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收到一筆稿費,這是若幹年前出版的一套課本,由美國一家小出版公司出版。公司雖小,卻善於推銷,每年的稿費差不多剛夠買一輛較便宜的新車。這套課本是兩人合著,稿費10%,平分每人5%,包括紙質書和電子書。
我的合著者曾在哈佛執教,因先生在舊金山的英國證券公司工作,便辭了哈佛教職,到灣區私校教高中。我倆交往了幾年之後,她建議為美國高中生合寫一套漢語課本。因不了解中學的教學情況,一開始我推辭了,後來在她的堅持下,決定入夥。
當時我已有了些出版教材的經驗,在香港中文大學和北大出版社,以及台灣的三民書局出過幾本書。根據以往的經驗,寫完兩章後,我便跟耶魯大學出版社聯係,寄去了目錄和樣稿,請他們過目。一位暑期實習生來了電郵,說是樣稿將由編輯過目,隨後編輯會聯係我。然而,幾個月過去了,杳無音信,我猜想高大上的耶魯一定對這本書不屑一顧。
那時正好在學術會上遇到了小出版社的社長,跟她相談甚歡。她一聽我在編寫高中教材,讓我立刻馬上把樣稿寄去,市場上正缺這類教材。一個月後,我倆就跟小出版社簽了合同,一套課本12本書(課本、學生用書、教師用書),一年需要完成三本。
我跟合著者開始了“沒有周末沒有業餘時間”的生活,一年後第一批三本書如期出版。這時接到了耶魯的來信,編輯抱歉道,由於工作交接出了問題,他剛看到我們一年多以前寄去的樣稿,耶魯有意出版。唉,“高大上”的回應來得太晚了。 我和合著者開玩笑說“嫁錯人”了,我倆怎麽就那麽迫不及待,假如多矜持一陣,說不定就攀上“高大上”了。
其實,高有高的優點,低有低的好處。這家小出版社銷售做得特別好,社長和銷售團隊一年四季忙推銷,見縫插針,鐵杵磨針。我也是第一次認識到中學教材和大學教材的市場大不相同。賣大學教材,重點是說服教授,教授看上了某書,列為他教授課程的必讀,一下子可以賣掉幾十本。這就是我的書在其他出版社的情況。
但是中學,是一賣一個學區,倘若被一個州主管教學的機構看中,推薦一下,那就是成千上萬。因此,要說銷售業績,小出版社優於高大上,高大上財大氣粗,又端著架子,怎麽可能去推銷中學課本?太掉藤校的檔次了。而小公司,為了賺回出版成本,則是全力以赴。我倆在之後的四年,圓滿寫完了12本書,給出版社帶來了近千萬的收入。
學術界有這樣的說法,博士畢業後的頭幾年,是做研究的黃金期,如果那段時候沒出卓越的研究成果,研究生涯基本結束。這些被研究淘汰下來的沒出息的大學文科老師,比如本人,隻得退而求其次,寫寫教科書。在大學裏,研究是上層領域,教學是經濟基礎。
應該來說,我也算是能掙到一點稿費的人了,但是靠這點稿費養活自己太困難了,雖然可以搬到野地裏,搭個迷你木頭房,自己種菜養雞,但倘若要養家,還是需要一份“正經”工作。
近年來,靠寫書養活自己越來越難,出書的人越來越多,看書的人越來越少,出版商在苦苦掙紮賣書,賣不出書去,寫書人自然沒有稿費。看看亞馬遜,最便宜的電子書才99美分,作者賣掉100本書,還賺不到100刀,如何養活自己?
九十年代,我也做過作家夢,虧得有上海人的實在,謀生第一,詩和遠方太虛,還是做做“業餘作者”吧。 倒是有個朋友,在上海成了作家,可惜骨子裏清高,從不為取悅大眾寫作,結果一直過著清貧的日子,當然她的精神生活是非常豐富的。2018年是她相當高產的一年,在報紙上開了專欄,出了兩本書,發表了兩個中篇小說。她興奮地告訴我,年收入達到了135K元人民幣。這當然也因為她有點名氣,一些雜誌的稿費升到一字一元了,一般小作者,一字仍舊是幾毛錢。因此,有才有誌者事竟成,隻要堅持不懈,又遇到合適的出版商,還是有希望養活自己的。
讚!
語文教材,要編得好,太不容易了。
但是佩服一直執著耕耘之人,海風姐如此,我亦在這條路上跋涉。
每篇都是好文!
如果有一定年頭了,是否可以稍作update, 出2nd edition?
接著算算術,如果出兩套書呢,每年稿費是兩輛車的錢,差不多夠生活費了:))
如果在國內,更厲害!
海風姐很棒,彩虹很美!
哈弗的朋友原來也是每年暑假都聚在一起編中文教材,家裏的太太負責給他們做好吃的。:)
文學城裏的文章可讀性越來越少,再不改革隻有等死。
帶財寶在卡麥爾住了兩天,走遍高高低低的小街,它的city hall印象很深。
作家當編劇估計行,寫書出書收入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