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範城隍（217）

去大連路上殺出一撥抗聯帶著六爺等人去獅子嶺，獅子嶺肯定小不了，誰找誰都不容易，範有澔如果不安排人引路還真是麻煩事。
六爺問那位錢二狗到底在哪聚合，錢二狗一口山東口音，說出話來聽著費勁，大意是獅子嶺不過是海灘前麵的一座石頭山，山並不高，長度可不短，綿延十幾裏，因地處偏遠人跡罕至，最奇特的就是山嶺與海灘間隻有一條道路，那是人工硬生生鑿開的，道路不寬，約能通過一輛馬車，且狹長，能有二裏多地，如此一來鬼子的坦克車開不進來，咱們就能少吃點虧，獅子嶺入口外麵都是大片樹林，百八十人藏在裏麵神不知鬼不覺，是個秘密接頭的好地方。長話短說一行人傍五點多鍾到了大連，一路上有幾個小關卡，六爺敷衍幾句也就過去了。
車隊奔往獅子嶺，沿途真是冷清，一個鬼子都沒看見，倒是有幾個巡警，看見汽車也懶得攔截詢問，遠處隱約瞧見山巒起伏，錢二狗讓趙平停車，說不要往前開了，車藏在樹林裏，大家徒步前進。兩輛車開進樹林，又找些樹枝遮蓋，十幾個人在錢二狗帶領下向山口進發，看著沒多遠，最少又走了十裏路，離山口還有幾百米，已經能聽見海浪的聲音，錢二狗叫停隊伍，喊上趙平一起去前麵找範有澔，剩下的人設置警戒哨後分頭休息。不一會兒錢二狗回來了，讓大家跑步前進，範有澔派人在前麵等著呢。大夥跑到前麵看見趙平和幾個抗聯，隨後一起進入山口向前行進。
這座山可真是石頭山，道路兩側峭壁一粒土都沒有，石子路不平，走的六爺腳痛，道路的寬度容不下坦克車，這讓六爺欣慰，好像已經保住了半條性命。出了山口麵前就是大海，黑夜中海麵就像張開大嘴的黑色猛獸，越看越恐怖，好在月亮當空懸掛，有點亮光散落於海麵之上。山口距離海灘約莫二裏地的距離，細沙如粉，飛機落在上麵可就容易了，但分怎麽落，飛機頭朝著山可就更容易了，一下就停穩。
範有澔帶著三十幾名抗聯早就到了，還有報務員和柳綿。看見柳綿，六爺過去打招呼，柳綿勉強笑了笑讓六爺心裏不是滋味。趙平趙安瞧見二姨趕緊過去問候，三人聊了幾句柳綿就哭了，趙家哥倆怒火中燒。範有澔旁邊還有個陌生男子，穿著打扮不像抗聯，有澔給六爺介紹，這位是民國政府特工孫先生，今晚一起行動。孫先生跟六爺握手，還叫了六爺一聲同誌，六爺臉上一紅，什麽同誌，委任狀都還你們了。這會兒已是晚上七點多鍾，六爺問有澔看見阿文沒有，有澔一驚，說嫂子也來了嗎？六爺一聽知道阿文還沒來，有澔也不知道這事，把兩口子商量好的事跟有澔一說，範有澔喜出望外，正這當口有哨兵來報，說山那邊來了一群喇嘛明火執仗，好像還帶著鑼鼓家什，這怎麽辦，讓不讓他們進來。
六爺和有澔一聽高興，忙奔出山口迎接，果然是阿文帶著二十名武僧，阿文見六爺平安到達很是欣喜，兩人擁在一起說不出的甜蜜。有澔說嫂子和眾喇嘛去海灘處預備法事，飛機落哪還不知道，一會有了消息就在迫降處點燃篝火，三十幾個抗聯守在入口，在外圍埋上地雷，主要是炸毀鬼子的坦克，盡量拖延時間容飛行員逃生，還有阿文調來的兩個排官兵，這些人上山，占領製高點攻擊敵人，其餘人都去海灘準備救人，安排完畢大家分頭行動。六爺隻看見喇嘛沒看見謝家官兵，正伸頭找尋，聽阿文手指放嘴中打了個呼哨，也不知道從哪冒出來六七十人，通身皂黑褲褂，拎著長短武器，還有幾支機槍。這些人帶著撓鉤繩索，分頭向山上攀登，山那邊的抗聯也跑出山口，開始挖坑埋雷，有澔和六爺，阿文帶著眾喇嘛回到海灘。
阿文看見柳綿也是心中一酸，姐倆在一旁說話不提，孫先生和報務員蹲地上收聽國府消息有一陣子了，好像沒什麽信，喇嘛們把做法事的儀仗各自擺開，趙平等人又從山外撿回來大量樹枝，攏成三堆，範有澔在上麵扔了些準備好的鬆油子，一切準備停當就等報務員那來信了。六爺瞧的明白，山裏山外隻有一條路，一會兒救下美國人得原路返回，恐那時出口已被鬼子封鎖，自己這夥也剩不下幾個人，可怎麽逃出去呢？
把有澔叫到一旁說出心中所想，有澔說前麵山上有小路，已放好繩索，攀爬上去便可逃脫，那條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讓六爺放心。這事有了著落，那邊孫先生喊有澔過去，六爺找到趙平等人，這下哥幾個行了，每人一把家夥。趙安還多背了把大刀，閻爺好像不太喜歡火器，隻拿了支短槍，褲腰上可別了三顆手榴彈，六爺囑咐幾個人加點小心，海灘這邊相對安全，別虎著著的搭上小命。

有消息過來，半小時後飛機到達，兩架。範有澔馬上通知山前山後，所有人進入戰鬥位置，阿文給柳綿一支小手槍，趙平和趙安把柳綿護在身邊，六爺見狀略有寬心。阿文吩咐喇嘛們法事開始，一會山外打起來就各自找地方隱蔽，六爺心說隱蔽管什麽用，日本人一但攻進來，他們才不管喇嘛和尚見人就殺，那可怎麽辦。跟阿文說明此意，阿文笑道喇嘛們都帶著武器，不比官兵遜色，六爺別操心了。喇嘛們開始法事，連吹帶唱也聽不出個數，半小時轉眼過去，隆隆的飛機聲由遠及近，六爺在上海見過飛機，可那時距離遠，今天這陣勢能近距離看了。阿文命人點燃篝火，火光一起，天空中一龐然大物赫然眼前，在天上兜了半個圈，由北向南俯衝下來，說時遲那時快，一聲巨響迫降在沙灘之上，飛行員好能耐，平穩降落毫發無損。
孫先生和趙平等人接下機組人員，一共五人，有澔馬上讓老疙瘩帶領他們去小路繩梯處上山。有個美國兵連說帶比劃，六爺一瞧機會來了，英文咱懂啊，美國兵說後麵還有一架飛機，馬上就到。六爺用英文安慰美國人讓他放心，他現在要緊的是上山逃命，就別操閑心了。這夥人剛走，空中飛來一團火光，六爺嚇的後退幾步，這怎麽還來個風火輪呢。看樣那飛機是想兜半圈順著海灘降落，可看著有些失控，歪著就下來了，落在沙灘上開始打橫，一邊滑行一邊轉頭，不但掃過幾堆篝火，還把做法事的喇嘛衝散，六爺看的眼直，這飛機上的幾個夥計要完。
飛機頭嚓著山壁總算停下來了，六爺躲遠遠的瞧著，心裏壓根就沒想起來搭救飛行員，喇嘛們離飛機最近，飛機後半部烈火熊熊，看樣已中彈，一個喇嘛緊跑兩步騰空而起，一腳踢開艙門，此時另一個喇嘛縱身越入機艙，又有幾個喇嘛在艙門口圍成半圓，六爺剛要叫個好，艙門裏飛出一個活人，剛好被下麵的喇嘛接住，四個喇嘛拉胳膊拽腿就給搭走了，如法炮製，又帶走兩個，後麵出來是那喇嘛，邊跳出機艙邊喊道：快閃，火龍要爆！剩下幾個喇嘛就地十八滾，飛機可就炸了，頃刻間火光衝天。海灘上的人都看見這幕，慶幸喇嘛們行動利落，剛要一起撤退，山口外槍聲大作，日軍部隊到了。
話說範有澔等人接到飛機的消息，日本人也接到了，獅子嶺遠離大連居住區，從那過來到海灘最快也得半個時辰，故此飛機落下鬼子也到了。第二架飛機裏麵隻下來三個人，剩下的估摸是死了，海灘上的眾人開始分頭撤退，美國兵還是順小路翻山，然後徒步離開獅子嶺，留下的人要阻擊敵人，能多拖一分鍾就多拖一分鍾， 拖延時間才能保證美國兵更加安全，中國人最講義氣，有恩必報，縱使流血犧牲也在所不惜。
喇嘛們護著美國人翻山，有澔讓六爺等人跟著一起撤，阿文的官軍也可以撤了，剩下的事就交給抗聯。官軍如損傷太大不好交代，要是被日本人發現更是麻煩，好在再堅持半小時也不是難事，那時候美國兵也就沒有影了。剛才那陣子抗聯和官軍一起阻擊日本兵，還預先埋了地雷，鬼子的坦克被炸毀了兩輛，還有三輛不敢再向前走，原地停下射擊，日本兵被打死十幾個，抗聯也死了幾個，而山上的官軍到沒什麽死傷，日本人的坦克炮口徑小，並且不能抬起炮口，隻能轉動炮台調整射擊角度，這樣一來山上的官軍就占了便宜，兩挺捷克機槍不停掃射，日軍火力被壓製，一時半會兒無法突破防線。
範有澔讓大家撤退，自己和孫先生向山口跑去，跑了幾步又回來在六爺跟前："兄長，有澔辦好這事再到府上與哥哥暢飲，絕塵年幼，日後還得辛苦哥哥多加照料，咱們後會有期。"範有澔拱手與六爺道別，六爺一個字都沒說出來，這擺明了是生離死別，這夥抗聯是又要 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