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
卡佛說，你們在相遇之前，也曾愛過別人。
穿過原點的另一個象限裏，懸掛著一個鏡像的真理。
相愛之後，我們仍舊會遇到別人。
第一章
“Luoyan Yu”, 護士從醫生辦公室走出來，翻著病曆夾，衝著等候區叫道。新鮮清脆的聲音仿佛一顆光滑的子彈，擊碎透明靜止的空氣，在沉默的牆壁與東張西望的陌生人間，彈射跳躍，倏地，正中目標。
從電子書裏，我抬起頭，護士衝著我招手，“DR. LU IS WAITING FOR YOU, MS. YU.”
我叫聿洛硯。我病了。
陸醫生的辦公室非常空曠，隻有寥寥幾件現代抽象派的家具。透過落地玻璃窗，象世界上所有大都市一樣，海岸線掛在水泥叢林的邊緣，自由澎湃地，禁錮著孤島上的你我。
落地窗前的白色小羊皮沙發上，穿著米色無袖洋裝的我，眯著眼看著對麵牆上的抽象畫。
“你丈夫出差了？”陸醫生察看著我的就診記錄，下意識地推了推黑框眼鏡。
“嗯。今早。”
“你還是沒有和他談你的病?” 陸醫生摘下眼鏡，露出她性冷淡的五官。
我輕輕玩弄著自己光潔修長的手指，“病是我的個人事務，憑什麽非要告知那個男人呢? 隻因為他一年，和我睡不到10次覺，名下共同擁有一些財產，包括兩個TEENAGE的孩子？”
“婚姻將你和那個男人連接為一個經濟共同體，分享利益，分擔義務。所以，他有這個權力。”在我眼角餘光的邊緣，她站起來，向我逼近。
“你辦公室門口的牌子上，是不是寫錯了？”我微笑，“不是陸醫生心理谘詢診所，是陸醫生婚姻谘詢中心。”
陸醫生手裏拿著我的病曆夾，在我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俯下身。
“服藥以後，失眠有改善嗎？”她盯著我的臉，目光象失焦的釘子。
我輕輕搖搖頭，向後靠在沙發上，盡量讓自己舒服一點。“我有點累。”
“我們可以開始嗎？”她把冰涼的手指輕輕按在我前額上。
我閉上眼睛，瞬間墜入黑暗。。。
待我醒來，陸醫生已經坐在辦公桌前，敲擊著鍵盤。
我揉揉眼睛，由模糊到清晰，世界回到我麵前。
“怎麽樣？”嘶啞的聲音嚇了我自己一跳。
“不理想。你潛意識裏，很抗拒我的治療。換句話，你抗拒所有人。”陸醫生停下筆，抬頭看著我。那一瞬間，一絲關切的神情恍惚拂過她平靜無波的臉。
她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可以給我看一下你的日程筆記本嗎？隨便翻一頁都可以。”
我站起來，腿有點軟。
從文件包裏，我取出我的電子記事本，翻到昨天，遞給她。
她仔細地端詳，做了些記錄。然後，她抬起頭， “每天都是這個工作量和生活節奏？”她嚴肅地在眼鏡後麵盯著我。
我困惑地點點頭。
“按照你現在的心理狀態，和身體狀態，如果你什麽都不做，少則幾個月，多則半年，你的社會功能就會崩潰。換句話，你現在的身心狀態，已經惡化到無法承擔這樣高強度的工作與生活功能。”她故作嚴重地點點頭。
“我不太明白。你是說我要shut down? ”我試圖揣摩她為我描繪的那張前景圖。
“如果你一意孤行，繼續抗拒治療和幫助，你將麵臨一個毫無預警的懸崖。”她做了一個直接墜落的手勢。
“我不是坐在這嗎？已經一年多了。“ 我聳聳肩，”好吧，把救命的繩子給我。”
她對著筆記本屏幕停了幾秒鍾，好像在做一個決定。
“象單身一樣生活，回到你最初的樣子，你自己最喜歡的樣子。”她篤定地合上我的病曆夾。
跨出電梯，我打開手機。每次，清揚出差，這隻手機會精準地撥通兩個號碼。一個是我的心理醫生，陸嘉敏；另一個，是我的情人，祝知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