫感。
亂糟糟,亂糟糟……立初霜有點頭暈,有點惡心。她雙手撐在料理台上,忽然悲從中來:我一個這麽聰明這麽努力的人,怎麽就混成這樣了?一日也不得安寧。也許,小時候乖一點就會好很多?也許早一點接受立晚秋的腎髒捐贈就會好很多?也許當初徹底放手陸一鴻就會好很多?也許第一次就不騙立夏就會好很多?也許應該接受Frank的愛情,也許應該閉著眼睛不管立夏和誰談戀愛,也許該一把火燒了那本藥典……
這輩子的無數糾結、不堪、懊惱、怨恨……仿佛是天上下的刀子,凶狠地紮在無處可躲的她那掙紮欲逃卻僵硬靜止的身體上。
她感到的不是疼,而是不甘。
立初霜猛然抬頭,卻一陣暈眩,整個人陷入了黑暗之中。
在熟睡中的立夏被玻璃杯掉到地上的碎裂聲驚醒。她驚慌地坐起身,大叫:“媽媽!”
可是沒有回應。
很快她聽到了老保姆的腳步聲,然後是她的驚呼。“Ms. Lee! 天呐,你醒醒!”
“媽媽!”立夏再次呼喚,同時摸索著往廚房走去。“出了什麽事?媽媽?”
立夏忽然驚叫起來——她不小心踩到了一片玻璃杯的碎片,腳底頓時湧出來鮮血。老保姆嚇壞了,一邊禱告,一邊急急忙忙按下了警報器。
很快,莊園外圍的保安衝了進來,一個抱起昏迷的立初霜,一個抱起傷了腳的立夏,上了車,往醫院急診部疾馳而去。
一路上,立夏顧不得腳掌的刺痛,緊緊地握著媽媽的手,淚流滿麵,嘴裏不停地說:“媽媽,你堅持住啊,別怕別怕,我在這兒。”
到了醫院,立初霜立刻被推進去搶救了,另外的護士給立夏處理腳底的傷口。立夏在嘈雜的急診室裏,一個人孤零零陷入眼前的黑暗中,感到說不出的恐懼和無助。
他們處理好傷口,就讓老保姆陪著立夏在走廊坐著等。一個醫生告訴立夏:“你母親有中風症狀,我們正在檢查。需要你提供她的健康狀況和疾病史。”
“啊?”立夏糊塗了。“我媽媽一直很健康啊。我……我不知道……”
“別急。你再好好想想,你母親平時吃藥嗎?吃什麽藥?”
“我……我看不見,而且,我失憶了。我記不得一年前的事情。醫生,我媽媽很危險嗎?”立夏緊張地攥著老保姆的手。
老保姆插話道:“Ms. Lee應該有吃藥的。不過我也不知道她吃什麽。”
立夏轉頭麵對老保姆,空洞的眼神裏填滿了問號:“吃藥?”
“你母親還在昏迷中。我們會盡力的。”醫生又問:“你們家還有什麽人?你父親呢?”
“去世了。沒……沒別人了。”
“朋友呢?”
“沒……噢,Felipe,可是他在出差。”立夏此刻多麽希望Felipe就在身邊啊。
忽然,立夏聽見一陣腳步聲,繼而一個男人用帶著口音的英文沉穩地說:“我是病人的公司經理,我有她的醫療信息授權書。也有一部分她的健康情況資料。”
立夏愣住了:這個聲音很陌生,是誰啊?
她感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以標準的中文問:“你就是……Lilia,對吧?我是你媽媽的同事,我姓祝。別怕,我來處理這裏的問題。”
立夏半張開嘴,猛地點頭,回答道:“謝謝祝伯伯!”
這是祝總第一次見到立夏。他點點頭,又仔細看了看眼前這個梨花帶雨的女孩,驚歎她和立初霜長得真像啊——精致的麵龐,柔美的舉止,難怪立初霜視如己出,無論如何都不肯放棄。
“不用謝。我看這樣好了,你們先回家。我留下來陪你媽媽治病。”祝總說。
立夏搖頭:“不,媽媽不脫離危險,我哪兒都不去。”
“我明白。這樣,我給你找個病房休息。有你媽媽的消息我第一時間告訴你,好吧?你和媽媽的證件和醫療保險資料我都讓人帶來了。”
“謝謝祝伯伯!”立夏再次表示感激。
祝總心想:這孩子也繼承了立初霜的敏銳,都沒看見我,就憑聲音判斷大概年齡,知道要叫“伯伯”,而不是“叔叔”。她要不是現在失明失憶,立初霜想控製她也不容易呢。
“好,就這麽定了。醫療費你不用管。先去休息。”祝總說著就走了。
很快,立夏被安排去一個單間病房休息。看來祝伯伯的能力非同一般,立夏立刻有了她的判斷。躺在病床上,立夏毫無睡意,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無盡的黑暗。
半夜的時候,有個護士過來告訴她:“你媽媽是中風了。送醫及時,沒有生命危險。你放心休息。明天上午可以讓你去探視。”
“謝謝!”立夏終於放下心來。她忽然坐起來,伸手招呼護士,問:“媽媽原本有什麽疾病嗎?怎麽會突然中風?我失憶了,記不起來。”
“唉,應該和她腎髒移植有關係。我不是醫生,不是很清楚。等明天你問問醫生吧,或者等你媽媽清醒了,你問她。今晚好好休息吧。”護士拍拍立夏的手,轉身離開前感歎道:“可憐的孩子啊。”
腎髒移植?媽媽有腎病?立夏糊塗了。她開始頭疼,比以往都疼。老保姆喊了醫生,他們給她檢查了一下,說:“血壓沒問題。嗯……你說經常頭疼啊?今天先好好休息,多半原因是你太緊張了。如果明天還頭疼,咱們可以好好檢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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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初霜作繭自縛,玩火自wen昨天我闖了個禍,攪拌機磨芝麻粉,磨完攪拌杯取不下來了,請教了YouTube,沒幫助,試了好幾次不行,隻得請鄰居來幫忙,結果他也沒成功,還建議我扔了算了,這可真不是我的作風,又請教AI,可他在雲端,幫不了實際的忙,最後請教了我教會一位出了名的handyman,他終於把杯子救出來了。沒能如願來留言,很抱歉。
立初霜作繭自縛,玩火自焚,終於報應來了。立夏好人有好報,老保姆的出現給立夏帶來了新的生活,有了新的希望。我已經看了下一集了,不多說了,立夏會越來越好的,可伶的孩子。
立夏要是能在醫院發現她自己的用藥有問題就好了。
一隻小蟲:老“伯母”有空就來送。 lol
哈哈哈,太同意了!我都不太記得她有這個問題,可可原來文中有提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