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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莫言的“獲利恐懼”心理

(2017-01-02 10:38:56) 下一個

 

            談莫言的“獲利恐懼”心理

                         ——專製下諾獎得主的命運

 

                                                         (瑞典)茉莉

 

不是每個人在獲得諾貝爾獎後都很快樂。1957年,法國作家加繆在得知自己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時,其第一反應是呼吸困難,如同遭遇一場災難。 因為加繆認為,馬爾羅才是當之無愧的得獎者,他為自己獲獎感到極度羞愧,心裏充滿了恐懼。

 

加繆是以正直高尚而著名的法國知識分子,他的這種道德潔癖式的恐懼心理,對來自道德坍塌之國的作家來說,是陌生而可笑的。但是,中國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莫言在獲獎之後,似乎也產生了另一類心理恐懼。

 

 

這種被稱為“獲利恐懼”的心理症狀是:害怕已獲得的利益消失而產生過度的反應。以這個視角,我們可以理解莫言在獲諾獎後的一係列言行,例如他為何歌頌毛澤東、為何諂媚習近平。認識“獲利恐懼”導致人性被馴化,導致個人被社會政治勢力所鉗製,這也許能幫助所有因名利雙收而恐懼致病的中國人,找到一條自我治療之途。

 

 

作家被專製主義的野蠻馴化

 

諾貝爾文學獎本來就有一個“道德價值參照係”,很多得主都有道德承擔,在獲獎後成為社會正義與人權的代言人。然而,莫言卻屬於文學獎得主中的幾個特例之一。1920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挪威作家漢姆生曾支持並讚美希特勒。莫言在獲獎後的這幾年,令人瞠目結舌地成為一個為趙家唱讚歌的“小醜”。

 

早在獲諾獎之前,莫言就表現出他附庸當局的立場。例如,在2009年的法蘭克福書展上因為德國邀請戴晴等中國異見作家與會,莫言等官方作家一齊退出書展表示抗議。2011年,當薄熙來在重慶如日中天之時,莫言也曾親赴重慶並賦詩:“唱紅打黑聲勢隆,舉國翹首望重慶。”20126月,莫言參與抄寫毛澤東1942《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並稱《講話》對中國文藝的發展意義重大,妖魔化毛澤東是“蚍蜉撼大樹” 。

 

在獲諾獎之後,莫言除了繼續頌毛,更是不同尋常地高聲讚頌當今總書記了。20141015日,莫言參加了習近平主持召開的文藝工作座談會。在接受中紀委網站釆訪時,莫言讚美總書記“很親切”、“出口成章”,並在該訪談中不厭其煩地,多次提到“習主席”、“黨中央”、“十八大”和“中國夢”。莫言稱:“中國的國家主席習近平,比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的元首,都更希望中國人民過上好日子。”

 

最令輿論嘩然的,是莫言在2016126日在作協代表大會上發言。他說:“習總書記關於文藝的談話能夠讓很多文藝工作者感覺到:讀到會心處想拍案而起,有心領神會之感,感覺到很多我們心裏還沒來得及說的話,就被他用非常精辟的話語概括出來了。我想,這都是因為他的確是一個了不起的人,一個博覽群書的人,一個具有很高的藝術鑒賞力的人,是一個內行。習總書記是我們的讀者,也是我們的朋友,當然也是我們思想的指引者。”

 

此次關於“思想指引者”的言論引起軒然大波,很多網友輕蔑地指責說:莫言“馬屁拍得溜“、“戴了烏紗帽,得了軟骨病”,“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至此,因無底線地向趙家人獻媚,並縱容趙家作惡,參與“造神”而不惜自辱,莫言被公認為繼郭沫若之後最無恥的中國文人。他不但沒有履行作家的職責去馴化野蠻,反而被專製主義的野蠻所馴化。

 

 

 

窮孩子寫作獲利幸福爆棚

 

然而,莫言並不是一開始就是這種自我卑賤的歌功頌德派。原名管謨業的莫言,出生於山東高密縣農村,因文革被迫輟學當放牛娃,曾因饑餓難忍而吞食炭灰。之所以寫作,莫言說他的理想是“一日三餐吃上香噴噴的餃子”。後來莫言如願以償成為部隊作家,在八十年代因寫《紅高粱》成名,也曾因該作品的情色張揚而受到當局的打壓。

 

1989年春夏之交,莫言一度熱衷於街頭政治,在流血之夜過後, “經過了短期的痛苦和徘徊”。2004年,莫言在接受法國記者哈斯基采訪時說,從1989年開始,他就對中國共產黨失去了信心,之所以繼續保留著共產黨黨員證,是因為他不想增添不必要的麻煩。雖然莫言在寫作中回避對政治製度的批判,但其作品還是提出過一些社會問題,例如地方官僚貪汙腐敗的問題。

 

可見,之前的莫言尚有一點反叛性和良心,還沒有墮落到低聲下氣討好當局的地步。那麽,是什麽力量逼得一個作家不知羞恥地踏上諂媚之途呢?筆者認為,莫言的轉變與他的“獲利恐懼”心理有關。

 

就因寫作“獲利”而言,中國作家恐怕沒有人比莫言更成功的了。人的幸福感要受到心理參照係的影響,在物質生活上,莫言早就實現了當年“三餐吃餃子”的抱負,與他家鄉高密的農民相比不可以道裏計,也是作家同行中的翹楚。更令他幸福感高漲的是精神榮譽和名氣,至今為止,莫言不但是中國作協副主席,還收獲國內外大大小小的各種獎項,其中包括茅盾文學獎和諾貝爾文學獎。這位當年小學沒讀完的鄉下男孩,已獲得香港某大學的榮譽文學博士頭銜。

 

人的成就一旦超過預期,幸福感就會爆棚。但是,像挖出諾貝爾金礦這樣頂峰級別的幸福感,如果某人沒有足夠的精神定力,很可能對其人格造成某種破壞。因為擔心到手的利益突然消失,人們會因為不安全感而產生“獲利恐懼”,這一心理又被稱為“贏家的詛咒”。

 

@  習大大不點名批評之威懾力

 

那麽,為什麽世界他國的諾貝爾獎得主,同樣身為贏家卻少有人這樣被詛咒呢?為什麽除了那位患精神病的挪威作家哈姆生之外,隻有莫言在獲獎後變成一個眾人所不恥的“小醜”?這個問題不但與個人的精神品質有關,更涉及人們所處的不同的社會政治環境。

 

莫言本是一個挺能在中國官場廝混的人,他有足夠的聰明才智適應專製政權控製的尺度。例如,那年他來瑞典領獎時,當有人問及中國很多作家政治犯被關進監獄的問題時,他以插科打諢的方式應對,說每個人進監獄都有複雜原因、作家也有殺人偷錢的。他還岔開話題,說要多談文學少談政治。

 

這樣聰明油滑的人,怎麽就讓自己成了天下的笑柄呢?這是因為,他碰上的這位當今皇上,絕對不吃西方價值和諾貝爾獎那一套。2014年,習近平在舉行文藝座談會時,與其他作家談笑風生,卻沒有理睬諾貝爾獎得主。據習家寵幸的周小平在會後透露,說習某在會上有這樣的指示:“文藝作品不能以追求到國外獲獎為目的,抱著這種目的去創作是沒有前途的……。”這些話被坊間解讀為“不點名批評”與會的諾獎得主莫言。

 

這個“不點名批評”對莫言心理上的威懾力有多大?經曆過中國大饑荒、文革與八九,又在這次會上受辱,莫言怎麽能不感到恐慌?他曾見過長安街流血和很多同仁遭整肅,他本人也在1997年出版長篇小說《豐乳肥臀》後,被有來頭的人揭發該小說“反動”,玷汙了“我軍的尊嚴聖潔”,從此被“請”出軍界。

 

再看看中國另一位諾貝爾獎得主至今係獄的現實,莫言不會不明白,一頂諾貝爾桂冠不但無法保護他,反而引起當今皇上的忌恨和仇視,很可能會導致他遭整肅。怎麽辦呢?自小鄉下父母隻擔心莫言吃不飽飯,沒教給他“骨氣節操”一類傻文人才堅守的東西。麵對神色嚴峻的趙家皇上,壓力山大的莫言不得不加倍地作賤自己。幸虧他還記得老祖宗阿Q的路數,趴在地上一個勁地磕響頭,連聲說:“我是蟲豸——還不放麽?”

 

 

 

免除恐懼先誠實麵對

 

正如恐懼心理學所分析的,已經擁有太多名利的人,其害怕損失的恐懼感也會被放大,過度的焦慮會導致惡夢。出於嚴重的危機意識和不安全感,一心自保的莫言慌不擇路,頻頻向趙家獻媚,不惜把自己塗抹成一個大花臉。

 

而高高在上的趙家老爺,根本不在乎莫言的獻媚吹捧是否出於真心,他們隻需要這位諾貝爾獎得主低下頭來,扮演一個口口聲聲效忠皇上的侏儒,這就夠了。從莫言的例子,我們可以看到“獲利恐懼”心理的一些特點。

 

首先, 這種恐懼不是與生俱來的,而是個人後天習得的。中國的莊子說“初生牛犢不怕虎”,牛犢長大後有了被實質威脅的經驗,才知道老虎的可怕。半個世紀來中共對知識分子的殘害,讓莫言學會了害怕,這害怕似乎成了他的生存秘笈。這是中國殘酷政治之下的人性悲哀。

 

其次,這種恐懼心理會產生誇張的想像,虛構出最壞的結果。與中共曆次政治運動被整肅的作家相比,當今莫言的處境遠不是那麽險惡。時代畢竟變了,今天有不少中國作家在互聯網上頂住壓力。為民主人權勇敢發聲。莫言平時不談政治,他隻要繼續沉默就能自保,並不需要如此放棄尊嚴。但是,正如心理學所分析的:“居住地離水域越遠的人,越有可能害怕水。”

 

再次,“獲利恐懼”心理具有普遍性,隻是個人的利益大小與心理素質有所不同而已。例如,在五十年代初任交通部長的民盟領導人章伯鈞,曾享受了中共給予的包括整套四合院與小轎車的優越待遇,他在反右運動中也就認罪最早。中國在近年來出現了新興的資產階級和中產階級,一些人有了財產,在政治上反而表現得更為保守,也是因為害怕自己的利益受到損害。即使中國經濟繁榮了,人們的心靈仍然受到精神暴政的鉗製,這是一種不用刀劍的精神奴役。

 

因此,在嘲笑莫言自輕自賤為鼻涕蟲時,我們更要看到的是:趙家人使用了什麽樣的懲罰手段,令莫言一類文人扭曲了心智?為什麽中國文人在尚未獲得批評自由時,就早早學會了讚美?我們有什麽辦法可以擺脫這種政治恐懼的陰影呢?

 

這是一個與價值觀、尊嚴與信念有關的問題。當人們選擇了自由而有尊嚴的價值觀,就能獲得信心與能量,以誠實的態度麵對自己的心理恐懼,以振奮的精神去探索並迎擊恐懼。東歐作家丹尼洛曾有一句對作家的忠告,希望莫言以及所有患政治恐懼症的作家都能讀到:“不要扮演小醜:權貴們習慣於以此取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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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載香港《爭鳴》雜誌20171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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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巫山疑雲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瑞典茉莉' 的評論 : 這麽替歐洲的種族主義組織賣命,生活還能有什麽問題?我們都知道他們雇用走狗也是要花錢的,品格賤,不等於服務費也賤。
瑞典茉莉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linmiu' 的評論 :

你如此理解,令我感動。我以前批評莫言比較嚴厲,這次感覺到他是患了心理恐懼症的人,很有點同情他。

看來你一定是文學修養深厚的人。例如馬爾羅,我就不太了解。
瑞典茉莉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巫山疑雲' 的評論 :

謝謝你,我的謀生沒問題,辛苦你操心了。

至於種族主義,我這裏沒有影子。
linmiu 回複 悄悄話 您的文藝評論總是很有深度而且獨辟蹊徑;有人出國後就枯萎了,而您的文筆越來越深遂而有光彩了。
從時間上說,加繆的作品好於馬爾羅,因為他更具有人生哲理層麵。
記得莫言曾說:諾貝爾文學獎的獎金不夠在北京買套好房子,充滿了中國式的世俗。
“窮孩子寫作獲利幸福爆棚”,這句話定評很準,他也說過寫作是為了吃飽飯。
茉莉姐的這篇文章對莫言和同情、理解和原宥,很難得。
習大大強調民族自豪感當然好,但不是盲目自大、傲慢無禮就可以的。
巫山疑雲 回複 悄悄話 讀你的文章,想起杜甫的詩“王楊盧駱當時體,輕薄為文哂未休。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莫言無疑是語言也是思想的大師。不明白你們這些反華的人爲什麽縂要把自己追求民主的理想跟種族主義情緒糾纏在一起,很可悲。如果找不到工作隻能拿種族主義組織的錢來謀生,最好也找一份有點尊嚴的活來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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