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雲在廚房收拾著碗筷，看著眼前的盤子，又想起了Frank。這都是剛來到這個陌生的國度時，Frank送的，說是從日本買的，如今已經十年了，質量還那麽好。夏天又來了，是不是應該跟Frank聯係一下一起吃個飯呢。可最近的這兩年，Frank 變得有些神秘，每次約見麵，總是會說一些理由推辭。

老公大勇和兒子Allan都很喜歡Frank，因為剛來到這個舉目無親的城市，是Frank第一個開車帶他們去看Don Valley兩邊的楓葉，去看High Park的天鵝和加拿大雁; 每次的聖誕節，Frank總是那個持之以恒的Santa, 給Allan帶來最適合他年齡玩的玩具。Frank喜歡旅遊，會講很多生動有趣的經曆給三個人聽。去北極看了企鵝，Frank回來給他們講企鵝的故事，還送了紀錄片March of the Penguins的CD。雲和大勇說想買房子，Frank還給他們寄來了一些關於買房子如何找代理，如何找律師的剪報，甚至還夾了自己律師的名片推薦給他們。Frank還請他們到家裏作客。Frank一個人住在安大略湖邊，從大大的落地窗就能看到湖上的帆船。工作生活上有了困難，雲也會說給Frank聽，他總能冷靜地給出一些適當的建議。有的時候，雲覺得如果能有一位Frank這樣的父親該多好, 智慧，穩重，冷靜，幽默，細心，溫暖，把自己的人生經驗分享給孩子聽。

後來雲和大勇都找到了穩定的專業工作，房子也從condo換到了house。生活慢慢好起來了，可他們永遠也忘不了剛來時還跟別人合租公寓，四壁空空時，是Frank冒著大雪，給Allan送來了第一份聖誕節的禮物，有Disney的水晶球和一大盒小汽車；剛搬到house時，是Frank給他們送來一套除草的工具和剪草機用的延長電纜線。知恩圖報，過年過節的時候，雲和大勇開始給Frank買禮物；每次去吃飯，他們也不再讓Frank花錢。

可慢慢的，Frank好象不再象以前那麽主動了。連Allan都感覺到了有些不對，有一次問媽媽，“為什麽Frank爺爺這麽長時間沒有見麵了？不會病了吧？”看媽媽沒有回答，Allan又說，“我想Frank爺爺，不是因為想讓他送我禮物，而是就想見他，因為他那麽好。”

聽雲有時嘮叨聯係不到Frank，大勇會勸她，“Frank人老了，也許有我們想不到的地方，或許身體不太舒服，不便跟我們說，或許孩子們有什麽事情需要他操心。沒有時間，我們也不要勉強人家。”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看著眼前的盤子，雲又想起了Frank。其實和Frank的相識很偶然，來加拿大之前並不熟悉，隻是偶然的工作機會見過幾麵，知道Frank在加拿大，雲提到自己正在和先生辦移民，Frank就把家裏的電話給了她，讓她有事聯係。他們對Frank的感情真的是一點點建立起來的。每次說到感激的話，Frank總會輕描淡寫地說，“我這樣做就是覺得你們來到這個異國他鄉不容易，想幫幫你們。”

這時大勇走進廚房。雲抬起頭，“你說Frank會不會從來都沒有把我們當作過真正的朋友，隻是救濟的對象。現在我們日子好起來了，慢慢開始回報了，他覺得我們不再需要幫助了，也就想慢慢退出我們的生活？”

大勇說，“我們就不要猜測別人了。還是做我們應該做的吧。”

雲突然又想到了上小學時的一個故事講給大勇聽。小學四年級時由於搬家，雲轉到了一個陌生的學校。原來的學校比較注重音體美，但學習抓的不緊。這個新學校正好相反，非常注意學習成績。所以開始的時候雲有些吃力。這時住在附近的一個小姑娘阿蘭伸出了友誼之手，每天放了學就會過來耐心地給雲補課。在阿蘭的幫助下雲很快追了上來，學習成績名列前茅，也和阿蘭成了很要好的朋友。後來中考，雲以全校第一的成績考上了重點初中，可不幸的是阿蘭卻以幾分之差和重點初中失之交臂。後來的日子，阿蘭就不再願意跟雲交往，每次雲去找她玩，她總是找一些借口躲過去。雲考上了大學，到了別的城市工作，後來又出了國，阿蘭似乎從她的生活裏銷聲匿跡。後來有一次回國，雲偶然從弟弟的嘴裏聽說阿蘭原來和弟弟一個辦公室工作。雲有些激動，當場就想讓弟弟約阿蘭見麵，可弟弟說他跟阿蘭已經說了姐姐回國探親的消息，阿蘭似乎反應不怎麽強烈。弟弟說阿蘭屬於那種在一個辦公室默默地幹一輩子的女人，不遲到，不早退，從來也不多說話。雲想了想，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去打擾阿蘭安靜的生活。

"友情也罷，愛情也罷，都應該是相互的。有的時候也許對方在你的心中留下了很重要的位置，而你在對方眼裏隻是一個被幫助，被救濟的對象。有些沉重，有些感傷，不是嗎？"

說到這裏，雲不知怎麽就突然想起多年以前毛阿敏唱的一首“思念”-

你從哪裏來 我的朋友
好像一隻蝴蝶飛進我的窗口
不知能作幾日停留
我們已經分別太久太久
你從哪裏來 我的朋友
你好像一隻蝴蝶飛進我的窗口
為何你一去便無消息
隻把思念積壓在我心頭
難道你又匆匆離去
又把聚會當作一次分手

"人生的很多事情都是一種緣分，沒有了又何必強求，" 她象是說給大勇聽, 又象是自言自語, "把這份感恩藏在心裏，祝阿蘭和Frank都有屬於自己的幸福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