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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年輪(六十七)

(2017-11-20 20:13:51) 下一個

第七章 去見毛主席(6)

 

學校最終確定了20名進京代表:紅衛兵16名,教師3名,教工1名,即嚴發廣。

紅衛兵代表我隻記得有我、吳青年、餘江濤,史秋生、董王三、閆建國。沒有一個女生,吳青年是領隊。

教師有誰,忘了。

 

提起嚴發廣,人盡皆知。他40多歲,鰥夫,學生食堂廚工,一向罵罵咧咧,瘋瘋癲癲。隻是出身貧農,工作還算勤懇,這次能當選代表主要是因為他那鮮為人知的光榮曆史。

原來這個嚴發廣是新四軍五師的老戰士,是五師副政委“陳大腳”—陳少敏的馬夫。解放後,隻是沒有文化,才當了校工,他這次進京口口聲聲要去見陳大姐。即便如此,臨行前,嚴校長還是把他叫到辦公室重重地叮囑、修理了一番,以免在外幹出點什麽出格的事來,影響學校的聲譽。

 

九月二十四號上午八點,行署在大禮堂召開大會,歡送東風地區500名國慶進京代表,其中紅衛兵、教師300人。會上,也不知是哪個領導講話時號召我們“一定要去北大、清華幾所著名大學,認真學習、記錄紅衛兵小將豐富的鬥爭實踐”,把“革命造反經驗”帶回來,指導我地區的文化大革命運動。一聽就是造反派的口氣,我隻當做耳旁風,不予理睬。

一小時後,代表們分乘十多輛大卡車,在喧鬧的鑼鼓、口號聲中,浩浩蕩蕩朝火車站進發。

我頭戴軍帽,身著軍衣,肩背軍用挎包、水壺精神抖擻地站在車尾,向路邊歡送人群揮手致意。那股激情豪邁勁兒,就像出征的將軍。

地區大院的何傳義跟在緩緩而行的車後,拉著我的手,叮囑道:“見了毛主席,要不惜力氣,多喊幾句‘毛主席萬歲!’,如能和毛主席握手,那是天大的幸福。”我激動回答:“請放心,我一定。”

汽車路過王曼莉家門口時,我看見她紅撲撲的臉蛋掛著微笑,踮起腳尖,正向我招手。我心一熱,使勁朝她搖手,想讓她過來,我有話說。她跳下台階,快步朝我跑來,此時,卡車突然“轟”地一聲,加大油門,向大門駛去。不一會兒,她的身影漸漸模糊起來……

我好一陣後悔,有些話為什麽昨天沒告訴她呢?可能是得意忘形,光顧高興了。

我再次見到王曼莉已是半年以後。

 

按照計劃,我們先去武漢,到省裏集中,統一組團,然後進京。

一上火車,我、餘江濤、閆建國三人迅速坐到一起,按捺不住內心喜悅,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其餘的人可能不熟,相互間寡言少語,隻是盯著窗外看。

“嘿!老板娘,好威風,就差根腰帶了。”看著我這套行頭,餘江濤一臉的羨慕。他倆雖穿著“六二式”上衣,可比我的要舊,而且沒有帽子,我在心理、氣勢上已占了上風,不禁有些得意。

“江濤,出門在外,給點麵子,不許叫我綽號。”

“喲,你抖個屁,穿身將校呢也是個老板娘。老板娘……哈哈哈哈……”餘江濤扯開軍衣領口,放肆大笑。他媽的,存心啊,什麽朋友?我佯作惱怒,站起來就走。

“哎哎哎,甭生氣,不叫不叫,趙旭東,正經八百的,多別扭啊,嘻嘻……”餘江濤拉住我,嬉皮笑臉道。

“江濤,不要亂喊,傷和氣的。”對麵窗口一男生輕言道。

“怎麽會?我倆老感情了。”江濤止住笑,給我介紹:“他是二(二)班的史秋生,地委大院的。”

“哦,你好。我怎麽沒見過你啊?”我問史秋生。他穿著樸素,舉止大方,溫文爾雅,不似江濤那般粗魯,第一眼就贏得我的好感。

“他爸今年才從武昌調來孝感,你怎麽會認識?”江濤道。一提武昌縣,我就想起了雅菲一家,看來是個出幹部的地方。

“喲,你一來就選上代表,真不錯。你爸是幹啥的呀?”我對他的好感與時劇增,就想多了解點。

“老百姓。江濤,你去過武漢嗎?”史秋生岔開話題,不願提及家庭。

“沒去過,怎麽樣,這回你是地主,要請客哦。”江濤笑道。

“沒問題,我請你們吃豆皮。”史秋生輕拍胸脯。

 

中午12點,火車到達漢口車站,稍作停留後,繼續向武昌進發。

進入市區後,火車減速行駛,正利於我們瀏覽市容。

武漢市是全國八大城市之一,中南重鎮。從車窗看出去,這裏高樓林立,鱗次櫛比。大小商店,比比皆是,一個挨一個。此刻正值下班高峰,筆直寬闊的馬路上,電車、公交車、小轎車、摩托車、自行車各行其道,秩序井然。人行道上,路人腳步匆匆,川流不息。時而火車的汽笛聲,時而汽車的喇叭聲,伴以滿街行人的喧鬧聲匯成一組城市交響曲,節奏明快,緊張刺激。我第一次身臨其境,近距離感覺到它的繁華、氣派。

“哎,長江大橋快到了!”有人喊,我們立即擠到車窗前,目不轉睛盯著前方,頃刻間,一座輪廓模糊的大鐵橋跳入眼簾。隨著“嗚”的一聲長嘯,火車猶如鑽進鋼架鐵框之中,眼前是閃閃而過的米字形桁架與菱格帶副豎杆鋼梁,縫隙中可隱約看見寬闊的江麵上,來來往往行駛著各種大小船隻,此起彼伏的汽笛聲響徹天空。

 

                    武漢長江大橋

大約過了兩分鍾,列車駛出鐵橋,進入武昌地界。這就完啦?在火車裏,無法看清楚大橋全貌,回去別人問起來,根本說不出個子醜寅卯,我得再找機會細看。再問其他人,都有同感。

 

我們很快到達武昌車站,被一輛大客車拉到湖北省東方紅中學(前身叫水果湖中學)。該校設有高中部,是省級重點中學。時下學校也在停課鬧革命,大部分人外出串聯去了,隻有少數學生臨時充當接待員。這些人見我們戴著紅衛兵袖章,很是熱情,招呼我們吃完飯後,把我們帶進一間教室。

教室裏早已撤去桌椅,搭好二十幾張床。雖已是秋天,但武漢天氣

熱,床上仍鋪著草席,疊著毛巾被,還有枕頭、臉盆、開水瓶、拖鞋等一應用具,收拾得幹幹淨淨,擺放得整整齊齊,看了給人一種賓至如歸的感覺,天下紅衛兵真是一家親啊。

吳青年告訴大家,下午自由安排,晚上八點鍾以前必須回校,明上午編組,11點上火車,叫大家一定要遵守時間,掉隊自負。

安排停當,我問下午行程,三人異口同聲,去看大橋。

 

我們乘坐1路電車,直接到南橋頭站,下車後漫步在大橋公路橋上,從容不迫地欣賞雄偉壯麗的武漢長江大橋。

大橋橫跨於漢陽龜山和武昌蛇山之間,是我國在萬裏長江長江上修建的第一座鐵路、公路兩用橋。全橋總長1670米,其中正橋1156米,北岸引橋303米,南引橋211米。從基底至公路橋麵高80米,寬20米,下層為鐵路橋,寬14米,可同時對開兩列火車。

八個巨型橋墩矗立在大江之中,穩穩地托舉起沉重的鐵路、公路橋身。

正橋兩端建有民族風格的橋頭堡,堡內有七層升降電梯供人上下。

在橋麵兩側。是鑄有各種飛禽走獸的齊胸欄杆,欄杆上鑲嵌著花板,上麵鐫刻著我國的民間傳說、神話故事,有“孔雀開屏”、“鯉魚戲蓮”、“喜鵲鬧梅”、“玉兔金桂”等,極具民族氣息。

 

我們四人一路談笑風生,來到大橋中部,眺望四周,整個武漢三鎮連成一體,從此打通了被長江隔斷的京廣線;俯身下看,陽光灑在蕩漾的江麵上,泛起萬點金光,繁忙的船隻,不知疲倦地往來穿梭,濺起朵朵浪花;大江兩岸林立的高樓大廈在大橋麵前,好像挨了半截,隻能俯首稱臣。

大橋凝聚著設計者獨具匠心的智慧和建設者們精湛的記憶。從晴川

閣、龜山、大橋到蓮花山、蛇山、黃鶴樓,綿亙連接,相得益彰,組成

一片宏大連綿、美麗動人的景點群。

麵對大自然的巧奪天工和建築藝術的完美結合,怎能不使人心曠神怡,浮想聯翩。

當年,在建造大橋時,毛主席曾視察工地,寫下著名詩句“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是對武漢長江大橋最精準的誇讚與褒獎。

郭沫若有首長江大橋的詩:

有人把你比作長虹,有人把你比作玉帶,勉強相肖。

這卻是坦坦蕩蕩的一條,長江大橋就是長江大橋。

 

走到漢陽橋頭,江濤餘興未盡,提出去歸元寺玩。史秋生說前段時間破四舊,燒拆廟宇,席卷全國,歸元寺豈能獨善其身?就算沒遭到破壞,也肯定被封了,怎麽可能開放?

想想也是,我們就從原路返回了。

觀後感言可用兩句話表達:大城市就是繁華發達、精彩紛呈;小地方卻相形見拙,處處彰顯出閉塞落後。

 

第二天,各地區代表在水果湖中學編組。教師、紅衛兵代表和群眾代表被分成兩個大隊,成立指揮部,統一組成湖北省國慶進京代表團。

吳青年、餘江濤、史秋生和我仍在一起,而閆建國和其餘人被打散編到其他班去了,嚴發廣則沒了蹤影。

由於上午編組,不準外出。再則,水果湖中學地處省直機關區域,附近沒有什麽飯館,更沒看見什麽“豆皮”,史秋生給我們許的願自然

泡湯。其實,第一次見麵,就讓人家破費,也不好意思。

 

11點正,我們在武昌乘坐22次快車,向偉大祖國的首都—北京,出發!

 

下午2點半,火車到達廣水車站,停車15分鍾。我下車遙望著我家方向,對著父母喃喃自語:“爸爸媽媽,你們的兒子就要去北京見毛主席了,你們也應該高興和自豪啊。此時此刻我就在廣水,和你們近在咫尺,多麽想見你們呀。”

哎,我一聲歎息,如果姐姐給爸媽打個長途電話就好了,他們一定會來為我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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