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曆史

本人是喜歡曆史的機械工程師,有點風馬牛不相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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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係列三:莊宗複唐之十五:後唐名臣郭崇韜之冤死

(2019-08-08 20:24:44) 下一個

同光三年即公元925年十二月十七(丙子),後唐莊宗李存勖派大軍消滅前蜀後,任命太原尹孟知祥出任劍南西川節度使,並催促他趕赴洛陽。閏十二月底,孟知祥離開洛陽前往成都後,莊宗在宦官的挑撥下,又派衣甲庫使馬彥珪飛馬前往成都,觀察伐蜀副帥郭崇韜的動向,隨時要殺了他。

同光四年(天成元年)即公元926年春正月初一(戊午),莊宗因為契丹入寇渤海而不接受朝賀。

正月初三(庚申),伐蜀主帥魏王李繼岌派轉運應接使李繼嚴和西川管內招撫使李嚴護送被廢的前蜀帝王衍及其宗室和百官數千人前往洛陽。

正月初五(壬戌),莊宗下詔,說因去年災荒嚴重,物價飛漲,所以自本月三日起他將避免在正殿上朝,還減少禦膳,撤去鼓樂,以回答天譴。所有去年遭受水災的州縣,秋夏稅賦全部蠲免;自壬午年(922)以前拖欠的殘稅及各色課稅,已有敕命蠲免的,如得知各地還在征收,必須讓租庸司務必按照先前敕令處理。所有京畿內的民戶,如有囤積糧食的,一律下令拿出減價出售;如不遵守執行,將強迫檢核搜查。西川王衍父子及偽署的將相官吏,除已經行刑和判罪的之外,一律予以釋放。天下在押囚徒,除十惡五逆、官典犯贓、屠牛毀錢、放火劫舍、持刀殺人,依照平常法律不予赦免寬宥的之外,理應判處極刑的,遞降一等;其餘罪犯也全都減罪降等;軍隊逃兵也一並赦免。

河中節度使兼尚書令李繼麟,被宮裏的優伶和宦官對他無休止的索求搞得很苦。他仗恃自己是莊宗的故舊,並且有功,還得到莊宗的厚待,因此拒絕不給。大軍征蜀期間,李繼麟在閱兵時,讓他兒子李令德帶兵隨從。寵伶景進和宦官們在莊宗麵前大講他的壞話,說:“李繼麟聽說朝廷發動大軍,以為是去討伐自己,所以非常驚懼,想靠閱兵進行自衛。”又說:“郭崇韜之所以膽敢在西蜀專橫跋扈,就是因為他和河中暗中連謀,內外相應。”李繼麟得知後非常恐懼,便想隻身入朝,好辨明自己。他的親信想勸止他,李繼麟說:“郭侍中功高於我。如今局勢將要轉危,我必須去見主上,當麵陳訴我的至誠。那樣進讒的人就要獲罪了。”

正月初六(癸亥),李繼麟到洛陽入朝。同一天,諸州上言,因為去年十月的地震,請朝廷準許他們召集僧侶道士搞起消災的道場。

正月初六,馬彥珪抵達成都。魏王李繼岌決定在正月十二日離開成都,奔赴宮闕。諸軍部署已定,魏王讓都統參軍任圜代理留後事務,等待孟知祥的到來。同時,馬彥珪將皇後的教令出示給李繼岌。李繼岌說:“大軍即將出發,他也沒有任何挑釁事端,怎能做出如此對不起良心的事!你們千萬不要再多說了。”他的近侍宦官李從襲等人哭著說:“聖上既然有了口敕,大王如果不肯執行,萬一被郭崇韜得知,中途發動事變,那就更沒救了。”李繼岌說:“主上沒有詔書,怎能光憑皇後的教令,就去誅殺招討使?這樣做能行嗎?”李從襲他們又花言巧語地編排事端挑撥離間,相繼陳述禍福利害。李繼岌不得已,隻好聽從了。

正月初七(甲子)一早,李從襲以李繼岌的名義召郭崇韜議事。李繼岌登上城樓避開這場麵。郭崇韜剛登上台階,李繼岌的隨從李環就用棍子打碎他的腦袋,並殺了他兒子郭廷誨和郭廷信。

郭崇韜字安時,是代州雁門人,父親叫郭宏正。郭崇韜最初是河東節度使李克用弟弟李克修的帳下親信。李克修鎮守昭義(上黨)時,郭崇韜累次掌管軍州事務,以清廉幹練著稱。李克修去世後,李克用任命他為典謁出使鳳翔,結果讓李克用很滿意,因此署任他為教練使。郭崇韜臨事機敏,應對稱旨。李克用兒子李存勖嗣位成為晉王後,尤其器重他。天祐十四年(917),晉王任用他為中門副使,與孟知祥和李紹宏共同參知機要。很快李紹宏出任幽州留後,孟知祥懇切請求辭去要職。先前,中門使吳珙和張虔厚因忠誠反而獲罪,所以孟知祥怕了,便請求到朝外任職,他妻子璚華公主也哭著向貞簡太後請求。晉王跟孟知祥說:“你要避位讓路,應當舉薦替代的人選。”孟知祥因而舉薦郭崇韜。晉王於是署任孟知祥為太原軍在城都虞候。自此之後郭崇韜專人掌管機務,晉王經曆的艱難和戰伐,他無不參與。

天祐十八年,他跟從晉王出征鎮州叛將張文禮。契丹主率眾到了新樂,晉軍大為恐懼,將領們都請求退還魏州。晉王猶豫不決。郭崇韜說:“阿保機(即契丹主安巴堅)隻是被王都騙誘,為貪圖財利而來,並非為敦睦鄰好。如果他們的前鋒稍有挫折,他們必定遁逃無疑。何況我們剛打敗汴寇,威振北部;乘勝驅攘胡虜,必定無往不捷!況且事情的成敗,也自有天命。”晉王聽從了他,晉軍果然告捷。翌年,晉將李存審收複鎮州,晉王派郭崇韜去檢查那裏的府庫。有人用珍寶賄賂他,郭崇韜一無所取,隻是花錢買了些書籍而已。

晉王在魏州即位成位後唐莊宗後,加郭崇韜為檢校太保、守兵部尚書,兼樞密使。當時,衛州被後梁攻陷,澶、相二州之間,敵寇每天都來搶掠騷擾,民眾流亡,地盤縮小,軍儲不夠,人心恟恟。大家都覺得莊宗的霸業終究不能成就,郭崇韜也寢不安席,睡不好覺。接著後梁大將王彥章攻陷德勝南城,梁軍勢力更滋長蔓延,還猛攻楊劉城。大將李嗣源在鄆州,音信斷絕,驛馬不通。莊宗登城四望,無計可施。郭崇韜啟發他說:“段凝阻絕黃河過渡的津路,如果王師不能南下,那麽鄆州怎能保得住?臣請求在博州東岸建立營柵,以鞏固渡河的通津。隻是擔心汴人偵察得知,將會徑自前來攻打我們。請陛下招募敢死勇士,每天前往挑戰。如果能拖住他們三四日,賊軍沒能及時過來,那麽博州的柵壘就能建成。”郭崇韜於是率領毛璋等一萬人連夜直趨博州。看到矛戟的末端有光,郭崇韜說:“我聽說火光出現在兵刃,是破賊的先兆。”到了博州,他率軍渡過黃河,馬上開始版築壁壘,晝夜不息。郭崇韜曾累得隻能在葭葦間躺在胡床(類似行軍折疊床)打個睏,突然覺得褲中發冷;身邊的人認真一看,竟是一條蛇。他就是如此勤奮盡力和忘記疲勞。三日後,梁軍果然到來。新建的堡壘城牆很矮,沙土也很鬆散,作戰的器械也不完備。後梁大將王彥章和杜晏球率眾猛攻,晉軍無法休息。郭崇韜身先士卒,督令部眾,四麵拒戰;哪裏有緊急就往哪裏去。堡壘即將失陷時,忽然傳來消息說,莊宗親自帶領親軍進駐西岸。梁軍聞訊急忙退走,因此解了楊劉的包圍。

沒多久,梁將康延孝前來投奔,郭崇韜將他請進臥內,向他征求對軍機的看法。康延孝說:“汴人即將四道齊進,以困晉軍。”莊宗非常擔憂,便召諸將商議進取對策。宣徽使李紹宏請求放棄鄆州,與汴人定下和盟,以黃河為界,互相不再侵擾。莊宗很不高興,獨自躺在帳中,召郭崇韜前來商量,問他:“到底有什麽好辦法?”郭崇韜說:“臣沒多少學識,所以不能引經據典,請求隻就時局判斷。自從陛下於天祐十五年為洗雪家讎國恥而起事圖霸以來,甲胄生出蟣虱,黎民困於輸運。今天陛下繼承大號,河朔的士人庶民,每天都盼望著陛下蕩平敵寇。如今才得到汶陽(即鄆州)尺寸之地,卻不敢派兵保衛,更何況想盡有中原!將來收到的租賦不夠,那時百姓抱怨,輿論責怪,即使想要劃河為界,誰又肯為陛下守衛?臣自從和康延孝談論以來,晝夜籌劃。估計我們的兵力,判斷賊兵的事機,不出今年,必定會決出雌雄。臣聽說汴人決開黃河,自滑州直至鄆州,淹沒了大片土地,很多地方沒有船隻都無法通行。臣又聽說梁人精兵盡在段凝麾下,王彥章每天都騷擾鄆州境內。他們既然派大軍逼臨我們的南陲,又仗恃黃河決堤,便以為我們不能南渡,所以他們一心隻想收複汶陽。這就是汴人的謀略。臣覺得段凝保據黃河沿岸,隻是想和我們對壘相持。臣請求隻要留下部分兵馬守衛鄴城,固保楊劉;陛下然後親禦六軍,長驅直入,倍道兼行,直指大梁。汴城沒什麽兵馬,到時自然望風自潰。如果偽主(即梁末帝)授首投降,賊將將自然倒戈。那麽半月之間,天下必然平定。如果不斷然采用此計,到處征求旁人的意見,臣擔心事情就不能成功。今年秋季歉收,軍糧才能支撐數月。陛下下此決心,那麽成敗尚未可知;但如果不下決心,那麽將坐而待斃。臣聽說‘作舍道邊,三年不成(意即聽到的議論太多難以成功)。’帝王應運,必有天命。成敗在天,還請陛下獨自決斷。”莊宗突然起身,果斷地說:“愛卿的話正合朕意。大丈夫得則為王,失則為寇。我決定出征了!”即日下令軍中,把家屬全部送回魏州。莊宗送劉皇後與兒子興聖宮使李繼岌到朝城西野亭時,和他們哭別,說:“局勢十分危窘,今天必須決一死戰。事情如果不成,我們就不再相見了。”接著他留下李紹宏及租庸使張憲守衛魏州,自己率領大軍自楊劉渡過黃河。這年,後唐大軍生擒王彥章,誅殺梁氏,招降段凝。這些全是郭崇韜主張的謀略帶來的戰果。

莊宗到了汴州後,因宰相豆盧革在魏州,便命令郭崇韜代理中書事務,很快又拜他為侍中兼樞密使。當舉行南郊祭祀大禮後,他讓郭崇韜兼領鎮、冀二州節度使,進封趙郡公,食邑二千戶,賜給鐵券,寬恕十次死罪。郭崇韜雖然位極人臣,權傾內外,然而出謀獻策,必定盡忠規諫;對士族和朝臣,也都收攏勉勵,因此得到朝廷內外的欣然好評。當初收複汴、洛一帶時,他多少收納了些賄賂饋遺。有些親友規勸他,郭崇韜說:“我位兼將相,俸祿和賞賜多達巨萬,怎會在乎這些小錢?隻是偽梁那些時日,賄賂成風。如今方麵藩侯,大多都是梁室舊將,都是我的君主射鉤斬祛的人(以前的對手)。他們一下子洗心革麵,變成我們的人;如果堅決拒絕他們的饋贈,難道他們不會因此恐懼嗎?我隻不過將這些錢財暫時收藏在私室,無異於為公家儲存而已。”當朝廷舉行郊祭大禮時,郭崇韜將家產全都貢獻出來,以幫助朝廷的賞賜。當時近臣勸莊宗將各地貢奉的物品藏到皇宮內庫,所以那裏珍貨堆積如山,而公家府庫的東西卻不夠用來賞賜軍士。郭崇韜奏請拿出內庫的錢財資助大禮的費用,但莊宗沉吟了許久,表現得很舍不得。當時天下已定,對外征討基本平息。莊宗逐漸沉湎於奢侈淫逸,以滿足自己的欲望。洛陽大內新建的宮殿宏偉寬敞,樓宇壯觀深邃。宦官阿意奉承,迎合旨意,以此鞏固得到的恩寵,所以聲言說宮中夜裏見到鬼怪,眾口一辭。莊宗感到驚駭,並問什麽原因。宦官說:“見過本朝長安的大內,六宮嬪禦,幾乎多達萬人;椒房蘭室,無不到處是人。如今宮室大半空閑,鬼神喜歡幽靜,所以難怪他們喜歡這裏。”於是優伶景進和宦官王允平等人紛紛到各道去挑選宮女,不擇良賤,全都接納到宮掖。

同光三年(925)夏,因為久雨,黃河泛濫,衝壞了天津橋。當時,酷暑尤其炎熱。莊宗常挑選高樓避暑,但都很不滿意。宦官說:“如今大內的樓觀,甚至不如舊時長安的卿相宅第。以前的大明和興慶兩宮,樓觀數以百計,全都是雕梁畫棟,高聳入雲,遮天蔽日。今天官家(即陛下)卻能納涼的地方都找不到。”莊宗說:“朕富有天下,難道不能蓋它一座樓房!”當即命令宮苑使負責經營,但還擔心郭崇韜有所諫止,便讓人先跟郭崇韜說:“今年奇熱,朕前不久在黃河邊上時,在五六月中,與賊兵對壘;那時行宮低窪潮濕,朕身穿甲胄,騎馬出戰賊兵,還總覺得清涼。如今安然居住在深宮,卻忍受不了這暑毒。這是為何?”郭崇韜上奏說:“陛下不久前在黃河邊上,因為汴寇未平,所以廢寢忘食,一心都在戰陣之上。奇寒酷暑,陛下的聖懷毫不介意。如今賊寇既然平定,中原無事,陛下放縱耳目的痛快,不再擔憂戰陣;所以即使樓台百尺,廣殿九筵,今天也忍受不了這炎熱。但願陛下思量艱難創業的時候,那麽今日的酷暑,坐著也變得清涼了。”莊宗默然無語。王允平等人最終還是繼續營造,郭崇韜再次進奏說:“內宮的營造,每天都非常浪費。現在正當饑荒的災年,還請陛下暫且停止這些土木工程。”但莊宗不聽。

當初,郭崇韜與李紹宏同時擔任內職。當莊宗即位後,郭崇韜因為李紹宏曆來地位在自己之上,覺得舊人難以控製,便奏請讓澤潞監軍張居翰同時執掌樞密,然後任命李紹宏為宣徽使。李紹宏大失所望,甚至低聲哭泣,憤慨鬱悶。郭崇韜於是設置內勾使,一應三司的財賦事務,全由內勾使負責,並讓李紹宏兼領,想讓他稱心;但李紹宏依然悵怨不已。郭崇韜自以為立有大功,河、洛平定之後,權位熏天,擔心被他人傾奪,便跟幾個兒子說:“我輔佐主上,大事已經辦完了。如今被一幫奸邪排擠詆毀。我想避位,回去鎮守常山,作為告老退隱的菟裘之計。”他兒子郭廷說等人說:“大人的功名到了這一步,一旦失勢,那便是神龍去水,將為螻蟻所製。還望大人尤其應當深察。”門人故吏又跟郭崇韜說:“侍中功勳可謂第一,即使群官看不慣,必定也無法挑撥離間。侍中應當在此時堅決辭去機務。主上必定不肯,那麽侍中就有了辭職避位的名聲,這樣就能塞住那些進讒言的小人之口。魏國夫人劉氏正得寵於主上,中宮尚未正位,侍中應當讚成為劉夫人冊禮,主上一定會高興。宮內一旦得到劉氏的援助,那群閹宦又如何奈何得了侍中!”郭崇韜覺得有理,於是三次上章堅決推辭樞密使的職位,但莊宗下優詔不許。郭崇韜接著密奏,請立魏國夫人為皇後,並上奏陳述有關時務利弊的二十五條,全都便利於民,取悅人心。他又請求罷免樞密院,將具體事務各交回本司,好減輕自己的大權。然而宦官繼續對他誹謗不已。

同光三年,郭崇韜堅決請求罷免他兼領節度使的節鉞,莊宗總算答應了,還批答說(據《冊府元龜》 ):“朕因愛卿長久掌管樞要,經常處理重要和疑難大事,所以在遲疑未決的時候,總要谘詢愛卿的先見;或麵對憂慮不定的事情,尋訪愛卿後總能得到解答。至於讚助朕的大業,登上這一寶座,當時眾說紛紜。而愛卿獨自堅持認為:天命不可違,唐祚必須複;並請求納入家族,明設誓文。接著又秘密奪取汶陽,興師進入不測之地;暗中打通河口,獻策占據必須在那裏渡河的要津。人們不知道的事,惟有愛卿拿定主意。待到汴兵在中都嘯聚,群黨窺伺皇陵時,朕決心平妖,並收複浚水。雖說計策先已定下,朕再審視前番的籌謀,果然得到愛卿的極力讚成,一切都符合神機妙算。何須親冒矢刃,這也照樣顯示特殊功勳。何況常山重地,正擔心尚未收複,愛卿能安撫部眾,共定群心。惟有朕深知愛卿的為人,他人豈能如此。所以對愛卿的獎賞和寵信,的確有異於同輩;澆灌朕的心懷,真的無異於大澤。如今愛卿再三謙讓,多番退辭;開始時要交出常州,請求讓給其他上將;接著又稱梁的教訓,不可兼職專權。如此周身,顧全名節,古人操守,未必可比。朕既然閱覽愛卿的堅決推辭,實在也難以拒絕來表所請。愛卿兩次推讓汴州,所請應當依允。”

剛好客省使李嚴出使西川回來,說前蜀皇帝王衍容易對付。莊宗於是和郭崇韜商議討伐的謀略,進而挑選大將出征。當時李嗣源是諸道兵馬總管,理應出行。郭崇韜覺得自己受到宦者的傾軋,便想建立大功以遏製他們,便上奏說:“契丹侵犯邊塞,北麵必須依靠大臣,全靠總管出兵鎮禦。臣覺得興聖宮使李繼岌(皇子),德望日益興隆,然而大功尚未建立。應當依照先例,以親王為元帥,付以討伐的大權,好成就他的威望。”莊宗當時很喜愛李繼岌,便說:“小兒幼稚,怎能獨自出行?愛卿應當認真為他挑選副手。”郭崇韜尚未回奏,莊宗就說:“朕看沒人能超過愛卿。”於是任命李繼岌為都統,郭崇韜為招討使。那年九月十八日,他率領親軍六萬,進討蜀川。郭崇韜即將出發時,上奏說:“臣以非才,謬當戎事,倚仗將士的忠誠努力,憑籍陛下的威嚴神靈,或許能夠克捷。如果西川平定,陛下選擇那裏的主帥,如果想要信厚善謀和事君有節的大臣,那麽則孟知祥莫屬。希望陛下將蜀帥的職位授給他。如果宰輔缺人,那麽張憲有披荊斬棘的辛勞,而且為人慎重多識。其次就是李琪和崔居儉;他們都是中朝的士族,富有文學,可選擇而加以任用。”莊宗登禦嘉慶殿,設置酒宴為征西諸將餞行,還舉起酒杯敬郭崇韜說:“繼岌不熟悉軍政,而愛卿長久跟從朕南征北戰。西麵的事,全都托付給愛卿了。”

大軍出發後,於十月十九日進入大散關。郭崇韜用馬鞭指著山險跟魏王(即李繼岌)說;“朝廷興師十萬,已進入這山中。如果不能成功,哪有歸路?如今岐下(鳳翔)的糧運,才能支撐十天。我們必須先去奪取鳳州,得到那裏的糧儲積累,那樣才能成功。”於是命令李嚴和李紹琛(康延孝)先飛馬傳送書檄,勸諭前蜀鳳州節度使王承捷投降。當大軍到了鳳州時,王承捷果然在州城投降。郭崇韜得到士兵八千和軍儲四十萬。接著後唐大軍到了故鎮,前蜀屯駐指揮使唐景思也在那裏投降。郭崇韜又得到士兵四千。後唐接著又攻下三泉,得到軍儲三十多萬。此後軍隊再也沒有軍糧匱乏的擔憂,軍威大振。大軍的招懷製置,官吏補任,行軍籌畫,軍書告諭,都取決於郭崇韜,李繼岌隻是名義都統而已。莊宗讓內官李廷安、李從襲、呂知柔為都統府紀綱。他們見到郭崇韜幕府事情繁忙,將吏也全跑到那裏匯報受命,歸降的蜀人也爭先恐後地向郭崇韜父子賄賂饋贈,而都統府隻有大將早上依例前來拜謁一下了事,因此牙門一派蕭索,所以深感恥辱。當前蜀六軍使王宗弼歸降時,他也首先賄賂招討使府。蜀帝王衍在成都投降時,郭崇韜居住在王宗弼的府第。王宗弼強占王衍的妓妾和珍玩,轉過來奉獻給郭崇韜,然後請求成為蜀帥,郭崇韜也敷衍許諾了他。王宗弼又和郭崇韜兒子郭廷誨密謀,讓蜀人寫下一大堆理由去見魏王,請求他奏請郭崇韜為蜀帥。李繼岌看了狀紙後跟郭崇韜說:“主上倚賴侍中猶如倚賴衡嶽和華嶽,怎肯將元老舊臣丟棄在蠻夷之地?何況我也不敢作此決定。”李從襲等人跟李繼岌說:“郭公收買西蜀的人心,意圖難以猜測,大王應當嚴加防備。”於是雙方開始互相猜疑。

郭崇韜後來遇害的事前頭都已細說,就不贅述了。郭崇韜有五個兒子,郭廷信和郭廷誨隨父親一道在成都遇害,郭廷說在洛陽被殺,郭廷讓在魏州被殺,郭廷議在太原被殺,他們的家產也都被籍沒。李嗣源即位成為後唐明宗後,下詔歸葬他們,並賜給郭崇韜後人他家的太原舊宅。郭延誨和郭廷讓各有幼子一人,得到姻親的保護而獲免;郭崇韜妻子周氏在太原撫養了他們。

郭崇韜事奉莊宗勤勉盡節,輔佐王室,曆經艱難,功勞無與倫比。他西平巴蜀,宣揚皇威,身死之日,夷夏無不為他喊冤。然而議政的人們認為郭崇韜功勞雖多,但權勢太重,不能處身量力,而聽信小人的誤導,想取得泰山般的安穩,而匆忙退位避嫌,結果反而加速了大禍的來臨。而且他秉性剛戾,遇到事情容易發作,既不知前代的成敗,又不了解當時的世態炎涼,而專以天下為己任,過於魯莽輕率。當他權傾四海和車馬盈門時,士人諂媚逢迎,使他逐漸以流品自居。同列豆盧革曾跟郭崇韜說:“汾陽王(中唐名將郭子儀)是代北人,舉家遷徙到華陰。侍中世代都住在雁門,難道也是他的後裔嗎?”郭崇韜回答說:“經曆動亂後失去了族譜,先人曾說跟汾陽王隻隔四世。”豆盧革說:“所以他還是侍中的祖先。”因此他開始旌別流品,引薦輕薄之徒,將他們當作心腹;而佐命勳舊,全被他鄙夷拋棄。故舊僚佐中有些想進位的,郭崇韜曾跟他們說:“你雖然是我代州的故舊,然而家裏沒有門閥。我深知你的才技,但不敢驟然為你進位,擔心會遭到名流的嗤笑。”在征蜀路上,他到興平拜謁尚父郭子儀的墳墓。他曾私下跟李繼岌說:“蜀平之後,大王作為太子,待陛下千秋萬歲之後,神器在手,應當去掉全部宦官,優禮於士族。不但必須疏遠排斥閹宦,連騸過的馬都不能再騎。”宮內的優伶宦官,對他恨得咬牙切齒;朝外的舊僚宿將,對他氣得指手痛心。導致他族滅的慘禍,自有緣由。加上他幾個兒子驕縱不法,在平定蜀川後,用車輛載著珍寶,填滿洛陽的府第。籍沒家產那天,許多箱子的泥封還是濕的。雖然莊宗晚年被一群小人迷惑,致使功臣不能善終,也怪郭崇韜給自己帶來災禍。

《舊五代史》的史臣評論說:夫出身事主,得位遭時;功不可以不圖,名不可以不立。洎功成而名遂,則望重而身危;貝錦(誣陷)於是成文,良玉以之先折。故崇韜之誅,蓋為此也。是知強吳滅而範蠡去,全齊下而樂生(樂毅)奔;苟非其賢,孰免於禍。明哲之士,當鑒於斯!

要想知道郭崇韜死後後唐的事,請看下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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