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條河上

                在一條河上

 

                  北極湖

 

你從唐古拉山高山沼澤

流下一條大江的眼淚

懸棺腳夫在風葬洞穴

出土開閘放水的爵士樂

 

沙子在鬼城

大壩下一盤和棋

 

如果下雨

翌日回不到千裏之外的江陵

 

文姬跑到江岸

彩雲間的白帝城

樹上的金絲猴留下最後一撮毛

 

樹木搭成的帳篷陷入升高水麵

三峽仙女已經走到康橋

輕輕地，唱完一首驪歌

 

一隻隻江豚遊進空空的瓶子

一隻隻老鼠在岸上晾曬粘濕的肚皮

巫山漁夫在江邊垂釣被打濕的江南岸

農夫在寺廟用江水洗去腳上淤泥

 

秋天收獲季節

男人伸出女人的手

呆呆遠望

沒有船的水手

慢慢走遠

 

回到家

在缺角的八仙桌

喝一杯普洱茶

煙熏臘肉是最卑微的施舍

醉醺醺走上樓

樓上沒有燈

在鏡子裏照著自己大腦

一個半人半猿的想象

 

留聲機放送五四時的音樂

教我如何不想她

在魚販叫賣的市場

偶爾聽人們談起劉半農

 

我的腳伸向過去

我的心在我腳下

我的頭在我心上

 

一條大河悄悄生下我

 

我浮出漩渦

又沉入漩渦

 

在隻有岩石的江底

岩石埋在沙土

隻有岩石

沒有水

隻有水

沒有岩石

 

蜂擁向前的聲音蹣跚行至入海口

傾塌的水平線包圍同一座城市

女人掏出眉筆

在低垂的光裏

把黑色眉毛染成金色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