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祥 第四集 馳 赴 國 難

 

           第  四  集    馳 赴 國 難

                     一

府衙正堂。香案上青煙繚繞。案前，文天祥等人跪地聽旨；案後，天使捧詔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國運多蹇，韃靼犯難，侵我疆土，焚我城池，殺我同胞，肆虐猖獗。社稷殘破，京畿顛危。朕為國殷憂，痌瘝在抱，夙夜惕厲，蘄忠義之士輔弼朕躬。文天祥募兵勤王，忠在國家；股肱之誌，甚是可嘉。著即日率師入京，以慰渴望。欽此！ ”

文天祥領旨謝恩，方起身，天使拉著他的手，神色張惶道：“北師前鋒甚銳，一路殺奔鎮江，一路直逼常州。謝太後懿旨，要你派一勁旅，協助張全馳援常州。”

“張全？”

“兵部侍郎呂師孟手下的大將。”天使冷笑道。

“哦！”文天祥聞聽，甚是吃驚，氣憤道,”呂文煥把襄陽、武昌都拱手獻給敵人，引敵深入，賣國之罪，滅其九族不足以平民憤，反倒重用他侄子呂室孟作兵部侍郎，不知朝廷是何道理？“

“唉，實在說不得啊！”天使連連搖頭歎息，“皇上年幼無知，太後攝政又作不得主，朝中嶽飛少，秦檜多，他們要借重呂師孟叔侄來緩和北軍的進攻。唉，如今北軍還不是照樣挺進？看來幹城屏蔽之功，唯在足下了！”

文天祥聽了，神情木然呆在那裏，噤若寒蟬了，顯見他百思不解、憂憤難言。及至天使告行，方惆悵地問道：“下官建立方鎮的奏章早已呈上，，為什麽遲至今日不聞音訊？“

“文大人到朝中便會知曉，有誰像你忠心耿耿，誌在國家，鞠躬盡瘁呢！“天使說著，揚長而去。

                   二

文天祥神情凝重地對著東北方向的京城臨安眺望，喃喃自語：“國都危在旦夕，皇上朝夕難安、、、、、“憂心如焚，想著，眼前幻化出了亡國情景——

畫麵一：元軍大隊人馬洶湧澎湃般擁進臨安城，瘋狂地燒殺搶掠，全城煙焰飛騰；通衢小巷，男女老少屍體枕藉，血流遍地；宮殿成為一片廢墟。繁華富庶的臨安城成了可怖的人間地獄。

畫麵二：年方六歲的恭帝趙顯及謝太後、全皇後頸係繩索，被元兵牽著踉蹌地走出宮門，後麵一大群妃嬪宮女，個個披頭散發、嚶嚶啜泣，淒淒惶惶地你推我擁地走著；驅趕她們的一夥元兵，飛揚著皮鞭，或揶揄，或戲謔，或叫罵，醜態畢現。

畫麵三：文天祥摔領孤軍在艱苦卓絕地浴血奮戰，人人血染征袍。天昏地暗，電閃雷鳴，天人共怒。惡戰到最後，隻剩他一人了，精疲力竭，敵人嗥叫著圍上來。他凜然高踞馬上，瞋目而屍，當敵靠近之際，突然大叫一聲：“天亡我也！“自刎而亡、、、、、、

    

                   三

府衙後的一座小院，青竹數株，簡樸、幽靜。

深夜，更鼓頻傳，一輪明月俯瞰人間。

青竹下的木案上，擺著幾盤菜肴、酒杯數盞——歐陽夫人正為文天祥餞行，顏、黃二姨娘陪侍，綠荷執壺斟酒。搖曳的竹影中，愈見各人淒涼的神態。

歐陽夫人從綠荷手中取過酒壺，給文天祥斟滿一杯，說：“相公再飲一杯，以壯行色。”說著悲傷難抑，哽咽著抽泣起來。

顏姨娘急忙起身說：“老爺出師，定當捷報頻傳，夫人不必過慮。我與黃妹妹給老爺、夫人跳舞佑酒助興罷。”

文天祥聞言，豪興勃發，舉杯一飲而盡，連聲說：“好，好，你們舞我歌。”回視綠荷，“由綠荷彈琵琶伴奏吧。”

月影下，顏、黃身影嫋嫋，婆娑起舞，婀娜多姿。綠荷轉軸撥弦，輕攏慢撚，頓時，流珠迸玉般響成一片。文天祥遍擊節遍哼唱，遂低昂悠揚地唱起屈原的《國殤》——

    操吳戈兮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淩餘陣兮

躐餘行，左驂殪兮右刃傷，。埋兩輪兮縶四馬，援玉枹兮擊鳴鼓。天時墜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

（隨著文天祥歌唱節奏轉急、悲壯，顏、黃舞的旋律加快，琵琶聲也變驟）

出不入兮往不返，平原忽兮路超遠。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淩。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

歌聲、樂聲哀豔婉轉、淒愴悲涼。身體孱弱、憂傷過度的歐陽夫人，早已哽咽欷歔，搖搖顫顫，驀然眩暈倒地。

“哦，夫人！”文天祥驚呼著上前拉她。

顏、黃、綠荷也都驚呼著圍上去、、、、、。

 

                   四

大軍沿著崎嶇的山道、彎曲的峽穀浩浩蕩蕩挺進，旌旗獵獵，戰馬蕭蕭，鎧甲前後

輝耀。青山為之生色，朝霞為之增輝。

文天祥銀盔銀甲，腰懸佩劍，威風凜凜地騎著一匹雪白戰馬，氣宇昂藏、雄姿英發，較往日文質彬彬，別有一番風采。他對送行的陳繼周懇切地囑托道：“先生多勞，代文某熱情招待、延攬天下豪傑、義士，展布在下拯救國家、百姓的悃誠，以感召眾多的英雄奔赴國難。”

     “老夫雖老朽，尚有一顆赤膽忠心，必當為國為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陳老先生高高拱手，與文天祥灑淚而別。

文策馬馳驅，掠過大隊人馬，追上先鋒尹玉，心急如焚地命令道：“尹先鋒，你率所部抄近道，星夜健程，三日內務必抵達常州城下！”

“遵令！”尹玉率一彪精悍驍騎風馳電掣般翻山越嶺而去。

【畫外音

《國殤》歌聲漸起，由遠而近，終至低沉、悲壯的歌聲逥蕩在起伏連綿、波翻浪湧般的重山叢嶺之間。

逶迤的山梁上，依稀縹緲中浮現三個女子的倩影，體態輕盈，衣裾飄拂，仿佛玉女下凡。漸近，看清了三位女子昳麗的容顏——顏、黃二姨娘攙扶著病懨懨的歐陽夫人，她們追逐著目送出征的丈夫，情意繾綣，不顧勞瘁，沿山矯首眺望，從千軍萬馬中尋覓著那匹疾馳遠去的白馬。三人情急地喘噓噓攀登陡崖，艱難地上到高處，舉目遠望，蒼山如海，風煙彌漫，望斷天涯不見君。

【畫外音  蒼涼的歌聲回蕩：

、、、、、、出不入兮往不返，平原忽兮路超遠。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淩。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

（反複疊唱，餘音悠悠不絕）

霞光中，三女子佇立凝望的剪影：淩厲的山風吹拂著她們的鬢發、衣裙；秀眉顰蹙，滿麵憂傷，顯見無限的戚楚、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