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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桑花時節,坦克來灌頂

(2017-12-05 08:34:29) 下一個

 

 

              格桑花時節,坦克來灌頂

               ———從詩歌看西藏喋血

 

 

                                   (瑞典) 茉莉

 

  孔子說:“不學詩,無以言。”在西藏發生騷亂的時候,我把孔子的這句話引申一下:如果不讀一些西藏當代的地下詩歌和流亡詩歌,我們就不能理解這次事件廣泛的社會曆史背景,不能理解其深層心理因素及其因果關係。

  前幾天,我在網上讀到一位筆名“安然”的藏人寫的一首詩。這首題為《為了自由懷念》的小詩,一開頭就把我震住了:

   “格桑花開的時節,坦克前來灌頂。”

 

   如此精妙地畫龍點睛,把藏區喋血的直接原因給指出來了。正是陽春三月,無邊的大草原上,金黃的格桑花——對藏人來說象征著愛與吉祥的聖潔之花,燦爛地開放了。盡管在3月10日西藏人民抗暴紀念日之時,拉薩等地寺院的喇嘛舉行了和平的抗議遊行,那是實現人民言論集會自由權利的行為。穿著絳紅色袈裟的喇嘛們走出來示威,就像格桑花迎春開放一樣,是綠色高原的一道自然風景。

 

 

然而荷槍實彈的坦克開過來了,和平示威的喇嘛被中國軍警包圍、毆打和逮捕。此詩的作者,把當局出動坦克的凶狠鎮壓,比擬為“灌頂”。在藏傳佛教中,灌頂是一種重要的宗教儀式,一般是活佛高僧用手、法器或哈達觸摸信眾的頭頂,為善信祈福。而口口聲聲尊重宗教自由的中共當局,竟然用坦克給藏人“灌頂”,這是多麽強烈而辛辣的諷刺啊!

 

 

   ◎ “點燃一盞酥油燈我們去遊行”

 

  “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所謂“觀”,即觀風俗之盛衰。所謂“怨”,即怨刺上政。按照孔子的詩學觀去觀察現實,我們可以說,今天在西藏發生的衝突,具有某種必然性。

 

  自1989年3月西藏發生騷亂之後,在達賴喇嘛的和平主義思想的影響之下,西藏境內有過近二十年的平靜。但是,由於中共當局無視西藏人真正自治的要求,繼續在西藏實行大漢族主義的政治高壓政策,令許多西藏人的忍耐達了到極限。他們早就在詩裏吟誦著:

 

  “見過素樸的雪 /塗著無辜的血 /見過數百萬人 /在他們自己的土地上無家可歸 /以劇痛的眼睛目擊諸佛的土地 /被紅色皮靴踐踏。”(丹真格勒《風馬》)

 

  “藏人的每一把刀子 /都被禱告的念珠的沉重手銬銬住! /每個年輕藏人的右手都有一尊佛像,/或神秘或並不神秘, 或雲遮霧掩或雲消霧散,/但左手依舊捏緊拳頭!”(丹真嘉吾《幾句心裏話》)

  “請點燃一盞酥油燈我們去遊行 /狂風吹不滅酥油燈 /暴雨濕不透酥油燈 /遊行時可以笑,可以哭 / 遊行時可以活,可以死甚至可以瘋。”(才旦嘉《 點燃一盞酥油燈我們去遊行》)

 

  這一類抗議詩歌,筆者在傅正明撰寫的《詩從雪域來》以及他主編的《西藏流亡詩選》裏讀過不少。這些西藏詩人懷著悲憤的心情,以他們的詩歌表達了抗議。

 

      ◎ “難民是魚,政府是燒紅的油鍋”

 

  在境內藏人開始遊行的同時,流亡印度的西藏人在抗暴49周年紀念日,以和平遊行方式前往西藏邊境,抗議中共以武力占領。十年前,筆者曾經在印度達蘭薩拉訪問達賴喇嘛,並參加西藏抗暴39周年紀念活動,因此能深深體會到,在漫長的流亡中,境外藏人的痛苦、哀傷與無奈。

 

  “詩緣情”是詩歌藝術的本質特點。西藏流亡詩人不少是吟詠風謠,流連哀思者。讀他們淒愴哀絕的詩歌,我們就能理解,他們為何要冒著危險徒步回鄉。

  丹真宗智的《我的西藏特色》一詩,表達了許多在異國出生的藏族年輕人的心願:

 

  “我是西藏人。/但我不是來自西藏。/從來沒去過那裏。/我卻夢見 /死在那裏。”

  果洛裏加的《冷冷結局》 一詩,表達了許多逃亡印度的藏族青年的無奈與堅持:

  “命中注定 /你要成為別人的新娘 /我將選擇無悔的遠方。”

 

  有的流亡詩人把自己比作西藏的蒲公英,“在陌生的草地漫無目的漂泊,在那裏默默零落成泥。”有的流亡詩人呼號著:“夏貢拉雪山啊!難道你一點也不憐憫,你腳下途步跋涉的人們?”即使在西方國家定居下來,流亡詩人仍然宣誓:“我的心將死在美國,我的魂將活在西藏。”

 

  盡管這些詩歌令人動容,卻打不動中國專製者的心。丹真嘉吾在《流浪者的隨筆》一詩,如此形容中共當局與流亡藏人的關係:“難民是漏網的魚,政府是燒紅的油鍋。”

 

   ◎ 詩言誌,弱小民族要崛起的預言

 

  前不久,筆者在接受英國BBC電台的采訪時說:如果北京繼續拖延同達賴喇嘛的談判,導致藏人激進派抬頭,這將使西藏成為一座火山。這不是危言聳聽,而是本人從西藏詩歌中讀出來的危機感。

 

  傳統詩學曆來有“賦詩言誌”一派,“誌”的含義包括記憶、記錄和懷抱。不少西藏地下詩歌感時詠史,情辭慷慨,複述了一個民族的集體記憶。前麵提到的那位叫“安然”的作者,在這次西藏抗議活動中,他看到“無數的手臂從地麵長出,張向風雨如晦的天空。”之後,向南方走去:

 

  “於是我來到大山身邊 /尋求慰藉 /大山突然放開它響雷般的歌喉 /以誦經樣的莊嚴 /講述我們民族的曆史。/那荒疏的母語 /是格薩爾王的故國、/蓮花生大士的度亡經,/是倉央嘉措隻念給一個人聽的愛情詩。”

  除了回憶藏族悠遠的古代曆史,西藏地下詩歌也記錄中共入藏後的血腥暴行。果洛裏加的這首詩,表達了一代年輕藏人存留於心的屈辱感:

  “昨天錯過了當兵的機會 /敵人的刺刀 /殺死了我們。/腳踩著懊悔的屍體,說:/ 瞧!/這是奴隸。”

  他們因此傾吐自己視死如歸的懷抱:

  “尊嚴是生命舍出去的回扣 /朋友們!/死即挽留尊嚴的出路。”(安樂業《淘金者的尊嚴——獄中進行第二次絕食那天作》)

 

  西藏最著名的詩人端智嘉,在自殺之前留下名作《此地也有一顆跳蕩的心》。他在詩中回顧了西藏民族的曆史風雲,表達了生命中最後的期望:

 

  “人們希冀的水蒸氣無疑會騰上天空,

    雪域聲威的藍雲無疑將從南方升起,

    那些漂泊異域和廝守故土的人們,

    境內的藏人和流亡的藏人

    都將奮發崛起。”

 

  這就不是單純的以泄憤懣、舒瀉愁思的詩歌了,而是一個弱小民族要崛起的預言。前幾天瑞典電視台播送了這樣一個鏡頭:上千名甘肅藏人騎著駿馬,呼嘯著縱橫奔馳,在一所學校升起了西藏的雪山獅子旗。今天藏區各地的頑強抵抗,在詩歌裏早就預言過了。

 

很遺憾,中國古代統治者尚有采詩製度,用以“觀風俗,知得失,自考正也”,而當今中國的統治者卻是一群不肖子孫,他們不讀詩也不反省,隻會憑借強權一味欺壓弱小,橫蠻地激發民族矛盾。這次喋血悲劇的發生,表明中共治藏政策的徹底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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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載香港《開放》雜誌2008年四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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