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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之殤(8)-- 子彈事件

(2018-08-14 18:44:53) 下一個

第八章

 

  這一年秋天,全國的大亂仍在繼續,每一個省份,每一個城市都形成兩派三派的對峙,開始“武鬥”。清華的紅衛兵也分成兩派,一派叫“井岡山”,另一派叫“414”。陸遠征受華子衿之邀,參加一個對於史學界反動思想的批判,在中央音樂學院住了一段時間。當時的學生就是這樣,要麽參加幫派鬥爭,要麽參加各式各樣的大批判組,總之找點事情做。十月,他回到鐵寧探望父母,從火車站走回家,街道上布滿街壘,還能聽見遠處的槍炮聲。遠征的父母是知識界的老幹部,在“反右運動”中被雙雙打成右派。“右派分子”在“文革”中是當然的“牛鬼蛇神”,他們每天在機關的院子裏勞動,日子比“走資派”好過些。

  從鐵寧回到北京,已是冬季。一天下午陸遠征回到宿舍,同學說,剛才有一個女孩子來找他,找不到回去了。另一個同學說,女孩子太漂亮,引得大學生們紛紛跑下樓,有兩個男生追出了二百米,其中一個絆倒在路邊的自行車上,成了大家的笑柄。

  陸遠征登時覺得一顆心要從胸膛裏跳出來,他騎上車在校園裏繞來繞去,沒有看見玉翎的身影。他不知她為何跑到學校來,引得宿舍樓一片騷動。他追到南校門,遠遠看見玉翎小鹿一般跳躍的身姿。他追上她拉住她的書包,玉翎扭回頭,隻見她的眼睛紅紅的,頭發被寒風吹亂了橫在臉上。

  “遠征哥,我……我今天就想見到你!”

  陸遠征載她出了校門,到前麵五道口的飯館坐下,要了兩個菜。玉翎一天沒有吃飯了,但是她看著飯菜出神。她說出事情的原委:昨天家裏接到監獄的通知書,她爸爸半年前因病在獄中死亡。

  “我爸爸叫段幹戟,比我伯父小12歲,他們不是一個母親生的。我爺爺很有錢,在上海開輪船公司,因此我有很多奶奶。爸爸不像伯父那樣會讀書,他去當兵,是國民黨第一批空軍飛行員,參加了唐納德的‘飛虎隊’。伯父告訴我,爸爸打仗很勇敢,昆明到印度的飛行叫‘駝峰航線’,爸爸飛了一百多次。那是美國支援中國抗戰的運輸線。這條航線要飛越橫斷山脈和喜瑪拉雅山,很艱難的。伯父說爸爸是抗日英雄,隻是共產黨不承認罷了。抗戰後爸爸是‘中華航空’飛行員,開民航飛機,1949年在香港參加‘兩航起義’,是起義投誠人員。爸爸在香港的時候有一個女人,這個女人1956年在廣州被捕,說是‘美國特務’,罪名比天還大!女人的行李中有一封爸爸的信,接著爸爸以同案犯被捕,判18年……這年我三歲,家裏剩下孤兒寡母。伯父認為父親冤枉,通過郭沬若找到周恩來,但是沒有用。伯父把我接到柳蔭街,媽媽帶兩個哥哥,伯父每月還要接濟媽媽……”

  段幹玉翎哭一段講一段,飯也沒吃一口。太殘酷了,半年前的死訊今天才通知,隻說“病死”沒有任何醫療證明,說不定是打死殺死毒死虐待致死!視人命如草芥,公理何在?人性何在?陸遠征氣憤難平,他把錢丟在桌上拉起玉翎說道:

  “玉翎,我帶你去個地方。”

  陸遠征用自行車載著段幹玉翎回到清華園。玉翎伏在他的肩頭,他感覺到她柔軟的身體和甜蜜的氣息,但是他不敢多想。他到照瀾院的小商店買了兩樣東西,回到宿舍拿了兩樣東西,出了清華園的北門,來到圓明園西洋樓的廢墟前。段幹玉翎大惑不解。

  “為什麽到這兒來?”

  “這兒清靜。”

  已是日落時分,斜陽照在斷垣殘壁上,四處是枯黃的草,幾隻寒鴉淒涼地嘶叫。這裏真是遠離塵囂的地方,沒有政治,沒有革命,沒有人與人的鬥爭,也沒有苦難的生活。陸遠征找一塊空地,踏平荒草,鋪上一塊白布,撒一些白紙花,取出梁思成先生的漢代陶土罐,點上幾支香。

  “玉翎,給爸爸做個祭拜吧!”

  段幹玉翎不知如何是好,陸遠征拉她跪下:

  “段幹叔叔蒙受不白之冤,英年早逝,令我輩哀腸寸斷,五內俱焚。如今天下洶洶,民不聊生,叔叔得以解脫牢獄之苦,是不幸中之大幸!我在這裏為叔叔祈禱,願叔叔在天之靈安息。”

  陸遠征說著磕了三下頭。此時的玉翎早哭成淚人兒,一句話說不出來,由遠征拉著磕頭祭拜一回。

  他們回到藍旗營的公共汽車站,天完全黑了,刮著刺骨的冷風。陸遠征把玉翎送上車,車開的一刻,玉翎露出一絲笑容,這是令陸遠征永誌不忘的笑容。

一個星期以後,陸遠征收到段幹玉翎的一封信:

 

“遠征哥哥: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踏上南去的列車。我的二伯父在南京,條件比這邊好一點,我準備在那邊過冬。這一年我家壞消息不斷,前些時伯父也被抓了,是在白洋澱農場抓的,關進秦城監獄。伯父年過六旬,骨瘦如柴,他能挺過去嗎?我憂心如焚。巨大的災難是我這個年幼無知的女孩子難以承受的。幸虧有你這個大哥哥幫我,真是感激。明年開春回來,我們還會見麵。祝你冬天過得好,經常做美好的夢。”

下麵署“玉翎”兩字,並畫了一張自己的漫畫像,憤怒的小辮子撅在天上,大大的眼睛滴下珠淚兩行。陸遠征方才知道玉翎善畫,她有無數的優點,完美無瑕。

  一個冬天,陸遠征在淡淡的哀愁中度過。一天,他獨自從北門出去,從清華園走到圓明園,從圓明園走到朗潤園,從朗潤園走到暢春園,從暢春園走到頤和園。在大清朝鼎盛的年代,海澱一帶有皇家園林90餘處。從玉泉山和昆明湖而來的泉水仍在流淌,寒冬裏也不封凍,那汩汩的哀怨之聲似乎在訴說不盡的苦難。

  過完春節,學校的氣氛越發緊張。清華紅衛兵的兩派,“井岡山”和“414”,首先是冷兵器的械鬥,後來用上了火器。武鬥爆發這一天,數萬師生大逃難,從二校門到南門800米長的小路上螞蟻般的人群大包小裹地趕路,自行車、手推車、驢車、馬車擁擠不堪,呼叫聲哭喊聲響成一片。這是人類文化史上的又一樁奇聞。

陸遠征選擇到師範大學華子衿那裏躲避“戰亂”。華子衿的名字來自《詩經》,陸遠征這個逃難的學生成了華子衿府上的嘉賓。所謂“府”是華子衿在師大圖書館找到一個空房間,有30平米。他弄來床、桌子、書架、衣櫃一應物品,支起電爐子,把這裏當成幸福的小窩。在無政府狀態下占領一個房間是小事一樁,遠征來了正好同住。一天遠征騎車到柳蔭街轉了一趟,段幹玉翎家的院子早已被街坊鄰居占領,擠進十幾戶人家,藏書樓也被占領,段幹家隻剩下幾間正房。陸遠征沒有敢敲段幹家的門,一個冬天沒有見到玉翎了,她怎麽樣?回到北京了嗎?

  搬到師範大學第一天,陸遠征便對華子衿說道:

  “我請個女孩來玩,你要好好招待啊!這個女孩你認識。”

  “哈哈,是曆史學家的小女兒吧?第一次到柳蔭街,我看你色迷迷的不對勁兒!告訴我,你使了什麽鬼點子?”

  於是陸遠征把一年多發生的故事對華子衿細細道來,說到有趣之處,華子衿不禁拍掌大笑:

  “你不知道段幹玉翎的名氣:人說女附中有兩枝校花,大的高三,小的初一。小的就是段幹玉翎啊!”

  陸遠征打通柳蔭街的傳呼電話,因為段幹家的電話早已被當作“特權”拆除了。段幹玉翎和翁欣欣一起來了,陸遠征在22路汽車站等候。一個冬天玉翎胖了些,不再像“豆芽菜”了,皮膚更加白皙,兩眼更加明亮,忽然之間長成了大姑娘。翁欣欣黝黑的皮膚,兩個丫頭恰成對比。

  “遠征哥,我在南京想你了!”

  玉翎不避翁欣欣說出這句話,是發自內心的,也是童心依舊情竇未開令人無奈的。

  華子衿在圖書館前迎接,把兩個女孩領進屋:

  “歡迎二位小姐!我這個鳥巢雖然簡陋,卻有一大堆優點,妙不可言!第一有個小廚房,大家有飯吃,餓不著;第二,樓下是師大圖書館,有個秘密通道進書庫,所有的書隨便挑隨便拿;第三,有一部留聲機,圖書館裏的密紋唱片聽也聽不完。這裏有物質保障,又有精神享受,走遍全北京,能找到這麽好的地方嗎?我想明白了,再不去打派仗,再不心搖搖如懸旌,當‘逍遙派’多自在!”

  華子衿動手做飯,又是煎雞蛋,又是煮掛麵,又是燉扁豆。翁欣欣幫他做飯,陸遠征則放唱片,大家好不快活。

  從春天到夏天,玉翎和翁欣欣幾乎每天到師範大學來,直到發生了“子彈事件”。在陸遠征看來,段幹玉翎再優秀,也還是個孩子,不懂的事情很多。在幾個月的時間裏,女孩子們學會了很多,尤其玉翎,她起碼學了三樣東西,叫她一生受益。首先是讀書。玉翎比其它女孩子讀書多,主要是小說,特別喜歡《簡愛》、《傲慢與偏見》等女作家的作品,還有凡爾納的《海底兩萬裏》、《氣球上的五星期》等科學幻想小說。她的伯父是大曆史學家,她卻沒有讀過曆史書。在師大,陸遠征華子衿教她讀曆史和哲學,並討論書中的內容,使她開闊了眼界。其次是古典音樂,她第一次聽了這麽多的莫紮特、貝多芬、柴可夫斯基,啟迪了她對於音樂的興趣。遠征第一次給玉翎放唱片,放的是貝多芬的《田園交響樂》,放完之後玉翎說道:“終於完了。”說她熬了好長時間,忍耐著聽完了。這是真實感受,初聽交響樂的人都有這樣的感受。當她真正喜歡上古典音樂之後,她說:“我才明白,聽音樂和讀書一樣,必須聽足夠多的數量,才會理解其中的奧妙。”第三,她學會了做飯。這個從未做過飯的女孩子,知道了動手的意義,使烹飪之術伴隨著她從而得到無窮的樂趣。她是最有靈性的女孩子,什麽東西一看就懂一學就會。從春天到夏天,他們每天在一起,變得非常熟悉。玉翎和欣欣總是到女附中點個卯就到師大來,如果不去女附中,她們會在平安裏見麵,然後乘22路公交車到師大。北京的“武鬥”是局限於校園中的,市麵的商店照常營業,公交車照常運行。在陸遠征的心中,每天集聚的是他對玉翎的愛,就如那一則希臘神話,他是一個用全部心血去創造的雕塑家。

  1968年8月的一天,四個年輕人到師大南邊的太平湖遊泳,發生了“子彈事件”。太平湖是新街口豁口外一個天然湖泊,“文革”時候沒有僻為公園,一片荒涼。兩年前偉大的老舍先生在這裏沉湖自戕。他們多次到太平湖玩,天氣炎熱的日子,周圍的大學生和中學生三五成群來遊泳,多至數百人。這一天他們正在遊泳之時,段幹玉翎忽然大喊一聲:

  “遠征,這裏有一包子彈!”

段幹玉翎在水中摸到一個手帕,裏麵包著子彈。陸遠征在岸邊打開手帕,一共47枚,步槍子彈和手槍子彈。陸遠征入清華的第一年便有兩個月軍訓,其中有射擊訓練。在北京,二十幾所高校發生武鬥,子彈是尋常可見的。當然,北師大沒有發生武鬥,否則陸遠征不會住到這裏來。也許是外地人丟的,全國的武鬥風起雲湧,東北和西南地區用上土造坦克車和野戰榴彈炮。江青喊“文攻武衛”,鼓勵大家打,越熱鬧越好。華子衿說,“文攻武衛”這個詞是毛主席的風格,肯定不是江青發明的,而是毛主席發明的。

陸遠征在人們的圍觀之下把子彈裝進書包。

  四個年輕人從太平湖返回北師大,隻見校門口圍了一百多人,是與華子衿對立的“紅戰團”一派。隻聽為首的大個子喝一聲:

  “華子衿向學校偷運軍火,想搞武鬥!把他們拿下!”

  轉眼間兩個小夥子和兩個女孩被按在地上用麻繩捆綁住。畢竟是大學生,男的抓男的,女的抓女的,隻有玉翎最不服氣,撕扯反抗大喊大叫:

  “憑什麽抓人?子彈是我撿來的……”

  一個女生用布帶子纏住玉翎的嘴,她還是喊個不停。

  他們被帶進不同房間,陸遠征知道挨打是免不了的。果然,進到一個空房間他就挨了一通皮帶,打得他眼冒金花,襯衫撕破了。

  “你是哪裏的?”

  “清華的。”

  “有證件嗎?”

  “當然有。”

  “為什麽運軍火?”

  “笑話!幾粒子彈也叫‘運軍火’?剛才在太平湖,有一百人可以作證!有人報信你們就抓人,北師大紅戰團如此低智商嗎?如此缺乏判斷力嗎?”

  陸遠征又挨了一通打。這次他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嘿,聽我說!我隻有一個要求:把兩個女孩兒放了!”

  這一夜陸遠征在挨打的房間裏度過。沒想到跑到北師大蹲進了小號。大革命讓人發傻發苶發瘋發飆,“運軍火”的罪名聽起來何等可笑!紅戰團要借機整一整華子衿,那小子想來更慘。對立派的頭頭叫應劍生,華子衿對個對子叫“該槍斃”。華子衿中學時候作文全校第一,在“文革”中筆杆子往往是風頭人物,舞文弄墨的總會吃苦。“文革”就是無數場鬧劇大登台,無數個笑話大串燒!校園的喇叭放著潑婦吵架一般的歌曲:“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就是好!就是好來就是好來就是好……”沒想到這件事牽連到兩個女孩,她們萬一受苦可怎麽交待!而玉翎的英雄氣概會讓她受苦……

第二天中午陸遠征被放出來。那些學生下手不重,他隻是破了點皮。回到圖書館,看見華子衿坐在床上,居然沒事人一般。原來華子衿手中有一“護身符”:他有一本戚本禹的書《評『李秀成自述』》,上麵有“華子衿”的題款和“戚本禹”的簽名。戚本禹,當紅的政治新星。文革前華子衿的父親和戚本禹同在科學院社會科學學部工作,因此華子衿手中有這本書。華子衿被抓後有人說到他認識戚本禹,果然沒有打他。誰知沒出幾個月戚本禹垮台了,以後華子衿成了“516集團”的骨幹,就是後話了。

這一天華子衿拉住陸遠征的手臂說道:

  “哎呀我的兄弟,叫你受苦了!快去校醫院吧。”

  “沒事兒,沒有傷筋動骨。”

  華子衿叫陸遠征把襯衫脫掉,看到他胸前有兩道鞭痕,後背有四道鞭痕。華子衿哈哈大笑。他沒有挨打,挨打的是外來的和尚。他告訴陸遠征,兩個女孩今天早上被女附中紅革會帶走了。

  他們趕到女附中,沒有找到兩個女孩。據初一三班其它女孩講,段幹玉翎和翁欣欣已由紅革會審問並寫書麵檢查,然後由家長接回教育。陸遠征又問道:

  “她們在北師大挨打了嗎?“

  “段幹玉翎挨打了,額頭打破了。”一個女孩說道。

  “段幹玉翎真厲害呀!她就是不服,嘴硬,不寫檢查。翁欣欣寫了檢查,先放走了,也沒找家長。”另一個女孩說道。

  兩個人跌足歎息。怎麽辦呢?

  “壞就壞在找了家長,”回來的路上華子衿對陸遠征說道。“撿子彈無所謂,兩個女孩子不在學校鬧革命,天天到北師大找男生玩,告到家長那兒,不知說成什麽壞事兒呢。玉翎家裏有誰?”

  “隻有哥哥姐姐,她大爺的孩子。”

  回到師大陸遠征越想越不是滋味,一個芥豆之微的小事,讓玉翎既吃了苦又受了辱!他要見玉翎一麵,看看她的傷口,安慰一下她受傷的心。他和華子衿說了一句,便騎車來到柳蔭街。78號院的大門依舊是老樣子,隻是門前的石獅子肮髒破舊,好像經曆了幾百年的風雨。陸遠征不敢進院,在胡同裏轉了轉。這是老北京的胡同,在炎熱的夏天,很少有人出門。他來到湖邊,來到銀杏樹下,夏天這裏濃陰匝地,十分幽靜。他坐在長椅上,抓耳撓腮,不知如何是好。銀杏樹的葉子就是愛心的形狀,悠然地飄落在水麵。他忽然心生一計。他起身到東煤廠胡同,找到一個公用電話,打回柳蔭街。接電話的是個老太婆,陸遠征說找78號段幹玉翎,隨便說了一個號碼,要求回話。這種電話收一毛錢傳呼費。陸遠征迅速回到柳蔭街,看見傳話的老太婆向78號院子走去,心中暗暗發笑。一會兒老太婆把玉翎叫出來,玉翎穿一條水綠裙子,上身是跨欄背心,腳下是拖鞋,急匆匆跳下台階向電話亭跑。

  陸遠征攔住她:

  “是我。”

  玉翎倏然一驚,急忙收住腳。陸遠征看見她的額頭上有一道血印子,伸手輕輕觸了一下。

“玉翎,叫你受苦了!”

玉翎木然地站立不動。突然玉翎背後有人一聲大吼:

  “住手!”

  玉翎被嚇得打個激淩,陸遠征的手則停在半空中。來人個子不矮,三十來歲年紀,穿一件粗布褂子,袖子挽了半截,一臉胡楂,滿腔怒火。陸遠征驀然想起他是玉翎的堂兄段幹玉山,去年還書那天見過他。段幹玉山一把抓住陸遠征的衣襟:

  “你……你就是陸遠征?你進來,你給我進來!”

段幹玉山不由分說把陸遠征拽進院子,拽進垂花門,拽到堂屋裏。一條大花貓嗖地躥出門去。陸遠征暗自尋思,他是早叫翁欣欣賣了,兩個女孩子每天泡在北師大,陸遠征是罪魁禍首無疑了。玉翎跟到門口,不敢進屋。她哥現在是當家人,長兄如父。

  “玉翎,你給我進來!”

  玉翎在家是如此乖巧,像隻小綿羊,悄悄挨進門。段幹玉山怒火正熾,橫眉立目,從裏屋門後拿出一把二尺長的西瓜刀,點著陸遠征的鼻尖喝道:

“陸遠征你小子給我聽著:從今往後你再勾引玉翎,再到柳蔭街來,丫挺的,一刀攮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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