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正文

石奉山的民國歲月(下部八十一)

(2020-09-19 13:52:21) 下一個

鐵鷹看見孟老爺手中拎著一支駁殼槍,站那都傻了。這老頭哪來的槍呢,他隨身帶著槍,哪有拿著槍做的買賣……這位爺,這位爺不會是胡子吧?
鐵大爺見多識廣,看老頭的模樣、做派、渾身的彪悍,他知道遇上土匪了。土匪在北平開當鋪,這算哪門子道理。
鐵鷹站門口沒敢動,韋向天把槍別在後腰,看見鐵鷹發呆,竟然笑了:“兄弟,知道剛才那夥人做哪行的嗎?”
做哪行的?放高利貸的,這誰看不出來。
“回東家,那二位是放高利貸的。”鐵鷹答到。
韋向天點點頭:“如果單是放高利貸那還好說,跟他三刀六洞也就嚇退了。可你聽見他們說了,說要燒我當鋪,明火執仗那就是搶,誰敢出來搶?土匪呀。”
土匪?鐵鷹腦筋急轉,孟老爺的意思是今兒咱們遇上土匪了?不能夠啊,北平城裏哪來的土匪呢。
“東家,您言重了,四九城裏怎麽會有土匪呢,我看啊,定是幫會的嘍囉,說燒當鋪那是吹牛,天子腳下,還反了他們了。”
鐵大爺想把孟老爺安撫住,好嘛,說人家是土匪,您倒是把家夥預備好了,等那夥人再來,您頂上火就摟。倒誰是土匪呀,槍聲一響,自己也成土匪了,這不要命嗎。
“東家,您啊,可別帶著那個。”鐵鷹做了個槍的手勢:“咱們有理,得跟他們說理呀,你一掏槍人家不要錢了,直接就把您逮起來了。”鐵鷹太害怕了,剛吃上兩天飽飯,就又要出事,還有沒有活路了這是。
韋向天那瘋勁好像過去了,沉思片刻。
“鐵掌櫃說的是,老夫莽撞了。也罷,等他們再來把錢還給他們就是,在人家地頭上討不到什麽便宜。”
聽孟老爺這麽一說,鐵鷹把心稍微放下一點,但總琢磨這孟老爺不對勁,不像買賣人。那年頭雖說買賣家有槍防盜官府不究,可這位老爺用槍那熟練勁兒,不像是用來嚇唬賊的,簡直就是吃飯的家什。
現在看來討債那二位不像土匪,孟老爺倒整個像一土匪,鐵鷹都快愁死了。

老潘帶著文瀾,文瀾後麵跟著何庭,仨人回到住處。潘爺做夢也沒想到,這倆毛頭小子居然把奉天城撹的天翻地覆,到現在案子也沒了。帶著何庭這麽多天,敢情是帶著個大盜出來進去的。
三個人在屋裏都不坑聲,康老板有話,從今兒開始什麽都不用幹,把文瀾看住,三天後去當鋪收錢,這事辦妥了再商量別的。
屋裏人各懷心腹事,何庭倒是沒什麽擔心的。把事都說明白了,康老板也沒怪罪,倒是文瀾欠錢這事有些麻煩,文瀾還不上錢,會不會讓自己幫忙還呢……
想著想著何庭忽然想起件事,那天在潘家園遇到那位……
“哎,文瀾,有個事忘跟你說了。”何庭抽冷子來了一句。
現如今文少爺哪有心思管何庭說什麽,自己落債主手裏,盜賣金佛的事也跟人家說了。兩件事在人家手裏做把柄,人家讓自己去刺殺皇上都不敢不去,橫豎都是個死。
何庭叫文瀾,文瀾沒聽見。這才索性站在文瀾身邊:“還有個人找你呢。”
有人找我?何庭琢磨半天才回過神,在北平有人找自己?“你是說,這還有人找我?”文瀾問。
“可不是,就是在路邊給我解繩子那位。”何庭邊說邊掃了老潘一眼,老潘正躺被垛上閉目養神,沒理他們倆。
何庭這句不要緊,文瀾從椅子上跳起來了。什麽?鐵鷹?鐵鷹在北平找自己?那可完了,朱八那夥人還惦記自己呢。
“你是說,你看見鐵鷹了?”文瀾問。
“我哪知道他叫什麽,他扛個卦幡,像是個算命先生。”何庭道。
文瀾噗通一聲又坐回椅子:“完了,完了,完了,幫會派人找我們來了。”
何庭一聽奉天幫會來人,也嚇個半死,他知道那幫人狠著呢,落他們手裏定死無疑。
何庭退回炕邊,一屁股坐炕沿上:“完了,完了,完了……”
文瀾這個氣呀,都什麽節骨眼兒了還學我呢,我完了,你也完了,這倒是講理。
“文瀾,那天鐵鷹說還沒找到住的地方,我把我住大北窯的事告訴他了,還讓他有空來找我……”
這下好了,哥倆徹底完了,鐵鷹定為幫會所派,何庭報了住處,鐵鷹過來一找,如果看見文瀾,一網打盡了。
倆人急的就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左商量個道兒,右琢磨個法子,最後得出個結論,三十六計走為上啊。

小夥計引著石奉山來到後院客廳,坐在桌邊的康煥連忙起身相迎。
“石先生別來無恙,在下有事在身未曾遠迎,望且贖罪。”康煥拱手說了幾句客套話。石奉山也拱手還禮,兩人落座,有人給上了茶,康煥知道石奉山有事,單等奉山開口。
石奉山這次登門也想好了,豁出這張臉,打著閔參議的旗號,把老何救出來。不管對方願意不願意幫這忙,今兒隻要一開口,就算賴上他們,不把事情辦周全咯,打罵自己都寧死不走。
“康老板,在北平城我是抬頭無親低頭無故,借著閔參議的顏麵,有事就得找您幫忙,您可得幫我,我這先謝過了。”
石奉山說完起身拱手,深施一禮。康煥忙起身相讓:“石先生,甭客氣,我們東家有話,您有什麽事隻管說,隻要我們能幫上忙,義不容辭。”
好,有這句話就成。石奉山心琢磨都義不容辭了,老何的事也就不算事了。

“在下因在奉天得罪人,背井離鄉來在京城,本想找閔參議做主回去討份公道。無奈不隨人願,流落北平,與我同來的還有位朋友,也是受了牽連。此人原本北平人士,隻因光緒年間蒙冤,被趕出京城,臨行前與京城行會簽了份契約,約定再不返京。現如今大清倒了,契約也失效了,本應一切如常,可是近來我這朋友頻遭騷擾,生計無法為續,在下想拜康老板給說個情,放條生路。”
康煥低著頭側耳細聽,等奉山都說完了,康煥又琢磨一會兒才問道:“石先生的這位朋友是做哪行的呢?”
奉山道:“我這位朋友姓何名君然,再早在北平說書,因在九門提督府上出堂會被人栽贓陷害,最終趕出京城,並與行會定下契約再不返回。可現如今走投無路,不說書沒飯轍,沒活路了。”
石奉山越講越激動,而康煥越聽越皺眉,奉山都講完了,康煥也全聽明白了。
說的說累了,聽的也聽累了。兩個人都默不作聲,石奉山眼盯著康煥,心說不好辦了吧,經管這事的就是你們東家,我到看你如何搪塞。
過了會兒康煥坐直身,長出了口氣,轉向石奉山:“石先生,人生無常,這位何先生的確坎坷。您也知道我這行跟藝人那邊說不上話,這樣,我去跟東家說一聲,能不能幫上這忙得看我們東家,何先生吉人天相,石先生且放寬心。”
幾句漂亮話說完,石奉山琢磨不能就這麽把自己打發咯,我這得聽回信,得有時限。
“康老板,我哪天過來聽信兒呢?”石奉山問的直接,沒準話可不能走。
顯然康煥沒有準備什麽時候給奉山答複,這種事得看東家的意思,他自己哪敢決斷。
“這樣吧,我晚上去跟東家通稟,有消息我派人去書館通知您,您放心,耽擱不了。”
康煥說的也有道理,這事他做不了主。石奉山也沒別的法子,心中暗想三天後我還來,不給我辦我天天來。
送走石奉山,康煥命人找來金爺,讓他去賬房領錢,連夜奔奉天,詳細打聽金佛案的細節以及相關人等。這金佛可是好東西,如今沒了下落,保不齊也流落京城,那可不能讓它跑咯。
安排完這事,康煥又命一人去老潘那叮囑再三,千萬不能讓文瀾跑了,欠那一百大洋是小事,後麵還有更大的買賣。
這些事都辦妥當,康煥才讓司機把車開出來,奔那祁隆府上去了。

話說那壁君從眾口宜出來回家,在家裏悶了一天。現在已經知道逼走老何的就是她四哥那祁隆,一個小小說書藝人在那四爺眼裏不當個事,也許自己去了一張口,老何的契約就作廢了。
但如果四哥因這事故意刁難怎麽辦,十幾年來倆人沒見過麵,那壁君心裏早就沒了這個四哥,這要是去求人家辦事,還真有點難以開口。
心裏沒譜,還得回去找三哥那祁康商量商量,三哥最疼自己,該怎麽跟四哥開口,三哥一定有好主意。
前文書咱們交代過,那壁君沒住在三哥府裏,在北平城裏有自己的小院。轉過天來,老媽子陪著,倆人坐洋車去那祁康府上。
那壁君一到,仆人報給那祁康。那三爺高興,老妹妹來了設宴款待,席間那壁君把想幫老何求情的事一說,那三爺大喜,如此一來四弟和老妹妹摒棄前嫌,又是熱熱鬧鬧的一家人了。
可這個口該怎麽開呢,那三爺手撚胡須,臉上帶笑。那壁君心裏著急,讓三哥趕緊拿個主意。
那三爺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再過半個月四弟壽誕,你抓這當口去盡份人情,我提前跟老四打個招呼,而後把這點事跟他一說,不就行了。”
還真是個好主意,照單抓藥,就這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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