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正文

石奉山的民國歲月(下部一一一)

(2020-11-17 07:53:52) 下一個

楊金二人逃出菜戶營,本想遠遠的跑。金佛沒弄到手,也沒殺掉那夥奉天人,還把槍丟了。這要是回去康煥得把他倆剮咯,可就這麽跑了又不甘心,那金佛有一層的利歸他們倆,得不著睡不安穩。
倆人一商量,還是回去報信吧,把菜戶營那夥人誇成天兵天將,辦不成事怪不得他們,得康老板添加人手再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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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向天帶著鐵鷹、何庭出菜戶營奔城南,在城門口還真看見了那張告示,朱筆紅砂寫著石奉山的名字,處決奉山這事是真的。
三個人在城外農戶家住了一宿,第二天打聽到刑場在哪,先去踩了盤子。
刑場在一處山凹裏麵,山不太高,也就是個大土堆。裏麵又平又寬敞,隻要派十幾個人站在山包上,這片空場就算控製住了,誰也跑不了。
韋向天看完這地方沒精神頭了,知道這法場劫不了,別說就他們三個人,倘若山寨的兄弟都在也得不了手,這塊地選的太好了。
鐵鷹看看四周風水,心裏有了主意。這地方,死穴,能進不能出,想救人出來,犯傻呢那是。
韋向天知道這事沒戲了,垂頭喪氣。末了說了句:“救人救不下來,咱們送奉山一程吧。”
這話說完鐵鷹跟何庭才鬆了口氣,胡子頭就是胡子頭,知進退,不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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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解石奉山的車隊開出城,已是臨近正午,法場四周人山人海,山頭下麵站滿了人。山頭上站著警察,端著長槍,胳膊上係著白色袖標,上麵寫著:行刑。
刑車一到,行刑隊的人上到山上把警察替下來,警察們在山包下維持秩序,驅散圍觀的市民。
石奉山被推下車,陽光很刺眼,奉山想找找有沒有熟人,看了一圈沒有。他多想有人跟他招招手,這輩子就快完了。
行刑官看了眼手表,讓手下人給石奉山驗明正身,又在他五花大綁的後背插了一塊牌子:匪首石奉山。打著紅叉。
跑過來一排行刑隊,六個人,五個持長槍,一個持短槍,在距離奉山十米的地方停住,開始檢查槍械子彈。
行刑官不停的看表,對身邊的警察道:“法院的人怎麽還沒到,他們不宣讀判決書,我們怎麽行刑,真他媽耽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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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煥把跑回來的楊金臭罵一頓,怪他們為什麽不開槍把那幾個人打死,死個把人跟金佛相比哪個更要緊。
楊金二人把韋向天描繪成天人一般,就兩個人根本不是對手,要是多些人肯定能夠行,竄弄康煥帶上再去一次。
康老板這通折騰為了什麽,為那金佛呀,金佛到不了手還殺石奉山幹什麽,不都是吃飽了撐的嗎。
第二天康煥重整人馬殺到菜戶營,破門而入,這裏早已是人去屋空。所有人都跑了,能跑去哪呢?
楊爺心眼多,知道韋向天是胡子,胡子講的是義氣,於是對康煥道:“掌櫃的,我覺著那夥人該不會去劫法場吧,他們可多了兩把槍呢。”
一句話提醒了夢中人,這夥人一準會在法場出現。康煥命幫會中所有認識何庭的人,由楊金及老潘領頭,行刑那天混入人群,把何庭找出來,找到何庭就能找到那老頭,金佛也就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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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可真是石奉山的大日子,生死本來就那麽回事兒,眼一閉煙消雲散。雖然他很渴望有熟人讓他見上一麵,最後感覺一次親人的溫暖。
法院的人到了,拿出一份判決書叨咕半天,誰都沒聽清說了些什麽。完事把判決書往行刑隊長手裏一塞,鑽進汽車走了。
行刑隊長啐了一口,說肯定是個冤案,不然法院的人不能跑這麽快,也管不了那麽多了,準備行刑。
行刑隊帶短槍那位接到命令,向著人群喊了一句:“有家屬送別的沒有?”
刑場的規矩,犯人家屬可以給送點吃喝,最後道個別,連帶收屍。要是沒有家屬還真是麻煩,官府就得給犯人下葬,囉嗦著呢。
石奉山苦笑一聲,在北平的親人抓的抓,逃的逃,哪還有人送別。於是大聲喊到:“麻利點,這塊地兒就我一人,你們得送我一程。”說完還笑了。
行刑官也不願再等,上前拔下石奉山後背的牌子,往地上一扔,剛要踹石奉山一腳讓他跪下,人群中突然有個聲音喊到:“石奉山家眷送酒,槍下留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過去,卻是兩個女的,那壁君和老媽子來了。
那壁君滿臉倦容,淚水漣漣。
石奉山心中一喜,好歹有個熟人送他,知足了。
刑警們閃開一條道,那壁君走到石奉山跟前,抱住奉山是放聲大哭。
那麽大小姐怎麽來了。
那壁君知道石奉山即將處決,又跑到那三爺府上找三哥救人。府裏的仆人說三爺已回關外祖籍,那壁君徹底傻了。
這時候她才明白,殺石奉山的不是康煥,確是那祁康,再開明的人也脫不了家族倫理,三哥不找個人為四哥陪葬天理難容。
行刑這天是她與石奉山的最後一次相見,再怎麽不舒服也不能錯過。
事已至此那小姐已是回天無力,她救不了石奉山。這件事也許真是因她而起,若不是她帶奉山入四爺府,如此冤案可能不會發生。正所謂因果有報,不知道哪世累業積攢到今天發了。
那壁君好像有話要說,張了幾回嘴沒說出口。石奉山今天才注意到那小姐很好看,這也許是他在人世間最後一次看到美麗景象。
行刑官在催促,因為這倆娘們兒根本就沒拿什麽斷頭酒,空著手。這不是騙老爺們嗎!
“酒呢?沒酒你送什麽行。來人,叉出去。”軍官非常氣惱,話音未落上來四個兵丁,把倆人架出刑場。

石奉山看著遠去的那壁君,忽然想起來還有句重要的話忘說了,仰起頭,扯開嗓子高喊:“那小姐,幫我照顧你嫂子!”
全場的人都蒙了,怎麽?還有個嫂子?那剛才送別的是誰?
行刑官也直撇嘴,還他媽嫂子、娘子,你來世再論吧。
“將死囚驗明正身,執法隊行刑。”後麵的隊長早就不耐煩了。
行刑官走到石奉山跟前,開口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石奉山笑到:“奉天石奉山,我爹奉天都統石振威……”石奉山還想多說幾句,行刑官已經轉身離開了。
奉山突然後麵挨了一腳,不由得曲膝跪下。他仰望蒼天,心說,就這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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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向天帶著那哥倆在小旅店住了兩宿,白天的時候打聽明白刑場位置,又來踩好點,琢磨在哪個地方弄出點動靜,讓石奉山知道奉天的朋友沒忘了他,雖然救不了他,但已來送行。
這種仗義事兒鐵鷹不愛幹,何庭倒是有些血性,一點沒打夲兒。韋向天讓他們在刑場一裏地以外,聽到刑場那邊槍響,他倆就朝天放槍,槍裏子彈打光了把槍一扔,趕緊往火車站跑,大家在那匯合。
鐵鷹看看手裏的小手槍,心合計倒是沒什麽危險,打完槍也沒人能發現。但是跑到火車站可是不妥,這邊一出事,火車站就得搜查,去那投案呢?
“東家,去火車站不妥吧,那的警察可最多,抓咱們跟吃豆似的。”鐵鷹非常不讚成。
韋向天鼻子哼了一聲:“那三裏屯匯合?”
就這一句,鐵鷹頓悟,除了火車站去哪都容易走丟。
仨人早早就到在刑場外圍,韋向天往裏麵混,鐵鷹哥倆在遠處等著。
再說康煥,他覺著那幾個奉天人會去刑場,就算不敢劫法場,也得送石奉山一程。於是幫會的打手傾巢而出,遍布刑場四周。
康煥有令,誰看到那三個人立馬就擒了,如果官府發現不用怕,他給頂著。尤其抓住那老頭兒,賞一百大洋。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打手們遇著老頭兒就問,看誰都像要抓的人。其實認識韋向天的沒幾個,想抓韋向天不太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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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從南城門跑出一支馬隊,約摸有三十多人。馬隊前是那位將官和他的副官。
這些人好像很急,排頭的居然是兩位軍官,連排頭兵都沒有。這可是件危險的事,如果前方有埋伏,一排槍就把倆大官兒解決了。
那將官跑在最前頭,副官緊緊跟隨。倆人好不容易跑個並肩,副官叫到:“軍座,你別跑這麽快呀,排頭兵都甩後麵了,這要是前麵有奉軍奸細,您就危險了。”
將官頭也不回:“不用擔心,他們剛出山海關,還沒工夫派奸細。再說先鋒營在前麵擋著呢,三天之內打不到這。”
那副官還是不放心,回頭罵到:“你們都是廢人嗎,再落在後麵軍法處置你們!”
士兵們沒工夫搭話,兩條腿反複夾著馬肚子,馬靴上的刺馬釘刺得馬匹噅兒噅兒亂叫。將官的馬是洋馬,他們騎的是蒙古戰馬,腿都沒人家的長,哪裏追得上。
馬隊跑出南門二十裏,離刑場可不遠了。那刑場就在官道旁邊,這裏的路好走,再遠的地方汽車開不過去,沒正經道。
排頭的馬已經能看到刑場那的山包,隱約能看見人群。
正這時忽然從刑場那邊傳來槍響,是駁殼槍的聲音,又脆又短,啪啪啪啪啪啪,連響六聲。
將官勒住馬頭,洋馬就地轉了半個圈。這麽一停,後麵的士兵就跑過去六個,剩下的人也停住警戒。
“哪裏打槍?”將官問。
副官嚇的麵如土色,一邊命人到前麵打探,一邊勸將官下馬隱蔽。
那將官倒沒害怕,嘴裏嘟囔著:“這麽快就打到我大營了?怎麽可能呢。”說話間查看身邊地形。
咦?路邊有兩個平民裝扮的人,手裏拿著手槍,正抻長脖子向槍響那邊張望。其中一個年歲大的還說:“手腳利落點,子彈打光咱們 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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