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dreaKaty
小說連載
09 午餐講座
餘爭鳴下班回家，看見女兒在看電視，不由得問了一句：“青青，你不寫作業嗎？”
“在學校裏寫完了。”餘青青回答，眼睛沒有離開電視機。
肖雨禾一邊做飯一邊說：“美國這個學校上得真輕鬆，初中生了，下午不到四點就放學，一點作業也不留，國內的初中生哪有這樣讀書的。”她把洗好的菜放進一個塑料筐裏瀝水，又接著說：“我接青青回來的時候，順路去了趙躍進說的那家小店，裏麵有好多迪斯尼的錄像帶。我們租了兩盒，迪斯尼的動畫片真的是好看，連我都喜歡，別說是孩子了。青青多看幾遍，對她的英語有幫助，對我的英語也有幫助。”
吃飯的時候，肖雨很興奮地對丈夫描述白天上英語班的事兒：“老師讓大家介紹自己的國籍。一個隻會說廣東話的老太太，介紹她自己是英國人，連老師都奇怪，半天才弄清楚，她從香港來，拿英國護照，她竟然就認為自己是英國人了。”餘爭鳴吃著飯說：“護照就是代表國籍，她也不全錯。我剛剛看見你買的那幾本書了，印刷得真好。可是要十美元一本，三本書三十美元，三八二十四，就是二百五十塊人民幣啊！美國書可真貴！”
“怎麽那麽多人講西班牙語？我們英語班裏差不多有一大半的人都說西班牙語。”肖雨禾還沉浸在白天的課上。
“西班牙語和英語都是德州的官方用語。據說德州有三分之一的人母語是西班牙語，我們公司好多人都會講西班牙語。”餘爭鳴吃完飯，開始翻弄帶回來的一個超大的方形旅行袋。他對肖雨禾說：“我買了一個西服袋，下周我要去路易斯安那州的一個公司做技術講演，要求穿正裝。這麽熱的天，要開車六個小時。我和公司的老美同事阮迪，早晨四點就得出發，我們帶著西服，到地方再換上。”
肖雨禾也過來翻看著西服袋： “我看看西服袋是什麽樣子？這不就是一個大方口袋嘛。”
餘爭鳴給肖雨禾演示說：“你看，從邊上打開，整件西服可以掛在裏麵，然後這樣合過來，衣服就不會有褶皺。外麵的小口袋還可以放襪子和內衣之類的小東西。”
“不就是個方的旅行袋嘛，大一些而已，幹嘛這麽講究？”肖雨禾不解。
“咱們以前不知道，美國人對穿著很講究，什麽場合穿什麽衣服，一點不能錯。這是硬性規定，公司派我們這些技術人員到其他公司去作技術推銷講演，介紹自己公司的新技術或新產品。講演的人都必須穿正裝，來聽課的隨意，他們可以穿工作服。”停了一下，餘爭鳴又接著說：“我們還要請他們吃飯，估計有二十個左右的技術人員來聽課，我們給他們定了二十五份漢堡包。”
肖雨禾好奇地問：“為什麽是你們請？你們不是客人嗎？再說了，請客就請漢堡包？太寒酸了。”
餘爭鳴賣弄地說：“你知道什麽，漢堡包就是工作午餐，這是標準的‘午餐講座’。我也剛剛了解到美國這種‘午餐講座’的推銷形式。講課對我來說是輕車熟路，但是帶著午飯去講課還是挺新鮮的，這辦法聰明。”
餘爭鳴收拾第二天出門要用的東西，又繼續說：“約翰詳細給我介紹了這種技術和產品推銷方式。本來上門推銷技術是件頭疼的事，很多公司一聽是來推銷技術的，就推說沒時間。‘午餐講座’就大不一樣了，請對方的技術人員吃一頓幾美元的工作午餐，利用別人吃午餐的時間給別人講解自己的技術和產品。這樣既不占用對方的工作時間，又能將對方的技術人員集中起來聽講座。”
“未見得每個人都想聽你講，我就不喜歡聽別人給我講那些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的新技術。”肖雨禾不以為然地說。
“不想聽的人就當是吃一頓免費的午餐也沒關係，二三十個聽眾裏，有十分之一的人有興趣，聽懂了，我們就很滿意了。而對於客戶方來說，有免費的午餐，邊吃邊聽也是一種消遣。所以多數客戶也都很歡迎這種形式。這種方式要是能推廣到國內去，一定也會受歡迎。”
所謂的‘午餐講座’竟然比餘爭鳴預想的效果還要好。還不到時間，工廠的工程師們就陸陸續續進到會議室裏，人來的比預計的還多，隻能裝二十幾個人的會議室都塞滿了，幸好訂午餐時有富裕量，才不至於尷尬。
工程師們各自拿了一份午餐，邊吃邊互相聊天，對於站在前麵的兩位穿正裝的人視而不見，餘爭鳴心裏就有了一點忐忑，“這些人不會是隻為了免費午餐來的吧？這個技術對他們來說是全新的概念，他們會有興趣嗎？如果自己說英文的口音讓他們理解有困難，就更難吸引住他們的注意力了。不過，自己今天是第一次，阮迪說了，唱主角的是他，自己主要是觀摩學習的，需要時配合一下就行了。”想到這裏，他又放鬆了些，拖了一把折疊椅坐到屋角上。
技術推銷員出身的阮迪先開口了，他是德州本地人，開口就是一些德州人喜歡的玩笑，笑聲中，大家都注意力開始集中到前麵的兩個人身上。
玩笑之後，阮迪開始進入正題，介紹起公司新技術在化工設備故障診斷中的應用。他熟練地展示著一張張圖表，講解新技術的優勢。餘爭鳴看著那些聽眾，二十幾個人裏，有一半還在低頭吃東西，另一半認真聽阮迪介紹的人裏，多數臉上都是一片茫然，有一個胖子眼睛微閉，一付昏昏欲睡的模樣。餘爭鳴心裏不覺有些失望。
講座進行了一半，突然，有一個人打斷了阮迪，他指著一張圖開始提問。剛開始，阮迪還能回答幾句，可他畢竟隻是一個推銷人員，更深層次的技術問題就太為難他了。今天是餘爭鳴第一次參加講座，阮迪對他並不是十分了解，也不敢冒然地將把問題推給他。見阮迪額頭上已經冒出一層細汗，餘爭鳴覺得自己再不出麵解圍，似乎不夠義氣，而且阮迪答非所問，對公司形象極為不利。他覺得自己必須挺身而出了，顧不得今天隻是來觀摩的，便站起身來解釋。那位提問的工程師倒是識人，立刻就轉向餘爭鳴，連珠炮一般地提了一堆問題。對於技術問題，餘爭鳴是胸有成竹，他認真一一解答。兩人一問一答，把大家的興趣都調起來了，其他人也開始提問，氣氛活躍起來，就連那個打瞌睡的胖子眼睛也瞪園了。
一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講座結束了。那位工程師還未盡興，他要過餘爭鳴的名牌，說還要打電話繼續討論。
自打那次以後，餘爭鳴幾乎每個月都有一兩次這類講座。其實公司的這項特殊技術即使在美國也是領先的，需要讓更多工廠的工程師們了解。餘爭鳴十分喜歡這個方式，盡管每次都要去不同的公司，而且有嚴格的著裝要求。多數時間是和阮迪同去，阮迪有了技術支持，很是高興。阮迪在前麵用笑話開場，餘爭鳴負責回答技術問題，兩人一唱一合，搭配得恰到好處，讓對方感覺毫無壓力和拘束，可以隨意地插話或提問，賓主雙方都很輕鬆愉快，笑談間就介紹了自己的新技術。
餘爭鳴更喜歡對方提問，別人提出的問題越尖銳，他越興奮，回答得也更細致。如果當時不能回答，他便把問題帶回辦公室，認真研究之後，再和對方聯係探討。一段時間後，他不僅自己提高了，也認識了一批工廠裏的同行，工作起來更是如魚得水。公司對他的表現很讚賞，餘爭鳴自己也頗有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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