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續憶》：附錄三：上海文史館館員徐定戡先生傳略（下）

《山居續憶》

附錄三

上海文史館館員徐定戡先生

(1916.4.11-2009.5.1)

傳略

（下）

徐家禎

 

          “文革”以後的三十年，是徐先生詩詞創作的高峰時期。期間，徐先生跟 國內外詩人詞家畫師交往甚密。除了徐行恭、陳聲聰、陳九思、朱龍湛諸位老友 之外，還跟國內的周退密、俞平伯、包謙六、施蟄存、陳琴趣、江辛眉、胡邦彥、 王小廔、鄭逸梅、蘇淵雷、蘇局仙、王退齋、許寶騤;香港的饒宗頤;新加坡的 潘受;台灣的李嘉有、張定成、張壽平、陳慶煌;澳洲的趙大鈍、廖蘊山;以及 法國、美國、泰國、馬來西亞等國的詩人詞家切磋酬唱，聲應氣同，儼成詞派。

          一九八一年，華東師範大學施蟄存教授開始編輯《詞學》。定戡先生通過 夏威夷大學馬幼垣教授結識施蟄存，於是不但相互往來甚密，而且也時為《詞學》 撰稿、發表詞作。

          有一時期，徐先生曾是海內外十多個詩社的名譽社長、顧問和詩刊的名譽 主編。國內外所出各種詩詞選集，幾乎無一不收徐先生的詩詞。比如，筆者手頭 僅有的《二十世紀名家詩詞鈔》(注 5)內，就收有詩二首、詞三首;《中國當代詩 詞選》(注 6)，收詞三首;《上海近百年詩詞選》(注 7)，收詩一首;《當代八百家 詩詞選》(注 8)，收詩詞各二首;《中國當代詩詞精選》(注 9)，收詩詞各二首; 《當代詞綜》(注 10)，收詞七首，等等，不勝枚舉。另外，還有全球各地詩刊詞 選，亦幾乎無一不收徐先生詩詞，在此不再一一例舉。

 

徐定戡墨跡之四

 

          一九八零年二月初，徐先生長子徐家禎赴美留學。一九八三年就任於澳 大利亞阿德萊德大學亞洲研究中心。一九八六年末，徐先生偕夫人高誦芬赴澳洲 探親、旅遊，小住九個月。在澳洲與五十年前老友李嘉有先生重敘舊誼，並結識 趙大鈍、廖蘊山等新詩友。回國後，徐先生將在澳洲所寫詩詞，結集刊印，題曰 《北駕南艤集》。一九九四年一月，徐先生夫婦第二次赴澳，定居至今。

          上世紀八十年代至九十年代，李嘉有為台灣中華學術院詩學研究所所長、 《中華詩學》雜誌主編、文化大學教授。於是，徐先生應邀為該刊撰稿，並任台灣中華學術院詩學研究所研究委員。自上世紀八十年代至本世紀初，徐先生在該 刊每期均發表大量詩詞，總數不下數百。除上述《南京雞鳴寺掃葉樓登高分韻追 記》一文外，徐先生還先後在該刊發表《龍吟館剩稿序》、《丁醜上巳禊集序》、 《趙香宋及其詩詞》、《讀黃晦聞〈兼葭樓詩〉脞劄》等詩論。(注 11)除此之外， 徐先生還在澳洲、歐洲、美洲和亞洲各地華文報刊上發表詩詞數百首之多。

 

徐定戡夫婦攝於兒子 Stirling 家中

(約攝於上世紀末)

 

          綜觀徐先生一生，其最重大成就，無疑為詩詞創作。中國第一位詞學博 士(注 12)施議對先生在他編撰的四厚冊《當代詞綜· 前言》中，把近百年三百 餘位詞家分為三代，而列徐先生為第三代代表詞人之一。(注 13)據最近有人統計， 僅“《近詞》洋洋兩巨冊及《北駕南艤集》中長短句，已不下千首，足見才雄筆 健，洵當世詞壇一大作手”(注 14)，可見，徐先生一生所作詩詞很可能幾近萬首。 這在當代中國詩壇，可謂十分罕見。

          徐先生“文革”前所作詩詞幾乎全部佚失;“文革”後至今，共自刊詩詞集十 一集，計十三冊，現按時間先後陳列如下:

 

                      一九八二年壬戌           《滬瀆同聲集》                                一冊
                       一九八二年壬戌           《夙諾集》                                       一冊
                      一九八三年癸亥            《於喁小唱》                                    一冊 
                      一九八四年甲子            《和陶九日閑居》                            一冊 
                      一九八四年甲子            《稼研庵近詞》(上下)                     二冊 
                      一九八六年丙寅             《依然靜好樓絕句鈔》(上下)        二冊 
                      一九八八年戊辰             《北駕南艤集》                               一冊 
                      一九八九年己巳             《稼研庵七言唱酬津髓》               一冊
                      一九九零年庚午              《稼研庵庚午消夏詞鈔》              一冊   
                       一九九二年壬甲              《餘生贅稿》                                  一冊    
                       二零零二年壬午             《居夷集》                                      一冊 

          可惜，筆者對詩詞毫無研究，所知甚微，不敢在此任意評點、妄言胡說， 隻能引用手頭所能找到的一些評論，以示當今詩詞界對徐先生詩詞創作的評價。

          施議對:   “...... 偶嬰篤疾。病廢家居，遯而為詞。 閉門覓句，無所師承也。時以所作就正詞壇耆宿，

                        若徐行恭、陳聲聰，獲益良多。其 詞不為派囿。愉悴之情，稱心而言。論詞尤 不慊於以婉約

                          豪放分派。良以言為心聲，遭 際不同，筆調亦異，非可一概論也。(” 注 15)

          徐行恭:   “茹剛吐柔，稱心而言。轉益多師，不為派 囿。愉悴之情，躍然紙上。”(注 16)

          陳聲聰:   “有方回之穠麗，無蒲江之妍雅，長調尤近 草窗。靈珠在握，隨意取與，皆成妙製。”(同

                         上注)

                        “徐定戡清才敏給，記誦浩博，詩詞唱和 嚐疊韻不已，餘與九思皆甚畏之。”(注 17)

                        “乙醜元旦漫筆，實七十自壽詩。灑然盎 然，達觀通識，語雋情真。唯有讚歎，無可 挑剔。”

                        (注 18)

          周退密:   “高華、蔥倩，二美皆備。其疏越處如蘇辛， 麗密處如二窗。”(同注 16)

          黃君坦:   “慢調綿密幽深，上躋碧山、草窗，小令噴 薄揮灑，不著尋常粉澤。得以滄桑閱曆之身，從心

                         所   欲之年，抒寫幽草晚晴之興，準之近 代作家，極似屈翁山、顧華豐詞筆，必傳之 作也。”

                          (同上注)

            佚名:     “餘最喜讀者為集中(指 《稼研庵近詞》 ——筆者注)《雲臥閑謳》短調七十餘闋， 朱弦疏越，

                         泠泠然山水清音，三複而不思肉 味，反較魚龍駭變之篇更能引人入勝也。” (注 19)

            自評:    “炳燭餘光，精力衰退，頹然自放，不耐冥 搜，率爾操觚，遑計工拙。......人往風微， 泥留鴻

                          爪，俾五百年後為詞苑增一故實雲爾。 並世方家若以詞品相衡量，則大謬矣”。(注 20)

           徐先生也善書法。作行書如行雲流水，自然流暢，不矯揉造作，卻娟秀 清麗。世人來索字者甚眾，徐先生來者不拒，從不收取分文。徐先生自謙“所寫 僅文人之字，非書法家也”。“文革”後，應蘇州等地園林管理局之請，曾在多處題 寫聯額。移居澳洲後，還為次子徐家樹 500 多幅攝影作品題寫詩詞，其中一部分 已在英國、澳大利亞雜誌上發表或在展覽會上展出。晚年還為定居地南澳大利亞阿德萊德市唐人街書寫牌坊匾額《中華門》三字。此為徐先生封筆之作。

 

2004 徐定戡為澳大利亞南澳州阿德萊德市中華門書寫匾額

 

          徐先生夫人高誦芬移居澳洲後，費時半載，與長子徐家禎完成回憶性散 文集《山居雜憶》，三十萬字。(注 21)發表後，洛陽紙貴、佳評如潮。惜高夫人 於二零零五年二月二十日不幸去世。自此，徐先生的目力、腦力和體力也急劇退 化，現已無法再寫詩填詞矣!

          徐先生和夫人四代同堂，共有子三女一:長子徐家禎、長女徐家和、次 子徐家樹、幼子徐家匯;孫二:長孫徐一帆、幼孫徐一安;外孫女一:陳立爽; 外孫一:陳立泉;曾孫女一:徐海霖。子孫輩均學有所成、各有所長，現分別定 居於中國、澳洲和以色列各地。

作者附記:

           近日，奉上海文史館之命，需為家父寫傳略一篇。其實，筆者對家父生平事跡也所知不多，尤其是細節詳情，以前或則從未詳加詢問，或則雖曾問過，卻過耳即忘，未加重視，總以為以後所需之時，隻要再問家父家母本人即可，從來也沒有想過:父母也有腦力衰退，甚至不在人間的一天!

           再說，筆者對詩詞毫無研究，而家父一生的主要成就則恰在詩詞。這又是由筆者來寫傳略的大難點。

           不過，繼而一想，當今世界，要是真還有人能夠為家父寫出一篇像樣的傳記來，可能除了筆者，也已經找不出第二位更合適之人選了。最近，跟家父談起這個見解，他也頷首深表讚同。

           於是，隻能當仁不讓，勉力為之。經一整日思考構思，一整日翻找、查閱資料，兩整日動筆成文，再花二日反複修改、補充、刪節，終成此文。還望大方之家不吝指正為感。

                                                                 二 00 八年八月十五日

                                                                 寫成於澳大利亞斯陡林紅葉山莊

注釋 ：

注 5:  毛穀風編，上海華東師大出版社出版，1993 年
注 6:  葉元章、徐通翰編，江蘇文藝出版社出版，1986 年 12 月

注 7:  上海詩詞學會《詩選》編委會，百家出版社出版，1996 年 10 月

注 8:   毛穀風編，浙江大學出版社出版，1990 年 3 月
注 9:  葉元章、徐通翰編，浙江古籍出版社出版，1990 年 2 月出版
注 10:  四卷本，施議對編撰，海峽文藝出版社，2002 年 9 月

注 11:  分見《中華詩學》第十四卷第三、四期(民國八十六年春季、夏季);第十七卷第 二、第三期(民國八十八年冬季及八十九年春季)

注 12:  見陳聲聰《荷堂詩話》第 155 頁“施議對”條;福建美術出版社出版，1996 年 9 月

注 13:見注十。該書〈前言〉第 29-30 頁
注 14:  http://www.zhsc.net/Article/scll/lwjx/200504/20050425184204.html
注 15:  見注十，該書第三冊，摘自第 1626 頁“徐定戡小傳”

注 16:  見注十，該書第三冊，引自第 1627-1628 頁，“集評” 

注 17:  見注十二，第 95 頁，“稼研庵”條
注 18:《  兼於閣雜著》，第 119 頁，〈與徐定戡書〉，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2002 年 6 月

注 19:同注十四
注 20:  《北駕南艤集》〈自序〉，1988 年
注 21:  中國南海出版社出版，1999 年 5 月

 

2001 年徐定戡與高誦芬合影於 Greenbank 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