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情事》七三——徹夜光芒

那天，是吳夢因記憶中最美好難忘的一天，她和沙漫約好了一起去看鑽戒。
北京長安街上繁華依舊，寬闊的街道上，一幢幢高樓從眼前飛逝而過，政治中心，經濟中心，文化中心，商業中心……一個個醒目的地標在眼前威嚴閃亮地漸次鋪開，又漸次遠去。沙漫悠閑熟練地開著車，在早春明媚而略有寒意的陽光照耀下，他們來到了建國門大街一處商業大樓前，他們要去的挑選鑽戒之地就在這棟大樓裏麵。
找車位停車，按著地址一層層找到要去的地方，他們相攜相挽著，一路上都灑滿了歡聲笑語，像兩隻歡快的鳥兒一路奔向前方的目標。
這是一家規模很大的體驗店，從網上的品牌知名度就可知實力，親自眼見參觀之後，在服務生的介紹和推薦下，他們儼然一對即將步入婚姻殿堂的情侶，投入地挑選著中意的愛情信物，了解情況，看網絡信息，比對實物，選擇款式試戴，認真而又細致，這個過程繁雜卻又充滿了喜悅，就像一個五彩斑斕的夢，在現實界麵下一點點打開一樣，一份欣喜，一份神奇，一份期待，一份實實在在充盈的希望。
因為之前網上關注過這個品牌並有所了解，他們很快確定了方案：選裸鑽，另配款式專門定製。這樣性價比既高，款式也可以更隨心意，而且還可以刻字或圖案，把一份獨一無二的愛意永久地保存下來。
選鑽的時候，服務生問：“選多少價位的？”
“萬元以下的吧？能買到幾十分的？”吳夢因猶豫著問。
“那哪行，你這不是臊我呢嗎？價格再加個零，要克拉鑽！”沙漫毫不猶豫地說。
“你！這麽敗家呢，有那麽多錢嗎？”吳夢因驚訝。她想就是個形式，有個意思就行了，沒想沙漫這麽認真。
“錢你別管，我自有辦法，你好好選東西就是，挑顏色、淨度、切工都好的。”沙漫似乎很懂行，一付對錢毫不在意的敗家公子哥兒習氣。
這付作派，是最能打動女人心的，尤其是女人麵對鑽戒這賦予了無限愛情色彩的物件時，物的價值幾乎就是代表了情感的份量。吳夢因又一次被深深感動，想著此生無論要承受多少屈辱，一定不負這個男人的一片深情。
張愛玲作品《色戒》中，易先生送上的一枚鑽戒，幾乎讓王佳芝遺忘了她的信仰和使命，而最終搭上了性命。看來，女人，終究跳不出一個“情”字。
最後，訂下了一枚各項指標都很滿意的克拉鑽，又精心商定了戒托上刻下愛語字母和圖案的內容，沙漫按規定先預付了大半的款項。選中的鑽石是在南非倉庫的一枚，要寄來加上鑲嵌，需要一到三個月時間。沙漫把付了款的訂單交給吳夢因保管，他們滿意地相攜而返。

一起回到家中，這份濃濃的喜悅還在蔓延著，吳夢因心裏更篤定了這份幸福的降臨。
沙漫從車上取下他帶來的各種食物和新鮮的水果蔬菜，有來自內蒙的牛羊肉，空運來的草莓，無公害淨菜等，大多是單位分的。吳夢因知道他們部級單位福利好，盡管現在國家對公職人員限製多了，但相比於一般的部門，還是享受著無比的優越。就比如他們單位中午四菜一湯幾樣主食隨便選的自助餐，僅象征性地收三元錢，這對於當下市場上十元錢隻能買到兩棵大蔥的菜價，三元錢無疑於連一棵蔥的成本都不夠，就是到最低端的街攤上吃碗麵也得十幾元。
這也許就是等級和差別，不對等其實隨處都在，而他才不過是一個大部門的卑微小職員，隻不過臥在了高枝上。比他擁有更多特權的人，想都不用想其生活的奢糜。生在這樣時代，小人物們憑著本能拚命地掙紮也不過求得一個不被踩死。
吳夢因加工著那些有機食材，把它們變成一頓豐盛大餐端上餐桌。
“老母親還好？你回去帶些做好的，回去微波熱下就可以吃。”吳夢因一邊吃一邊交待。
“不用了，我姐姐不知怎麽知道了我因為母親的事鬧到離婚的地步，她從溫哥華回來把我母親接走了！唉，都是我無能，做個兒子連母親也照顧不好。”沙漫深深地歎息。
“沒聽你說，怎麽這麽突然？”
“是啊，弄完各項手續，剛接走沒幾天，也許她們早就商量好了，一直瞞著我。我也沒想到母親這麽大了會同意出去，我姐早年叫她都不願出去的。”沙漫有些迷惑母親和姐姐的行為。
“母親跟在女兒身邊，也許會照顧更好一些，隻是跑太遠了，環境又陌生，有些折騰老人了。”吳夢因說。
“是啊，我媽又不喜歡住養老院和讓保姆照顧，也許去那邊會好些吧？我姐有三個孩子，現在第三代都出生了，我媽去感受下四世同堂，或許比跟著我寂寞在家會開心些吧？”沙漫傷感地猜想著。
“回頭我們生個孩子，再把老母親接回來，她會更高興，女兒家的孩子畢竟是外姓，跟兒子的後代還不一回事。”吳夢因遙想著未來安慰沙漫。
“嗬嗬，這也隻能是想一下自我安慰了。”他不相信吳夢因描繪的前景能實現。
“我是說真的，你別什麽事都那麽消極。告訴你，我已經去醫院把避孕環取了，我是真準備生的，你別不信。”吳夢因再一次明確自己的決定。
“你這樣太冒險了，還是認真想想，對你身體損害太大了。”
“我樂意，我覺得值得。”
“你太任性了！”
“有些時候是這樣。”

夜，不經意間悄悄為城市披上了黑色的幕簾，他們象一對正常夫妻一樣，晚飯後挽手去公園散步，坐在長凳上看湖光水色，直到夜色漸濃，相伴回家，收拾洗漱，相擁共眠。
當她脫完衣服，他又打了一個響噴---這是他的一個特殊習性，她知道，他以前說過，他聞到喜歡女人的氣息就會不自覺地打噴嚏，有時打一個，有時連連打，這時候，他的身體就開始興奮了。
這個自然習性裝不出來，因為後來她發現他每次都是這樣，她測試過，他一打過噴嚏，她伸手去碰，他下麵已經硬了，頭靠在他胸口，心跳已經突突地加速了。這是他對女人的興趣，也是他說的愛的表現符號。他說，噴嚏證明他從沒有對她厭倦過，他隻在心動時才打，麵對小姐，哪怕有刺鼻的香水，他也從來沒有噴嚏。她相信他說的。
但有一次例外，那就是他從新疆出差回來泡了公務安排的維吾爾族妞，那一晚她生氣從酒店出走，主要證據就是從他沒有打噴嚏判斷出來的，但她不會告訴他。
當他打第三個噴嚏時，她拱進他懷裏，果然，他已經開始預熱燃燒、膨脹。她握住他，像個淘氣孩子在把玩屬於自己的變形金鋼。
“我沒有備套套啊，我不知你取環了，今天是安全期嗎？”他用殘存的理性發出問句。
“管它安全不安全，我們馬上就有安全許可證了怕什麽！”白天那枚璀璨的鑽石光芒，已經讓她的情感衝出了所有理性的樊籬。
女人有時比男人更容易瘋狂，更易於燃燒。
她既然不怕，他就更不會怕。況且，身為男人，他也許更期待他那無數浴血沙場的小蝌蚪們，有一天能有一個勇敢者衝出重圍成就生命，那新生命是他生命的延續，是他老死後還能留在世上繼續延續自己的血脈。這是所有正常男人的正常期待，盡管一直被外因壓製著，但他的心裏偶爾也會時不時地冒一些妄想出來。
兩人一起沉浮於夜色的深淵中。那像是一次次蹦極的體驗，驚險、刺激、充滿著驚叫和呼喊的愉悅。讓人在刹那間忘記塵世的一切煩惱，隻有靈魂在輕盈地飛升、沉降。
夜，睡了。
他和她，都睡了。
此時，在地球的另一個角落，還有一些人醒著。她在重新思考和規劃著她的人生走向，不動聲色地籌謀著反轉劇的開篇和布局。
對，她叫林雅，一個不容忽視和忘記的人物，一個並非主角從來隻在幕後，卻能轉動整個故事走向的女人。
“我下周返京，xx航班，你到機場接我，安排一個時間我們一起去民政局。林雅。”
夜半，這條手機短信從美國飛越時空停駐到沙漫的手機上，嘀嘀嘀鳴響著，信號燈在暗夜中不停閃爍，像是一條警示。
手機旁的兩個人已經進入到酣沉的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