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鬼談（11）

盛唐鬼談之狐妖作祟

唐德宗貞元年間，湖北江陵有個人，名叫裴少尹（yin三聲)。
此人是州府衙門裏的一個小吏，家裏有個兒子，十幾歲的年紀，長的眉清目秀，很是聰明伶俐。
本來一家人挺和美的，可不久前孩子病了。
這孩子本來愛說愛動，整天跑來跑去，折騰個不停。但最近變了，整日裏無精打采，麵容憔悴，不吃不喝，夜晚也不睡覺。
裴少尹看出來孩子病了，連忙找大夫給看。
左一撥右一撥，大夫來了不少，開出各種藥方。裴少尹按方抓藥，每日準時給孩子服用。
如此這般又過了一個月，孩子的病情絲毫不見好轉。能請的大夫都請遍了，裴少尹已經毫無辦法，徹底絕望。
家裏就這麽一個孩子，現在病成這樣，恐性命不保。如果有個三長兩短，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呀。
最後兩口子沒辦法，想找個懂法術的來給孩子看看，萬一是中邪了呢。
裴少尹把想找法師的事跟同僚一說，大夥兒都願意幫忙，這個消息就散出去了。
某日，裴少尹家中悶坐，忽聽有人敲門。開門一看此人打扮該是一位術士，自稱姓高。
裴少尹很高興，帶著高術士來到孩子的臥房。
高術士進得房來，把孩子上上下下瞧個遍，最後告訴裴少尹，這孩子是中邪了，被狐妖所魅。
裴少尹忙問解難之法，高術士說休得驚慌，他會以法術驅之。
聽說有救裴少尹當然高興，按術士的吩咐買來香燭紙裱，又搭法台做法事。
就這麽折騰了一個時辰，高術士又是焚黃紙，又是揮木劍，口中念念有詞。
忽然間裴少尹的媳婦從屋裏跑出來，說孩子清醒了。
裴少尹進屋一看，真別說，這孩子確實正常了，從眼神就能看出來。於是心中高興，擺酒宴答謝高術士。
高術士臨走的時候，說以後得經常來，擔心狐妖再來作祟。
果不其然，這孩子沒正常幾天，神情恍惚的狀態是沒有了，但癲癇發作，又是哭又是鬧。
好在沒過兩天高術士又來了，一看孩子這狀態，說話了。
“先生勿驚，此子魂魄被妖魅攝走尚未回歸，不出十日定當回還。”
高術士的意思是孩子的魂兒讓狐妖弄去，再等個十天八天的就回來了。
裴少尹一聽，那就等吧，這位高術士有兩下子，都救過孩子一次了，準沒錯。
過了五六天，孩子沒有好轉，裴少尹心裏著急，連差事都不幹了，天天在家守著。
這一天有人登門，自稱姓王，乃一術士。裴少尹見又來救星了，喜出望外。
倆人一聊，王術士說有人告訴他裴家少爺中邪，自己特來相助。
裴少尹說先前有個術士來給看過，孩子好了一陣子，現在又換新毛病了。
王術士說先看看再說吧。
到孩子臥房一看，王術士說這孩子被狐妖所魅，如果不速速治療，唯恐性命難保。
裴少尹一聽不對呀，先前那位高術士說十日之內回魂，狐妖已經除了呀。
王術士聞聽冷笑道：“先生不知，那狐妖精於幻化，先前那人並未驅走妖魔，他本就是妖魔所化，你相信他焉能治愈？”
好嘛，那高術士是個狐狸，這上哪知道去。既然王術士瞧破了，定是高人啊，那就趕緊施救吧。
於是又是燃黃裱，又是燒桃木，念咒噴水，忙的不亦樂乎。
院子裏正折騰的來勁，忽院門巨響，看似有人砸門。裴少尹心說誰呀這是，這時候過來添亂。
打開院門一看，竟然是高術士，這把裴少尹嚇了一跳。門口站了個狐妖，誰不害怕。
高術士滿臉怒氣，大聲道：“先生糊塗，你怎可將狐妖招至，引火燒身呢，此狐就是病源！”
裴少尹當下有點難為情，這倆術士都說對方是狐妖，他也不敢指正，自己沒道行看不出來呀，得罪哪個都不敢，萬一說錯了，誰給孩子瞧病呢。
為難之際高術士已經衝進院子裏，揪住王術士衣領，破口大罵。
那王術士也不氣餒，惡語相還，倆人在院子裏就打起來了。
此時裴少尹倒不著急了，這二人當中定有一位是妖，自古邪不勝正，待狐妖那方被製服，剩下的一個就是世外高人，那時孩子定然有救。
想明白這節，裴少尹找個凳子，坐院裏看熱鬧。那二位還真能打，噴火吐水、劍刺腳踢，是沒完沒了，把裴少尹都看困了。
打了半個時辰，雙方不分勝負，裴少尹有點看膩了，心想驅妖那位法術不靈，這麽半天都沒製服妖怪，按這麽打，明天也打不完。
正躊躇之際，院門又響，裴少尹心中一驚。怎麽又來人了？
打開院門一瞧，門口站著一位道士，鶴發童顏。
裴少尹看看道士，又看看院子裏那倆纏鬥的術士，好像預感到有什麽事要發生。
那道士一抖拂塵，口念無量天尊。
“先生，貧道於遠方見此處妖霧彌漫，敢問何人居於院中啊。”
裴少尹一看是道士，心想得嘞，專業的來了。道士捉妖，您看哪個不順眼您就捉哪個，全看您了。
想到這兒，也不搭話閃在一旁。
這麽一閃，道士就瞧見院子裏了。把道士氣的，惡向心頭起怒向膽邊生。
大喝一聲：“大膽妖狐，爾等本該修行於古墓之中，為何如此妄為侵擾百姓，看我不收了你們這些禍害。”
裴少尹一看這架勢，暗自叫好，專業的就是比業餘的強。
本想接下來瞧熱鬧了，看看到底哪個才是狐妖，細一琢磨不對呀，道士說是爾等本該修行……爾等是你們的意思，那倆都是狐妖？
這下可把裴少尹嚇著了。
再看高王二位，住手不打了，一起看著道士笑。
王術士也開口了：“你這老狐，古墓之中唯你獨尊，焉有我等精進的機會。今日之事與你無關，休要多事。”

那高術士也很憤怒：“躲你遠遠的還不行，又追到這兒來，我好不容易幻化得手，你們都來搗亂，是何居心？！”
這回裴少尹徹底懵了，怎麽著，仨人都是狐狸。把他嚇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這下完了，一隻狐狸都扛不住，現在一悠來了仨，這是要滅門啊。
仨狐狸倒是挺痛快，不再說話，扭打在一起。
倆狐狸交手還有點看頭，你來我往有些招式。仨狐狸打架可亂了套了，揪頭發、撕衣服、摟腰抱腿，與市井潑皮無異。
仨人從院子中打到房頂，又從房頂打到後院，從後院打到倉房。最後還把倉房的門關上了，隻能聽見裏麵僻裏撲隆，怪叫連連。
就這麽鬧騰了小半個時辰，倉房裏沒動靜了。
裴少尹合計得瞧瞧，家裏仨狐狸怎麽弄啊，如果都死了，還得找法子收屍呀。
戰戰兢兢推開倉房的門，往裏麵一看，還好，仨狐狸都昏死在地，能看出來還有呼吸，肚子一起一伏。
這可怎麽辦，誰能把這哥仨收走呢。
靜下來一琢磨，對，還得找道士。城裏有個三清觀，那裏麵有道士，去那請一個得了。
裴少尹到前院，囑咐妻子、孩子別出屋，把門插好，自己去請位道士。他媳婦一聽，還請呢，你請回來的可都是狐狸。
裴少尹到三清觀，跟裏麵的道士一學，道士說自己那點法術不行，收不了三隻狐妖，咱們得請太上老君。
嗯，靠譜。
太上老君那是天上的神仙，收拾下界草仙易如反掌。
道士領裴少尹進正殿，殿中供著三位上仙，正是原始天尊、靈寶天尊和道德天尊。
裴少尹磕頭禱告，祈求上仙救自己全家於水火。別說，還真靈，不大會兒的工夫，大殿內祥雲繚繞，太上老君真來了。
裴少尹微微抬頭觀瞧，好一位仙風道骨的大神仙，那氣魄非常人能比。
太上老君也不說話，用佛塵在裴少尹後背掃了一下，倆人駕著雲就走了。
少傾就到在裴少尹家的倉房門前。
太上老君一抖佛塵，倉房門開，那三隻狐狸正在地上跪著。
裴少尹一瞧，行了，這哥仨算是栽了。太上老君出手，你們準沒好。
再看太上老君，口中念道：“修仙不易，爾等本已具人形，何苦用此等拙劣之法坑害凡人。今觸犯天條該當何罪呀。”
那仨狐狸跪那一聲不吭。
太上老君雙眼一立，大聲吼道：“天雷滾滾，收妖降魔，雷公電母還不現身。”
話音未落，隻聽得雷聲滾滾，天昏地暗，道道閃電劃破夜空。把裴少尹嚇的，捂住耳朵。
幾道閃電劃過，那三隻狐狸化作黑霧，隨風散去。而後，天空放晴。
裴少尹本想拜謝太上老君，沒等開口，上仙已然不見。
當天晚上，家裏孩子就好了，又過了數日，沒有反複。
裴少尹心中感激上仙救命，擇良辰吉日，帶上老婆孩子去三清觀拜謝。

進到觀裏要找那天幫忙的道士，可觀中隻有一位老年道長，並無年輕道士。
裴少尹把前段時間發生的事一說，老道士笑了，手撚胡須：“這妖狐好生了得，竟然可幻化諸多法相，多日不見恐怕又是出去戲弄凡間了。”

裴少尹呆呆的看著老道，他覺得此人沒準兒也是隻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