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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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裏來百花香，和暖的陽光在天空照，照到了我的迷迭香…
迷迭香占領了我花園的很大部分，這種植物來自地中海地區，四季常青，散發著香濃，到了春天，滿枝的紫色小花，引來蜂鳥蜜蜂。加州海邊的氣候跟地中海相似，四季的氣溫相差不大，雖然半年是旱季，但是濕潤的海風和霧氣，足以讓迷迭香保持綠色。
遇到迷迭香也是偶然。20多年前，剛搬到這座舊宅的時候，滿園的荒草半人高。原來的房主把房子出租了，自己常年住在法國。我們接手房子，看中的是麵積，還有海景，對維修房子全然無知，不知道老房子修起來，需要開膛破肚，還有層出不窮的部件需要更新換代，二十多年來丟進去的修理費跟買房的錢都差不多了。地段，地段，地段，讓我們堅持住了下來。
扯遠了，回頭來說花園。
開始啥都不懂，處理了荒草，把花園的土翻了一下，挖了幾個坑，坑裏上了點肥料，種了各種植物，薰衣草、杜鵑花、異丁香、各色的雛菊、加州罌粟，前前後後種過的灌木草本花卉，不下四五十種。
剛種下去，五顏六色的，美滋滋地幻想，等植物都長大了，就有了和雜誌圖片上一樣的美麗花園，放上一把木頭長椅，在鮮花怒放的後花園，鳥鳴花香，明媚溫暖的陽光下，看書享受下午茶。
每天從太平洋吹來的海風，中午時分微風徐徐，傍晚時分便成了疾風。花草在風中搖擺掙紮，六七個月的旱季，貧瘠的土地，加上在旱季變得堅硬的粘土，花木一棵棵倒下去，枯萎死亡。
唯有迷迭香，還有部分的薰衣草，頑強挺立。風裏，陽光下，枝葉茂盛，慢慢長大，根部還竄出了新的根係。更神奇的是，有次剪了幾支迷迭香，插在花瓶裏，浸在清水裏的枝幹上，竟冒出了白白的根須，移植到泥土裏，生根發芽，過了幾年，又高又大，長成了一片。
加州缺水，社區常呼籲節水。散步經過海邊的萬豪酒店，發現那裏已經改用黑白兩色小石子和多肉植物來裝飾環境。戴著草帽的秀美女園丁細心修剪多肉植物，向她請教，她從剪下的植物中，挑出各個品種，裝在要丟棄的泥土紙袋裏。我拎著五顏六色的破泥土袋，穿街走巷，到家後，迫不及待往地裏插。這些多肉植物簡直就是野草，貼著地麵，無聲蔓延，過了雨季，猛然爆炸了，密密麻麻，滿地都是。有人來做客，細數了一下，這麽些年來，竟已收集了五十多個品種。
我家的花園，絕對抗旱，特別適合懶人。多肉植物，源自沙漠地帶，吸足了雨季的雨水之後，夏天早晨的霧氣就足夠維持生命了，幾個星期不澆水都沒問題。
十一月，下了第一場雨，把朋友送的蠶豆種子，埋在圍牆邊上，希望圍牆能為蠶豆擋住下午的疾風。不知不覺中，蠶豆生根發芽，已經開花了，幾個星期後，該結蠶豆了。
轉身看到了種在盆裏的四季蘭花，這些備受冷落的花，二十多年前買了兩盆，越長越多，分了盆。平時不管不顧，偶爾想起澆點水，至於施肥，毫無規律。然而，四季蘭盡守其責，每年春天開花。曾有人授我養花秘方，蘭花要賤養，生長條件太好，光長葉子不開花了。懶人聽了，甚為舒心，偷懶竟然是養花正道。
花園裏的植物，沒有金貴的，自生自滅，風吹日曬，頑強生長。要說對花園有什麽貢獻的話，就是把二十餘年的廚餘，漚了肥後，埋進了粘土裏，土壤比二十年前鬆軟了一些，但是離沃土，還有十萬八千裏。
花啊草啊，關鍵還是天時地利，彼地的花草不一定適合此地。雖然我的花園不一定有別人的那麽絢麗，卻也有其獨特的風景。春天一來，哪怕是懶人的花園，亦是春意盎然，滿園春色。
又是春天，聯想到十多年前的阿拉伯之春，說是要把自由民主的種子撒向阿拉伯大地。阿拉伯同事說，那裏的土壤有毒，種子多半會夭折。倘若我小院的土壤，改造二十多年了，依舊貧瘠，精神土壤的改造，怕是需要百年、千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