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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言獨上西樓(九)北歸

(2018-04-16 08:23:29) 下一個

無言獨上西樓 (九)北歸

 

武昌以極大的熱情擁抱著回歸的遊子冷清泉。回到武昌後,冷先生簡直是春風得意。過去任職的中學毫無怨言地再次雇用了他。不僅如此,還送給他一筆錢。他的中國地理,世界地理,西洋政治曆史教材被學校采納,已經用了一年。冷先生在地理,曆史課堂上的出現起到了小小的轟動。其他班級的學生也湧來一睹他的風采。

 

冷先生拿著學校的聘書和錢回到了他們暫時的住所,冷先生的朋友家。經曆了一路擔驚受怕,車船顛簸的冷太太終於放了一半的心。之後,在朋友的幫助之下,他們找到了兩間房子。一家四口終於有了安定的住處。

 

隻教了一個學期的課,冷先生就被他的母校,國立武昌高等師範學校聘做教授。為了報答在任中學校長的知遇之恩,他決定兼職。每周在師範學校和中學各授課三天。忙碌的生活使他忘卻了在北京遇到的麻煩和家裏的煩惱。

 

冷太太奎雲生在北方,長在京城,以前從沒出過遠門。逃到武昌純屬無奈。一路顛簸,懷了四個月的孩子流產了。一路向南,小產後的奎雲沒有得到休息和補養。誰成想,幾個月後她又懷孕了。經過痛苦的分娩,一個男嬰出生了。大概這個孩子覺得這個胎投錯了,連睜開眼睛看一下這個亂紛紛世界的興致都沒有就咽氣了。小產,失去孩子讓奎雲變得粗礪了起來。她的心情壞透了。

 

過慣了北方生活的她,對武昌的天氣厭煩到了極點。夏天的潮熱,冬天的陰冷潮濕都是她不習慣的。加上此地人說話她幾乎完全聽不懂。每天出去買菜都是一場戰鬥。人家聽不懂她的京腔京韻,她也聽不懂人家的方言。最後隻好比劃,用手勢討價還價。

 

飯菜也不是她習慣的。粗米居多數,白麵很少見。武昌魚多刺而且吃在嘴裏有一股土腥味。

 

最重要的,除了在家帶孩子,她其它什麽事也做不了。即沒有親戚,也沒有朋友。連找個人聊天都是奢侈。

 

但是冷先生則完全不同。他從學校回來後總是興衝衝地高談闊論。一遍遍地重複學生們對他的崇拜,校方對他的重視。對於喪失新生的幼子,他也是痛心疾首的。但是傷痛很快就被眼前的一兒一女淹沒了。他教孩子們本地方言,給他們講故事。在家悶了一天的孩子自然喜歡父親的熱烈情緒。冷太太看在眼裏,鬱悶在心中。她覺得全世界都拋棄了她。

 

結婚五年,冷氏夫婦發生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爭吵。冷清泉覺得奎雲太矯情。我是南方人,隻身一人闖入北京。氣候,生活一樣不習慣,但是我都克服了,憑什麽你就不能將就?難道說你比別人都高貴不成?連續兩次的流產和喪子在精神上,肉體上對冷太太的打擊是巨大的。但是她覺得丈夫完全不放在心上。但是冷先生有自己的一套說詞:失去孩子我也很痛心啊。雖然是你生的,但是孩子是我們兩個人的啊。孩子留不住,也是沒有辦法啊?冷太太簡直氣的不行:你每天出出進進像個人似的。你想過我們娘兒仨的日子是怎麽過的嗎?這裏簡直不是人呆的地方。鼻涕蟲都爬到炕上來了。太惡心了!冷先生也是怒不可遏:那又怎麽樣?總比回北京被人抓起來強多了吧?這裏祖祖輩輩住了多少人,人家能活,就你不能?不要再擺你那一副臭麵孔,誰欠你的?!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各不相讓。

 

民國十四年的春節,冷清泉帶著他的一雙兒女回老家過年。冷太太自己留在了武昌。除夕夜,外麵鞭炮之聲不絕於耳,屋裏卻是冷冷清清。沒有親人,沒有年夜飯。但是奎雲的心是火熱的,情緒是特別激動的,因為北京來了好消息。她的表姐夫在信裏說,給他們一家帶來巨大麻煩的那位副官被軍閥查出貪汙軍餉,已經被就地正法。扣在他們頭上的烏雲終於散了。

 

還沒過上元節,冷清泉帶著腹瀉的兒子女兒提前回來了。他的孩子們吃不慣家鄉菜,吵嚷著要找媽媽。奎雲激動地把好消息告訴了丈夫。她盼著早日回到北京去。

 

在武昌住了兩年了。對於北京,冷先生也是十分懷念的。北京畢竟是當時中國的國都,全國的文化中心。那裏學者雲集,機會多多。惹事的副官雖然沒了,但是軍閥到底是個什麽態度?他思前想後,提出自己先回去看看,探探虛實。如果一切順利,奎雲她們母子三人再回去不遲。

 

奎雲也覺得這個安排不錯。於是,冷先生辭了兩個學校的工作,打點行裝回北京了。

 

沒想到,冷清泉一去六個月,除了一封報平安的家信外,再也沒有了消息。冷太太越等越著急。她給丈夫的信如石沉大海,有去無回。沒有了冷先生的收入,她們娘仨在坐吃山空。更可怕的是,冷先生走了沒多久,冷太太發現她又懷孕了。

 

想想丈夫的以往,他可以拋棄原配,就不會固態萌發嗎?人家還可以離婚不離家,她的家在哪裏呀?想想冷先生那些女學生,那些崇拜的眼神,冷太太越想越怕。她完全可以在與表姐和姐姐的信件來往中打聽一下丈夫的情況,北京的時局,但是她丟不起這個人。思前想後,怎麽都是死路一條。最後她做了決定,將家裏不值錢的東西丟下,帶著兩個孩子一路北上,回北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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