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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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範城隍(108)

(2018-11-27 08:10:12) 下一個

早起從天津出發,火車下半夜才到長春,六爺二人先回家歇著,柳綿和老李見二人安然無恙都很高興,轉天起來六爺洗漱幹淨飯都沒吃叫了輛洋車就奔往皇宮,邀功請賞得趁早,沒準皇上一高興又給加官進爵了呢。
到了皇宮大門口侍衛也不攔他,六爺問了聖上在哪就上了二樓,連跑帶顛隻想早點見到皇上,上二樓右轉沒走幾步便看見劉振瀛在一房門邊立著,六爺知道這人瞧自己不太順眼得先打個招呼恭敬一番:"劉大人,您吉祥,聖上起來了嗎?"心裏高興嗓門也大,哪曾想劉大人不但沒給回禮還怒目而視,低聲道:"別嚷!皇上會客。"劉大人這一聲嚇得六爺夠嗆,自己這大嗓門若是驚了聖駕領賞這事八成便泡湯了。站在劉大人身旁六爺小聲說道:"我來給皇上交差。"說完嘴角閃過一絲得意,劉大人輕蔑的斜了他一眼:"範大人好能耐呀,滿洲棟梁,大清的能臣。"這話說的不冷不熱,六爺明白是在挖苦自己,不要緊,討皇上高興是自己的本份,再者說這劉大人在滿洲國官員花名冊上還排在自己前頭,也是得罪不得的人物。兩個人並排站在門口也不說話,走廊裏有幾名侍衛站在固定的位置跟泥胎相仿,這麽一幫人跟傻子似的全站這一動不動,過的久了六爺有點熬不住:"劉大人,時間過的不短了,裏麵是哪位大人這麽健談?"劉大人看到六爺就愁,這他又多嘴發問就有些不太耐煩:"皇上的禦用掛吉岡安直中將,你認識?"禦用掛?什麽玩意,一聽裏麵是日本人六爺不想再問了,搖搖頭也不再出聲。
又過了一袋煙的工夫房門一開,一個身著關東軍將官軍服的日本人走了出來,劉振瀛見此人出來上身微屈,六爺趕緊學樣也屈了下身子,那日本人都沒斜他們一眼大步離去。劉振瀛探頭向屋裏看了一眼,又轉頭給六爺使了個眼色後自己先進了屋,六爺緊隨身後。溥儀坐在一張大桌子後麵,側著身子低著頭,劉大人走到溥儀身邊低聲道:"範大人到了。"六爺眼裏看見溥儀馬上屈膝打謙:"奴才見過皇上,皇上吉祥,國泰永昌。"溥儀扭過頭瞧著這位嘴甜的臣子,臉上居然還出現了笑模樣:"老範,回來了,怎麽樣,順手嗎?"皇上管自己叫老範,六爺頓時覺得加官進爵這事要沒戲,吆喝自己就像吆喝一廚子,不叫自己範大人也得叫自己範先生,這老範.....
六爺低頭琢磨這老範別扭,溥儀見他發呆又喊道:"你想什麽呢,沒聽見我問你話?"六爺愛走神這毛病到哪都犯,溥儀這一喊他才回了神兒答道:"托皇上鴻福,差事辦的順溜,神不知鬼不覺呀。"邊說邊從懷裏掏出銀票遞了上去,溥儀聽到神不知鬼不覺這句咧開了嘴角,六爺暗喜這馬屁拍正了。劉振瀛接過銀票看了一眼又交給溥儀,溥儀一看數目喜上眉梢:"範愛卿,能臣啊,國之棟梁。"咦?敢情劉振瀛才是拍馬高手,皇上會說什麽他都知道,此人不可小覷,有兩把刷子。溥儀把銀票又交給劉振瀛,說道:"差事辦的得力,朕賞你件小玩意,一會跟劉大人去庫裏挑一個。"六爺心說怎麽賞玩意呢,按行裏規矩您得給我一層傭金三萬大洋啊,轉念一想哪有跟皇上做買賣的,辦差是本份想抽傭金是罪過,忙道:"謝主隆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溥儀好像心情好了很多,手指了下旁邊的一張椅子:"坐下答話。"六爺謝過了皇上坐到椅子上,瞧瞧,皇上賜座,劉大人你可還得站著。溥儀又問:"買主是誰,有沒有落入洋人手中?"一聽這話六爺可有了說詞:"皇上不知,行裏一看是大內的東西那都搶破了頭,最後還是原來造辦處的一奴才出高價買了過去,本來說隻出錢不要畫孝敬皇上,臣說皇上體恤你們也不容易,這算暫且借款,玩意權做抵押,等宮裏寬綽了你們再還回來,哪有占你們這點小便宜的道理。"六爺這番話算是說溥儀心縫兒裏去了,賣了國寶還不失體麵,尤其六爺那句等寬綽了再去贖回來,盡顯皇家氣派。溥儀轉頭笑吟吟的瞧著劉振瀛:"瞧瞧,老範真會辦事,伊藤舉薦這人還真成。"
伊藤舉薦?六爺心裏轉了個個兒,果然是他,看來這小子對自己還真夠交情,不但不追查自己跟趙安的交往還讓自己謀了個美差,這麽心善的日本人可是少見,也沒那麽簡單。劉振瀛賠笑道:"皇上初登大寶,天下賢士盡來投奔,友幫各界也是恭敬聖上,範大人這樣的能人理應進宮效力,這都是皇上的造化呀。"六爺心中冷笑,會捧,捧的利索,捧的準稱,自己得好好學學。劉大人捧完這段沒想到溥儀卻長歎一聲:"日本人要是都像伊藤這麽懂事該多好。"話音一落劉振瀛低頭不語,六爺沒聽明白,怎麽個話兒,還有不懂事的日本人?還有惹皇上不高興的日本人?:"皇上,您的意思,有日本人惹聖駕不悅?"劉振瀛斜眼瞪著六爺,六爺琢磨這句可能是多嘴了。

溥儀聽六爺這句立馬怒火中燒,操起桌子上一白瓷的筆筒就要摔出去,六爺搭眼一瞧,我的天,宋定窯的物件,這要摔出去至少五萬,眼疾手快六爺從椅子上跳起來一把按住溥儀的手:"皇上,這是定窯的玩意,摔出去就是三萬啊。"聽六爺報這價溥儀鬆了手,低頭仔細看了看手裏的筆筒輕輕放下:"就這個,三萬?"六爺點頭,劉振瀛在一旁道:"至少淬了三個了,是不是皇上?"溥儀鬆開手向椅子後背靠過去:"以後啊,用點平常的東西,這都是國寶,淬了誰不心疼。"好家夥,都淬三個了,這皇上脾氣這麽爆,生氣就摔好東西,庫裏那些玩意有小半年就摔光了。六爺心疼,暗中抱怨這皇上敗家,敢情要是敗家子可不分皇家還是庶民,自己夠敗家了,可在皇上麵前什麽都不算。
劉振瀛又道:"日本人又要做什麽惹皇上生氣。"溥儀道:"吉岡說以後所有的事都叫給鄭孝胥他們去辦,不用我操心,可那幫貨色隻聽日本人的話,我這皇上就是個架子。"劉振瀛沒有接茬,肅手而立,六爺可聽明白了其中的緣故,原來金老爺子說的不錯,當今皇上真是個傀儡,皇上心煩得給解解心寬,做臣子的為皇上排憂解難那是本份,像劉振瀛撮那裝傻可不是為臣之道:"皇上,臣鬥膽進言,您貴為一國之君本就不該費心那些瑣事,下麵那麽多奴才養著他們就是為皇家盡忠盡孝,您事必親躬也有損皇家威嚴,他們把差事辦好跟您回個話也就罷了,操心費力的再累壞了身子骨兒,那是國之不幸啊。"
六爺覺得這段阿諛之詞有理有據,免不了又會得到皇上的一番褒獎,擔卻見劉振瀛偷偷在笑,這才覺得大事不好。溥儀聞聽這話又要冒火:"你懂個屁,那幫蠢才都快把大清賣幹淨了,等他們辦完差事最後都得把我這皇上搭上!"見溥儀發火六爺慌忙跪倒在地:"聖上息怒,奴才該死,奴才該死。"那劉振瀛已經樂的咧開了嘴,隻是沒有出聲,溥儀見六爺又跪很是討厭:"起來吧,起來吧,跪什麽跪。"六爺說了句謝皇上,站起身來立在那裏,剛才這番折騰明顯又壞了溥儀的心情,看了眼六爺又看了眼桌上的筆筒,說道:"你也別去選了,這筆筒賞你了,下月再去盡力,退下吧。"看來今天就這樣了,加官進爵根本沒戲,賞了個定窯的物件也算不虧,六爺上前兩步拿起筆筒又深施一禮,倒退著出了屋子。
出了皇宮驚魂未定,心說這皇上怎麽這樣喜怒無常,真可謂伴君如伴虎,稍不留神就可能掉了腦袋,再細想那劉振瀛的確老道,這人不但不能得罪日後還得多加交往,跟人家學上幾手。出來的太早,六爺看眼懷表才十點多鍾,天津這趟還算順利,謝家也染指其中,這樣一來得去阿文那把這事聊聊。手裏這筆筒也是國寶,本想拿去賣了又怕被人笑話,留在手裏又不能來當飯吃,莫不如送給阿文抵些欠賬,拿走人家二十萬不是小數,好借好還再借不難,以後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叫洋車奔謝府,二虎領六爺到了後宅,阿文正好在家,六爺先把筆筒奉上說要抵五萬欠款,阿文說隻能抵上三萬不願意就拿走,六爺氣的咬牙跺腳,最後沒轍隻能認賬,老媽子拿走筆筒屋裏隻剩下六爺和阿文兩人,六爺道:"大小姐,雖說你我都如了願得了手,可我這一路上所見所聞怎麽總琢磨這裏有什麽事它不太對勁。"阿文點頭說那你慢慢 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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