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跑來十幾匹馬,馬上所坐之人皆是當兵模樣。
前麵跑了三匹,成品字形狀,馬上的兵士斜背長槍。最後麵是六匹馬,排成兩隊,馬上兵也是斜背長槍。
夾在中間的六匹馬散跑著,但顯然把一位軍官夾裹其中,保護起來了。
這馬隊從河北方向而來,直奔北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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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奉山聞聽胡同裏槍響,以為韋向天動手了。撩袍襟拽出駁殼槍,大喝一聲:“擋我者死!”
本來胡同口那哥幾個就被槍聲吸引,齊刷刷轉頭朝那邊看,奉山這一嗓子沒人理會。
那壁君一看不好,石奉山怎麽還掏槍了。平民百姓暗攜槍械有罪呀,這不要了命了嗎。
那小姐忙給老媽子使眼色:“趟子手,亮腰牌。”
這趟子手是鏢局裏頭喊號子的,早年鏢局押鏢走的路段人煙稀少,鏢隊最前麵得有個人不停的喊號,知會附近綠林好漢給個麵子,別出來打劫。這個人就叫趟子手。
老媽子馬上就明白了,從手腕上解下玉牌高高懸起,口中喊道:“那府小姐出遊,保鏢開路閑人勿擾。”
兒大戶人家小姐出門有家丁陪護不假,可沒見過舉著槍的。老媽子這一喊就把石奉山當成那壁君保鏢了,那府有勢力,保鏢帶槍不稀奇。可又沒人招惹她,就因為擋她路就掏槍?還是往最危險的地兒奔。
石奉山知道有錢大戶家的規矩,聽老媽子喊的這套心裏樂了。保鏢就保鏢,這到名正言順了,那小姐真聰明。
一百多米的胡同,老媽子一路高喊,打手們先看見了槍,一齊向後退了一步,再看見紅字玉牌,又向後退了一步,最後看見那壁君跑過來,可就沒地方退了,個個貼街邊鋪麵牆根。
好家夥,什麽大事啊,還動火器。裏麵放槍,這邊掏槍,一會準得對射,還是找地方躲躲吧。
奉山三人跑到當鋪門口,看見康煥正在訓斥巡警。
“你放什麽槍?這成什麽事了,局長怪罪下來你們自己擔著。”康老板氣急敗壞。
警局的槍彈有數,一但開槍得有正當理由。開了幾槍,打到哪了,對方有什麽後果。
今天倒好,打了天棚兩槍,天棚啥事沒有。倆巡警也後悔,這不沒事找事嗎,平常拎警棍挺合手的,拿把槍出來做什麽。
那壁君一看這情形,知道沒出人命。因為如果出了人命這槍就算沒白放,擊斃凶犯有功,康老板用不著生這麽大氣。
石奉山也覺得沒什麽大事,而且知道不是韋向天放的槍。如果韋大當家開火,一槍兩槍不算完,門口這幾個也不可能還站著。
看到這兒,石奉山趕緊把槍收起來,可人家已經看見了。那壁君示意老媽子把玉牌交給奉山,石奉山不明白什麽意思,也不能細問,揣懷裏收好。
康煥身邊有人告訴他那小姐到了,還帶個拿槍的保鏢。
康煥這正煩著呢,巡警拿人都拿不著,還胡亂放槍。這一聽大小姐到了,知道沒好事,一轉頭看見石奉山,他就全明白了,這是來撈人的。
原本那四爺有話,任誰都不與參合這事,那姓人也不行,其實就是明說不與那壁君幫忙。
可那小姐來了,自己怎麽攔?裝不認識拉下臉造,來日方長,人家是親兄妹,早晚饒不了自己。再說,這石奉山還帶著槍呢。真要打死幾個,誰敢拿那壁君問罪。都是啞巴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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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鷹跟何庭又幹了件造福眾人的事,韋大爺沒掏出那支駁殼槍。按大當家的身手,隻要槍在手,這倆巡警現在準躺著呢。當然,哥幾個也都在牢裏呢。
韋向天也覺得自己剛才魯莽,火爆脾氣板不住。現在看見巡警在外麵挨罵,他自己還笑了。
鐵鷹明白這事還沒完,過會沒準把刑警隊喊來,那就不是一支短槍的事了。
“東家,您趕緊回避吧,咱們保不住文瀾,弄不好再把你捎帶進去,你可是持械拒捕,當場斃了都是活該。”鐵鷹說話也不拽了,都敢說韋向天活該了。
韋向天掙開那倆人的手,歎了一聲:“老夫何嚐不知此舉徒勞,但那文瀾一但去了,金佛必保不住,我那功名何在。”
都什麽時候了,他還惦記功名呢。
鐵鷹氣的沒轍,對文瀾道:“少爺,跟您商量點事兒。”
文瀾兩眼發直,神情恍惚。
“一會兒把你帶去了,真要動刑逼問金佛,你能扛多久?”鐵鷹問。
一聽動刑文瀾渾身一抖:“出門我就說。”
得,韋大爺還得拚命。
幾個人可什麽主意都沒有了。韋向天仰天長歎:“想當年身陷奉北鏢局,尚有五牛大哥救我,今日裏已是絕境,天不開眼了。”
正此絕望之時,店鋪門外大亂,鐵鷹眼尖,一下看見石奉山拎著駁殼槍。
“東家東家,救兵來了!功名還在,我那卦還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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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煥見那小姐到了,忙過來見禮:“大小姐,您怎麽到這了。我這給東家辦差呢,您有什麽吩咐嗎?”
康老板會說話,第一句就點明是為四爺做事,你大小姐想辦什麽事得掂量掂量。
那壁君道:“康煥辛苦,升的夠快的。記得我離京之時你還是四哥府上的管家,現如今榮耀啊,當老板了。”
康煥微微躬身:“承蒙四爺栽培。”
“康老板,這屋裏的人都是我朋友,你還是帶人回吧。”那壁君道。
康煥心裏有譜,別人不管,帶走那個文瀾就行。至於是不是你朋友跟我說不著,找你四哥說去。
“小姐,我隻帶一個走,旁人來去自願。東家說了,跟那文瀾有話問。”
石奉山一聽真是要帶文瀾,又要發作。
那壁君轉了下眼珠:“原來如此,那也好,留下文瀾,其他人跟我回家。”
什麽?石奉山驚了,這這這,這不對吧,那壁君怎麽答應了?
眾人麵前石奉山不好細問,雖然不知道那壁君如何打算,但知道一定周全。
康煥想了想,東家沒說全帶走,況且那幾個沒什麽大用,留著哭天搶地的也不好看,愛哪去哪去吧。
“大小姐一句話,我們做下人的哪敢不從。”康煥同意了。
那壁君讓石奉山進當鋪,帶其他幾個人出來,還狠狠瞪了石奉山一眼。石奉山明白,得帶上金佛。
奉山進去安排幾個人出來,那小姐吩咐老媽子一會帶那三個人坐車回自己家,好生安頓。而後就在家守著,誰敢再去要人,廢他。
康煥認識老媽子,知道她會兩下子,娘家是善撲營布庫頭,在那家幾十年了,不好惹。
奉山進去不大會兒,韋向天、鐵鷹、何庭魚貫而出。老媽子帶著出胡同口坐車走了。
那壁君約摸汽車走遠,這才又開口道:“康老板,四哥要人,我帶著去,你要願意跟著就跟著,不願意跟著就請回吧。”
啥?你帶著去?康煥鼻子都氣歪了,你給帶跑了怎麽辦,這誰能放心。再說,你跟那祁隆不合,全北平城都知道,你帶著去,東家還不得把我撕了喂狗。
“大小姐,這是在下的差事,您帶去不合適,回頭東家怪罪我擔待不起。”康煥不幹。
“那咱們一起去,我也好些年沒見四哥,今兒這機會還真難得。走吧,你們有車嗎?”那壁君倒是大方,已經開始四下找車了。
這回康煥沒轍了,人家去自己四哥家你沒法攔,去了幹嘛自己也沒法問,就算給文瀾當保鏢自己也幹瞪眼。
康煥硬著頭皮點頭,安排車輛載人回去。
一輛汽車,康煥坐前麵。石奉山、那壁君、文瀾坐後麵。其他幫眾就地散了,倆巡警孤零零站在當鋪門口,不知道回去怎麽交代。這兩槍沒準就把飯碗打沒了。
汽車停在那祁隆府的後門,康煥不怕文瀾跑了,有那壁君做保,什麽都不怕。
門口家丁看見汽車就跑進去通報,等那壁君幾人進到客廳,那祁隆已經在中堂穩坐侯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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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媽子那輛車載著仨好漢到在那壁君的小院門口,老媽子打開院門,又給司機拿了兩塊錢,司機謝過回三爺府了。
何庭背著個包袱,裏麵就是金佛。康煥礙於那壁君的麵子,又是全神貫注在文瀾身上,所以沒搜查這仨人。
所以說做事的時候最怕有人搗亂,尤其是說了算的人過來攪和,那是必亂方寸誤了大事。
韋向天看看院門左右,有幾條路,幾座店鋪,幾盞路燈,牆多高,窗幾扇……幹嘛這是,土匪的職業習慣。
鐵鷹在車上就琢磨,去這位小姐家幹什麽,等著挨逮呀,車停就跑吧。何庭也是這麽琢磨的,今天把幫會得罪大發了,回頭康老板就得找他,金爺也饒不了他呀。
石奉山進當鋪時已經告訴眾人,門口那位小姐是那祁隆的親妹妹,是來保咱們的,跟她走錯不了,安全。
而韋向天從來不相信誰能保著自己,能保自己的隻有駁殼槍。
在這小院裏躲著什麽時候才是個頭,那位小姐真要是勢大,文瀾就不該被賭場的人帶走。看來後麵的事一點譜都沒有。
韋向天看看鐵鷹何庭,又對著老媽子抱拳拱手:“大姐,有勞了,承蒙小姐搭救,此恩日後相報,咱們就此別過,不打擾了。”說完要走。
老媽子不幹了,什麽?走?小姐吩咐的是都留院子裏等她,你們走了小姐回來怎麽交代。
“你們不能走。”老媽子擋住韋向天去路。
韋向天向旁邊邁了半步,一個娘們兒還想攔住自己。自己也不好意思跟娘們兒計較,繞過去算了。
沒想到往前邁這一步沒邁出去,身子被一條胳膊橫住了。
喲喝,這老媽子有膀子力氣呀。韋向天又向前撞了一下,還是沒過去,這下知道這娘們兒是練家子。不放倒她還真過不去。
韋大爺氣盛,也想活動活動身子骨。跟這老媽子見招拆招就比量上了。倆人交手十幾下,未分勝負,韋大爺正要使點真本事,那老媽子卻停手說道:“你那倆夥計哪去了?”
韋向天回頭一看,他奶奶的,鐵鷹跟何庭不見了,一世功名也蹤影 皆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