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拾影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
說來也就是2014年的事
水牛城位於伊利湖和安大略湖之間的狹窄河段開頭, 然後在中段形成天下一奇的大瀑布
每年的聖誕前後, 往往會有幾場暴風雪. 這與它所處的位置有關. 因為在兩湖之南, 來自大西北的寒風, 將漂浮在湖上的水氣揉成鋪天蓋地的雪花膏, 投向水牛城和兩湖近岸三百裏左右的90號公路. 事態嚴重的情況下就會封路, 所有車輛或繞道或找地歇車, 各奔前程.
那天我所遭遇的卻不隻是封路, 而是多年不遇的封城.
前一天夜裏, 我在三百裏之外的賓州79號公路141出口歇的車. 為了給公司省點錢, 打算過了海關在加拿大一方加油. 為了提貨趕路耽擱了午飯, 一停車趕緊解決溫飽, 然後頭一歪走進香夢
第二天一早, 查驗車況後, 在回家過節的興奮中上了路. 在79號北向的途中, 先看到低沉沉的烏雲, 接著聽風, 繼而是雪. 在路上跑了5年了, 沒把這些放在眼裏, 繼續前進. 等上了東向90號公路, 發現雪越來越大，直到賓州的終點, 也是紐約州的始點, 從這裏到水牛城一個半小時的路. 所有車輛都在緩行, 等到了收費站, 才看見交通顯示牌, “90號公路東向至水牛城封閉”, 留下買路財人都不要.
我打開導航, 發現沿湖還有一條20號路也通達水牛城, 不管三七二十一, 走. 下了90號, 兩個彎便上了20號. 這條路沒封, 但雪更大, 前麵還有一輛. 路上都是雪, 空中仍然飄, 根本看不見中線, 能見度隻有兩三米, 我隻有緊跟前麵的車尾, 把視窗溫度提到最高, 雨刷拚命擺動, 不敢絲毫馬虎. 他左轉我就左轉, 他右轉我就右轉, 他停我就停, 始終保持在能見度內. 一百五十裏路, 用了四個小時, 總算看見了城, 但城裏更糟.
不同20號就一條直路, 大街小巷的城裏根本不知道該從哪裏轉彎, 會不會碰到石頭, 路牙. 路兩邊一步一輛深陷的車, 倒也成了我判斷路在哪裏的一個依據, 再加上導航顯示, 才沒有成為溝裏的後繼. 交通燈已經沒有作用, 警察大姐幾乎成了雪堆的人, 麵紅耳赤, 哆嗦著告知交通的狀況. 這時方知全城已經被封, 誰也出不去, 誰也進不來. 我跟著前麵的車輛右轉, 仍然試圖接近海關邊境, 再堅持一下就是藍藍的世界, 但是走不動了, 誰也走不動, 被拋棄的車輛塞滿了街道任何一個空隙. 風勁雪猛, 時速80裏, “鋪天蓋地”在今日不是形容詞, 我也放棄努力, 時間是1800, 11月18號.
我有一早必去洗手間的習慣, 車裏還有自帶的食品, 卻沒敢多吃, 以避免一早尋廁不果. 實在不行, 就在雪裏挖個坑, 反正雪都一人多高了, 沒人看得見. 我的車裏有暖氣, 不比路邊被遺棄的小車, 好多徹底被雪掩埋, 隻有根據雪的形狀判斷下麵是不是車, 那人呢？都去了哪裏？
第二天一早, 雪停了, 試著推門, 門已被凍住, 費了好大的勁才推開.
據說那天的雪創了記錄, 兩米. 前麵的車主也露了麵, 告我說周圍隻有一家7/11開, 有點遠. 遠就遠吧, 同行走了兩裏路, 見了廁所那個親就別提了, 很不得把明天的屎也解決了. 廁所門前的過道躺著也不知哪裏的一對青年男女, 昨夜就在這度過, 想必今生難忘了.
回到車裏, 拿出鐵鍬, 把車子周圍的雪做了清理. 天氣預報說更大的雪還在路上, 我的奶奶! 公司來了電話, 我匯報了情況, 誰也不知道交通何時開禁. 我的位置就在高速上下口, 離海關隻有五裏路, 就是走不了. 我走上高速路的橋頭, 放眼望去, 一輛接一輛, 來去兩條車水馬龍, 浩浩蕩蕩幾十裏, 都穩穩地趴在那裏, 等待又一場雪的檢閱, “同誌們辛苦了”. 車裏還有吃的, 至少能活, 無奈中又過了一夜.
第二天, 橋下的旅館開放了咖啡間, 可以免費領取咖啡和一個烤麵包圈, 至少餓不死了. 公司每隔兩三小時跟蹤一下, 轉告我還有一個同事就在附近, 在高速路的那一邊, 我找他過來, 總算有一個能說得上話的人. 這才得知公司裏還有幾個在離城十裏外的卡車停靠站. 因為是印第安人的自留地, 可以天天喝啤, 比我們的咖啡和麵包圈瀟灑的多.
到了第三天, 情緒就不如前兩日平靜, 糟糕的是車也打不起來了, 救援車也進不了城. 為了省油, 夜間沒有打車, 後悔也來不及了, 隻有求助前後的同行者. 半推半就總算起了火, 俄羅斯兄弟開始有點猶豫, 怕傷了自己的車. 俺臉也厚起來, 幫也得幫, 不幫也得幫, 占了我們那麽多地, 幫這點小忙不應該嗎？先起車, 土地該要還得要哦
我的食物已經消耗殆盡, 每天就靠咖啡和麵包圈度日, 真有點坐不住了, 好多被困的人都顯得越來越急躁, 再不放人, 可真要闖封鎖線了.
市領導終於來了, 親臨高速慰問仍舊趴在路上的人, 直升機也在頭上盤旋, 我跳起來多高, 揮舞著手裏的大衣, 就像落難戰場上的幸存者, 盼著救星
第四天, 這裏的黎明靜悄悄, 沒有土豆和牛肉, 也沒有軍營裏光溜溜桑拿的姑娘們...
說走就走
每天都是遠方
路上不再溫柔鄉
日過山川
夜走街巷
人馬歇處即是家
風雨兼程
冰雪有路
風景四季知多少
一點文字
一聲小曲
倒看流水拾舊夢
春暖花開
掛旗的旅店記得
這裏的黎明靜悄悄
正想著, 守著路口的警察通知我們加拿大的幾位司機可以跟著他走, 而且必須前往加拿大, 不許去城裏任何一處, 啊, 終於可以回家, 把車激動得直往地上大塊大塊掉雪, 要給他裝兩翅膀, 沒準還真能飛起來
Out the plowing truck. Happy to move out of that place but miss those fun days on ski slopes.
哈哈哈哈，都啥時候了還惦記著那塊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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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了我們那麽多地, 幫這點小忙不應該嗎？先起車, 土地該要還得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