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正文

奉天範城隍(78)

(2018-10-26 08:39:18) 下一個

到了謝府阿文又沒在家,門房說小姐回吉林了,二虎也不在跟著一起回去了,六爺問什麽時候回來,門房說好像得些日子。這大小姐說走就走也不給自己留個話,六爺不太高興,那盤子賣於不賣她也不太關心,或者說她已經知道盤子賣掉了,薩滿大神咱惹不起,賣盤子的錢她要是不收著被花了可別怨自己。

離開謝府到郭六那雇了輛馬車去荒地溝把柳綿接過來,看郭六一臉晦氣六爺心裏起疑,但也沒工夫細問,返身回了貨場。修書一封寄給塞爺把卡恩這事詳細說了一遍,並許諾過段時間把借的錢歸還回去。傍晚馬車將柳綿接回貨場,小王小李等眾員工歡欣鼓舞,圍前圍後的獻殷勤,連那日本廚娘也出來歡迎,六爺打量這廚娘總覺得有什麽詭異,開了眼通瞧半天也沒瞧得出來,就覺得自己多疑了,現在自己身上仙氣人氣鬼氣什麽都有,看誰都不對勁。
轉眼間就入了夏,北方夏天到了晌午也是燥熱,六爺體胖,一到夏天就喘不上氣,幹什麽都沒精神,阿文也沒消息,城隍廟那邊老疙瘩管理的井井有條也不用他操心,每天除了處理些公文就是夜裏跟土地翻看生死薄畫挑打叉的一些瑣事,回去餅店幾趟買賣還不錯,分的紅利到下個月就能湊夠兩千還給尹社長,到時候拍屁股走人,灑油哪啦。趙安這小子跟阿文一樣沒了影,餅店他不去也不約自己喝酒,奉天城一片太平還有什麽讓他忙的,隻能說這小子沒良心,自己幫了他那麽大忙也不說請二姨父喝頓大酒答謝答謝,就這事時不時還跟柳綿絮叨絮叨,柳綿說你這人小心眼,孩子有正事忙碌,還能差了你那頓酒?
六月份給塞爺寫的信,八月份才有回信,六爺看完這信不覺又提起心來,大好的日子又多了些懸念。塞爺在信中講了很多六爺意想不到的事,他說當初在郊外施救六爺是有神的指引,那天本來不是途經那裏,忽然間有了神示那幾匹馬自己就向六爺的方向跑,車夫拉都拉不住,而且自己讓六爺帶信給卡恩也是神的意思,至於後麵的事他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康斯坦利原名卡恩,還以為是德國籍的猶太人,還說未來的日子可能還會有大事發生,神示說神的子民會遭受磨難,讓大家堅信上帝會與我們同在。六爺把這信翻過來掉過去看了好幾遍,越看心裏越涼,到底要發生什麽大事連教會都提心吊膽,還有,自己那榮華富貴什麽時候才能降臨,這都小半年過去了,自己個兒還這忍著看場子呢。
越想越無趣,起身給帥府撥了個電話想約趙安喝兩口,電話那邊說趙副官不在,可以留話,六爺說也沒什麽事,讓趙安有空找自己喝點。到了傍晚趙安回電話說聚賓樓會齊,眾日本看六爺要出門不吃晚飯都很高興,這六爺一到晚飯的時候拉著張驢臉不願意他們吃他媳婦的飯食,這讓大夥吃的很不消化。
來到聚賓樓趙安早就到了,一臉的疲倦。六爺可算見到了個能說話的人,興奮異常,張嘴就逗趙安:“小子,跑哪去了這是,是不是偷偷娶媳婦,媳婦太難看不敢出來見我們了。”趙安白了六爺一眼,給酒杯倒滿酒:“二姨夫,我二姨跟你過日子你不虧,還整天媳婦媳婦的,你嫌我二姨配不上你呀。”六爺一聽話茬不對,趕緊轉彎嘮別的:“你小子就是心眼多,我是說你不局氣,二姨父幫你那麽大一忙也不犒勞犒勞我。”二人舉杯幹了一個,趙安說:“最近整天練兵哪有時間出來休閑,我這還是請假跑出來一會,時局緊張不敢懈怠。”這太平盛世哪來的時局緊張,這些軍人見天的盼著打仗,隻有打仗才能財源滾滾加官進爵,太平盛世想吃點空餉都是難事。
二人喝著聊著,趙安忽然問道:“二姨夫,你怎麽把一德國人弄死了,德國公使跟咱們鬧了很久,也就是法醫驗屍結果確實是心髒病發作把人帶走的才沒鬧成外交事件,少帥讓我拿當事人治罪,我怕你假冒我大爺這事敗露,抓了個殺人劫財的斃了這事才算了結,二姨父你可別惹事了,今天啊咱們恩怨扯平,你投桃我報李,以後少蒙我酒喝。”六爺本來納悶死了洋人那麽大的事怎麽沒了下文,原來又是趙安幫忙扛了一道,心下感激,給趙安滿上,自己也高舉酒杯一飲而盡算是對趙安答謝:“二外甥,真爺們,你二姨父沒你都死一百回了,這大恩大德我必當報答,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你我日後走著瞧。”趙安看這不著調二姨父又要來江湖那套連連擺手:“得得得,你就跟我二姨消停過日子得了,我也不要你什麽報答,隻有你出手必有大難,省了省了。”六爺陪著訕笑心想這二外甥真是了解自己,又忙給趙安滿上,趙安說:“最近關東軍調遣頻繁,又添置了不少重型武器,我們少帥對日態度強硬,經常在電話裏跟日本公使對罵,這脾氣跟我大帥真不能比,當年大帥在世把小日本耍的團團轉,回回都吃啞巴虧,現在不行了,關東軍在奉天城外駐紮了很多部隊,我真怕哪天翻臉對少帥不利,所以最近隻能每天練兵備戰,可少帥全然不覺,依舊吃喝玩樂,這哪天是個頭啊。”
六爺沒想到眼前的太平盛世還殺機重重,自己個兒對政治這些玩意也不太懂,沒詞安慰趙安,就隨口胡謅上幾句:

“咱們東北軍要人有人要炮有炮,東洋小鬼子跑這麽遠人生地不熟,俗話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關外百萬大軍踩也把他們踩死了,二外甥不必擔心,來來來,喝酒喝酒。”趙安苦笑知道跟這二姨父扯閑篇還行,聊正格的真聊不下去,二人這頓酒喝的不爽,趙安急著回部隊時間不長局就散了。
回到餅店跟柳綿說了趙安的近況,柳綿說軍人就是這樣,整天疑神疑鬼的,當年自己那夫婿也是如此,到真有事發生的時候誰也管不了,人都沒了。聽柳綿說起前夫六爺心裏還真有些醋意,聊的沒趣翻身睡了。
轉天可就是1931年9月18日,昨晚酒喝的有點多,加上柳綿讓自己不高興就賴在床上10點多鍾才起,起來跑廁所方便了一下,一路上一個人都沒瞧見,六爺心下納悶,這還不到晌午莫非都跑飯堂吃飯去了?早點吧。洗漱完畢邁著方步四下巡查,還是沒個人影,這下六爺驚了,怎麽著!貨場老板跑了?那我這個月的薪水誰付!這就往廚房跑看看柳綿在不在,一進廚房跟柳綿撞個滿懷,柳綿揉著被撞痛的額頭怒道:“大早起的睡足了是不是,你練過鐵頭功是不是!”六爺心說我還練過金剛腿呢我:“人呢?都跑光了咱們那薪水可沒地兒要去了!”柳綿見六爺這雞賊勁噗呲笑了:“爺,站著房子躺著的地,屋裏這些家什變賣了也抵你幾個月薪水,你怕什麽。”柳綿這麽一說六爺也覺得自己有點神經了,這才想起來問問柳綿:“人呢?那幫飯桶都跑哪去了?”柳綿說早上日本領事館來電話讓所有日本僑民都到城外關東軍軍營集合,說是要重新確認身份發放證件,貨場的小日本就都坐車走了,臨走還把昨晚吃剩的餅肉拿個精光,自己正要上街買些麵粉回來做飯。
都跑城外去了?六爺心中有一絲惶恐,昨晚趙安說城外有關東軍軍營,看樣不假,可這些日本人都跑出城去確是為何,重新確認身份也不能一窩蜂啊,奉天城內的日本僑民至少也有幾千,幾千人一天的時間處理完這些事顯然不可能,這有點不對勁,得趕緊通知趙安一聲恐生變故。想到這六爺上到二樓辦公室,進了辦公室又是一驚,辦公室裏淩亂異常,文件櫃門全部打開,裏麵空空如也,桌上的文書檔案也都不見了,連桌子上的電話也不見了......哎呦喂,這他娘的是卷包會呀,這堆破爛家具能賣幾個錢,也抵不上自己那薪水呀,他還惦記自己那點事呢。
這就又到各個寢室去看,也是被褥衣物全無,六爺心中陡然升起不祥之兆,要出事。電話沒了通知不了趙安,隻能自己親自跑一趟了,回房穿戴整齊下樓跟柳綿打了招呼,出貨場叫洋車直奔帥府,到了帥府趙安不在,說是在北大營整軍,六爺這個氣呀,出來就該找個電話先打一下問清人在哪裏,這又折頭回北大營,到了營門口稟明要見趙副官,守門的卻說趙副官不在,六爺說自己是趙安的二姨夫家裏有事要跟他說,衛兵隻是推說不知道,一個字都不多講,六爺急的沒招在營門口亂轉,守門的士兵喊他離開,再不走軍法從事,正這時有個軍官聽門口吵雜出來看看怎麽回事,六爺一見此人認識,正是那晚審問自己的韓連長,韓連長也認出了六爺,告訴他趙副官去東塔機場接收一批蘇聯武器,晚上差不多能回來,可以讓趙副官回來跟六爺聯係,六爺心中叫苦,電話都沒了聯係個屁呀。
這正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頂頭風,卻好似大難臨頭這可如何 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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