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林奇案錄第四部之廣元十日
作者: 八峰
第十二節
從醫院出來、與派出所長告別後,周源瞥了一眼開始西斜的日影又看了下手表:“哎,都過了一點半了——早就過了飯點、回去也吃不上飯了,咱們就在外麵找個地方填填肚子如何?”
“啊,我知道這兒附近有個麵館,他家的涼拌菜和蒜水涼麵做得可好了!我帶你們去!”開車的黎兵自告奮勇地說道。他領著徐強和周源來到了街邊一家小店,走進狹小而又窗明幾淨的店堂,三人揀了一副靠窗的桌椅坐下;黎兵要了三大碗涼麵、兩盤涼拌的蒜蓉空心菜和麻辣雞肉。三人操起碗筷來一陣狼吞虎咽、很快掃光了桌上的飯菜,堂倌兒又送來了沁人肺脾的涼茶。
“徐強、黎兵,咱們回去以後要做兩件事,”周源放下筷子擦擦嘴說道,“一是要去下市公安局的戶政科和市公交一公司的人事科、調出這個售票員楊華和死去司機王士興的所有相關資料,查查他們的背景;二是要去一趟你們科物證室的庫房,把那個裏麵裝有一隻紅色的玉髓瑪瑙石手鐲、歸屬尚不明確的禮品盒拿出來,追查其出處——它到底是屬於誰的?從禮品卡上的字跡來判斷、我認為是屬於王士興的東西;但他是從哪裏買的?又準備送給誰呢?”
“去查楊華的背景?怎麽、您覺得那個女售票員有什麽問題嗎?”徐強有些疑惑地看著偵探問道。
“有沒有問題現在還不能確定,目前的調查也不完全是針對她的;但是這個女人在訊問過程中的表現很奇怪、而且還對我們撒了謊;嗯——這個涼茶味道真不錯!”偵探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口後禁不住讚道。
“哦?您說她的表現奇怪——怎麽個奇怪法兒?她又對咱們撒了什麽謊?”徐強和黎兵投過來不解的目光。
“嗯,一說起王士興她就很激動、還十分的動情;憑我的直覺——這個女人與死去司機王士興的關係恐怕不止是同一個班組的工作同事那麽簡單,她顯然知道王士興的一些事情卻沒有告訴我們。當然,這些隻是我的感覺,目前還沒什麽證據。”偵探放下了茶杯。
“還有——為什麽要查那個死去的王士興呢?您覺得他有什麽問題嗎?”黎兵插嘴問道。
“有沒有問題尚不得知,但他也是潛在的目標——別忘了,這個七一五撞車事件是一起經過精心策劃、蓄意實施的謀殺大案;被撞公交車上的八個人每一個都有可能是凶手針對的目標!司機王士興自然也不例外。”周源目光變得深邃起來。
“嗯,那咱們這就走吧?”徐強看了下手表。
“好,不過回市局之前、咱們還得再兜個圈子——”偵探點點頭。
“再兜個圈子?去哪兒?”徐強和黎兵投來了疑惑的目光。
“咱們先去橋頭撞車發生的地點、再從那裏沿著女皇路向北,追蹤一下那輛肇事後逃逸的卡車可能留下的線索;據我所知——你們還沒有親自追蹤過吧?”周源站起身來,他瞥了一眼窗外刺眼的陽光、掏出一副墨鏡來戴上。
“嗯,我隻是根據目擊者的描述發出了追查肇事車輛的通緝令,還沒有親自去追蹤過。”徐強臉紅著老老實實承認道。
二十分鍾後,三人開著吉普車從‘七一五’撞車事件發生的地點——嘉陵江鐵橋西側正對三竹巷口的公路上沿著女皇路向北進入了濱江路、繼續向北行駛了四五裏路之後來到了一個三岔路口——向北延伸的公路變成了前往廣元城北火車站的站前路,而向左進入的岔路則是一條叫做開元路的用礫石與土渣鋪建而成的鄉道。
“你先靠邊停一下——我和徐科長去那邊問一下;”周源突然用手指著分岔路口的東側路邊對開車的黎兵說道。順著他的手指、徐強和黎兵看到馬路東邊有幾家飯館和店鋪,七八個人正坐在外麵搭起了遮陽涼棚的飯攤前吃飯閑聊。
下車後、周源和徐強徑直來到了一家門口掛著‘昌和麵館’牌匾的小飯館前買了三瓶汽水;一邊喝著一邊向飯鋪的老板和端送飯菜的堂倌打聽起來。
“老板呐,我們是公安局的;”偵探亮出了證件,“跟你們打聽一下:七月十五日、也就是前天晚上的八點半左右,你們有沒有見到過一輛由南駛來的解放牌卡車經過這裏?開車的司機是個男的、大塊頭;那輛卡車的頭部被撞壞了,右側的大燈被撞碎了,右側的保險杠可能也脫落了下來。”
“前天晚上啊?哎呀,從我這門口經過的車子多了,哪個還記得嘛?記不得了!”又矮又胖、留著寸頭的飯館老板搖搖頭道。
“我也沒注意——你們說的那個時間、晚上八點多鍾,正是我們這兒繁忙的時候,我一直都在忙裏忙外的、根本沒有去注意馬路上那些來往的車子!”瘦高的堂倌兒也搖頭道。
“哦——”周源和徐強有些失望、轉身準備離去。
“哎、等一哈兒嘛,”食客當中一個須發蓬亂、衣著邋遢的中年男子突然舉起了筷子對兩個便衣警察嚷道,“你們說的那輛車頭被撞壞了的大卡車啊——我看見了的!”男人用袖子擦抹了一下嘴角邊的唾沫後說道:“那天晚上八點多鍾,確實有一輛解放牌的大卡車從南邊飛快的開過來,就在這個岔路口向左拐彎駛進了那邊的開元路;那輛卡車的車頭確實是被撞壞了的——右邊車燈的燈罩都被撞碎了、大燈也不亮,還有右邊的保險杠也跨下來了。。。”
“哦,你還真的見過那輛車——趕快仔細跟我們說說!你看清楚那開卡車的人了嗎?”徐強難掩驚喜、連忙問道,周源也湊向前來。
“看清楚了!我當時就坐在外麵、靠近分岔路口,兩邊都有路燈照起、這邊的飯館攤子也都亮起了燈的——那車子上頭有兩個人,坐在右邊副駕駛位置上的是個長頭發、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精瘦精瘦的;左邊開車的司機距離我遠些、看不太清楚,不過塊頭像蠻大;那輛卡車開到這裏猛地刹車減速、向左拐彎就進入了開元路!哎——警察同誌,我跟你們提供了線索、有沒得啥子獎勵哦?”形貌邋遢的中年漢子目光裏充滿了期盼。
“謝謝你!這就是給你的獎勵。”周源掏出了一包還未開封的香煙遞給了漢子,記下了他的名字和住址之後便立刻與徐強回到了吉普車上,讓黎兵開車掉頭左轉、向西駛入了開元路,然後減速慢慢地沿著公路行駛進行搜尋。原來這開元路是一條用礫石鋪就的鄉道,蜿蜒著向古城的西北延伸。一路上偵探還拿出來一張地圖、幾次下車勘查周圍的地形,查看沿途經過的民舍與建築。吉普車行駛了大約四五裏路後來到了一個村口,周源看了下地圖——原來是一處名叫壕口村的小村莊。
“等等、你先停一下,”偵探突然叫道:“你們看那邊——”順著他的手指,徐強和黎兵看到距離村口百餘米處有一個四周用三合土坯與鐵柵欄圈圍起來的院落、護牆上爬滿了帶刺的開著黃色小花的綠色蔓藤,兩扇鏽跡斑斑的鐵皮大門緊緊地關閉著,鐵門閂上掛著一把大銅鎖,焊接而成的門楣上還鉚著五個用鐵皮剪成的大字——‘鴻飛汽修廠’。
“誒,這裏還有個汽修廠?”徐強眼睛一亮,“要不要進去看看?”
“門上還有鎖——估計現在裏麵沒人?不用著急,咱們換個時間再來吧;”偵探盯著兩扇緊閉的鐵門說道,“現在,咱們去前麵的濠口村了解一下,順便也打聽一下這個鴻飛汽修廠。”
第十三節
下午近六點、夕陽落山、餘暉如血。徐強、黎兵和周源回到了市公安局,他們來到刑偵大隊的辦公室裏,副隊長肖澤和助手宋駿正好也在,幾個人又一起埋頭翻看起起偵辦組從各處收集來的有關七一五撞車事故中八名受害者的檔案材料。宋駿還給周源等人倒上了茶水。正在這時,副局長賀連勝走了進來。
“怎麽樣?我就是想知道——經過了一天的勘查,你們了解到了什麽新的情況?對這個案子有些什麽新的想法?”賀連勝坐下後看著周源和肖澤問道。
“情況嘛,倒是了解了不少,不過還得好好梳理一下。”周源端起茶杯啜了一口、顯然不願意過早透露自己的想法。
“那就先吃飯吧——我讓食堂做了些飯菜、都送到隔壁的小會議室裏去了;走,吃了飯咱們再開個碰頭會。”賀連勝站起來說道。
晚飯後,賀連勝在小會議室裏主持召開了會議,除了周源、肖澤、宋駿和黎兵之外,副局長還打電話叫來了刑偵隊長劉建斌;眾人圍繞案情調查的進展、下一步的偵查方向和調查重點展開了討論。
徐強首先說道:“根據多位目擊者提供的線索,現在已經可以確定肇事的解放牌卡車上共有兩人、皆為男性;一人的形貌特征是平頭、方臉、長得很壯實,而另一人是個二十多歲年輕人,長發精瘦;衝撞卡車的車型為CA30解放牌載重卡車,左邊的尾燈壞掉了;根據現場發現的碎片和目擊者的描述、該卡車的右前大燈與右側的前保險杠都在碰撞中嚴重損壞;肇事後卡車沿著女皇路向北逃竄;在濱江路的三岔路口處、有目擊者於當晚八點多看到一輛右側頭部被撞壞的解放牌卡車在該路口處向左拐彎駛入了開元路,其具體下落尚待進一步追蹤調查,但有可能是在濠口村附近及城北火車站以南的區域;通緝令下達後、我們交警大隊事故科也在皇澤寺派出所的協助下展開了對兩名作案嫌疑人與肇事卡車的擴大範圍的追查。”
“嗯,”賀連勝點點頭、提出了一個關鍵問題,“既然是蓄意撞車殺人,那麽肇事凶手到底是要殺誰呢?或者說其針對的目標是誰?為什麽單單選上了這一趟公交班車?其動機是什麽?”
“問得好,”周源放下茶杯、眼裏射出精光,“如果是想通過撞車來蓄意殺人,那麽目標肯定是在車上的八個人之中;所以需要對這八個人的背景及相互間的關係深入調查、逐一進行排查;尤其是司機王士興、售票員楊華以及從打鐵巷口站上來的那兩個中年男子——其中一人名為賈方左,而與其一同上車、極可能相互相識的另一名男子受傷後重度昏迷、送到醫院搶救,卻在半夜裏醒來後神秘失蹤;這個人的行為十分可疑,也需要盡快查清其身份。”
“可是,如果凶手想要謀殺的隻是車上八人之中的某一個,為什麽要采取如此喪心病狂的極端手段、將中巴車撞下二十多米的防波堤壩、讓車上所有的人都遭受到重大傷害?”徐強皺起眉頭說道。
“喪心病狂不假,但這樣的案件並不鮮見;”周源沉吟著說道,“而且這種作案手法通常具有黑社會或有組織團夥作案的特征——這些犯罪團夥在製造謀殺事件時往往不擇手段、更不在乎傷及無辜人的性命;而且,用‘撞車事故’來進行謀殺可以掩蓋凶手所針對的特定目標、掩飾其真正的謀殺動機;這種暴行在全國各地都發生過,在四川的重慶和成都等地也都有過;所以我們也需要對廣元本地的有組織犯罪團夥或者說黑社會犯罪活動進行深入調查、與七一五惡性撞車事件聯係起來深究,具體來說就是要深入調查車禍中被害人與本地黑社會犯罪團夥之間的關係。”
“呃,我覺得還有一種可能——這個凶手也許就是一個患有神經病、行為不正常的人,或者是一個心理不正常、極端反社會的瘋子;他衝撞那輛公交中巴車、造成那麽多人死傷可能就是為了發泄、為了報複社會?”肖澤提出了新的觀點。
“是呀,”劉建斌在一旁附和道,“我看也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
“從理論上說確實存在你們所說的這種可能性;但現在看來這種可能性非常小,基本上可以被排出;”偵探搖搖頭,“從已經掌握的證據來看,這是一場有預謀、經過了認真策劃而實施的謀殺:從撞車地點、卡車藏匿地點和撞車時間的選擇,到神秘摩托車手突然超車、搶在中巴前麵通過三竹巷路口、用手電筒光向停在路口的卡車畫圈發出信號,隨後卡車便疾速衝出猛撞了剛好經過路口的中巴車,而且撞車之後歹徒沒有任何遲疑、掉頭沿著女皇路向北逃竄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一切都太精妙了,需要精心的設計、穩妥的安排與協調實施,不太可能是什麽精神病或者反社會的瘋子突然隨意的行為。”
“我同意周處長的意見,能夠策劃並組織實施如此大案的絕不可能是個一般意義上的瘋子或神經病,咱們得把情況設想得複雜一點;”賀連勝說道,“建斌、肖澤,周處剛才提到了四個人:司機王士興、售票員楊華和在打鐵巷口站上來的兩個中年男子可能是我們調查的重點對象;你們覺得怎麽樣?除了收集到的檔案材料、你們對這八位遇難受害人員的背景調查進行得如何?有沒有發現可疑的目標?”
“嗯,我和肖隊分頭去了部分受害人的家裏、其工作單位或居住所在地的街道辦居委會和派出所,初步的調查並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地方。”劉建斌說道。
“根據初步調查的結果,我也覺得可以排出那一對退休老夫婦和兩個中學生這四個人的嫌疑——他們的背景都很簡單清楚,不可能是凶手盯上的目標;”肖澤補充說道,“至於那個司機王士興嘛,老劉去了他的家裏、我則去了趟公交公司,訊問了一番也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地方;還有那個售票員楊華,她是宜賓人,未婚、在廣元是孤身一人、沒有什麽親戚關係;還有就是死了的那個綿陽市蜀風貿易公司的銷售經理賈方左;他們公司在廣元有很多客戶,這個賈方左也經常到廣元來出差;要說比較可疑的就是那個無名氏了——我是說那個半夜醒來後偷偷離開了醫院重症監護病房的身分不明的受傷男子?”
“嗯,此人的行為確實可疑,應該盡快去追查;”副局長沉吟道,又扭頭看著偵探問道,“交警大隊事故科物證室庫房裏證物被盜的事情查得有結果了嗎?”
“有些結果,”周源點點頭,遂將調查的情況簡要敘述了一遍,“可以肯定的是——事故科物證室庫房證物被盜的事件與七一五重大撞車事件有關,因為被盜竊的第26號證物正是七一五事件中找到的一件歸屬尚不明確的黑色手包,很可能是屬於遇難者賈方左的——他也有一個大小、樣式和顏色都與13號證物相同的黑色手拎包,這一點已經得到了受傷的售票員楊華的證實;查出這個黑色手包的下落——它屬於誰?裏麵有什麽東西?為什麽被人半夜裏盜走?弄清楚這些或許能夠回答有關作案動機的問題;所以我認為這個黑色手包的被盜與七一五撞車事件是相互關聯的、應該並案一起調查。”
“言之有理,”賀連勝點點頭,“這兩個事件高度相關、可以並案調查;這樣吧——徐強、黎兵熟悉交警隊那邊情況,但缺少刑偵經驗,可以讓刑偵隊的人協助配合他們的調查,周處長對他們進行指導即可。”
會議結束時,賀連勝調整了警力的分配,提出了讓市公安局治安大隊副隊長江平參與調查——因為他熟悉廣元本地具有黑社會背景的犯罪團夥,同時考慮到劉建斌還要負責刑偵大隊的日常工作和市局的‘嚴打’聯合行動,建議由副隊長肖澤來負責專案組的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