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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纏中說禪的最後時光

(2021-02-10 19:29:20)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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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州之殤:醫生記錄的一個操盤手的最後時光

此次廣州之行,與其說是去看病人,還不如說是去接受一次心靈的洗禮。
初次與纏見麵
2008年10月7日上午,一個朋友,也是我原來治療過的病人,打電話邀我出診,地點廣州,患者是他非常好的朋友,被診斷為鼻咽癌,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據說瘦得隻剩下皮包骨。受人所托,我的主要任務是希望能勸病人繼續接受化療,或者接受幹細胞療法。據了解,病人是一位非常有才華的年輕人,而且意誌力非常頑強,已經承受過三次化療,不過現在拒絕繼續接受化療。患者對自己的病有獨到的中醫見解,並對西醫的治療方法甚是排斥。若要說服患者,就必須要使出真本事才肯相信我,才會接受我的建議。出於醫生的本能,我決定要去看看患者,雖然沒有十全地把握,但也希望能夠最大程度的緩解病人的痛苦。
10月13日下午乘坐15:10的航班,我飛往廣州,落地時的廣州下著瓢潑大雨,晚上8點終於到達患者的住處。走進那間“刀把型”的臥室,我第一次見到了纏。隻見很小的一個人兒,裸露著身體,躺在床上,瘦弱的讓人心疼。腦袋很大,頸部有著恐怖的腫塊。作為一個醫生我也嚇了一跳,但還是決定要試一試。“你要的醫生到了。”纏的表弟輕聲說。纏隻說: “好……”我來到進前,摸拭纏的皮膚,發現上身很熱,下身卻是冰涼的,中醫稱之為“上下不交”。纏問我情況怎樣,我說:“需要先進行罐診(拔罐子),等開完經絡了解一下初步情況再看。”纏要求馬上開始。在等待家屬去買酒精的時間裏,纏的表弟告訴我:“纏已經一周多沒睡過覺,也沒吃過東西了。前段時間還好一點,這段時間已經瘦成這樣了。老說熱,不穿衣服也不蓋被子,但醫生就說不發燒……”
準備就緒,我走膀胱經布罐,大概5分鍾左右,就聽到了鼾聲——纏睡著了。15分鍾的工夫,起罐,我給纏蓋上被子,纏沒有拒絕。整個晚上,纏隻醒了兩次,是因為長時間單一睡姿導致背部僵硬,讓陪護加以按摩。那一晚纏睡得比較好,而且自己要求陪護給蓋被子。次日上午九點多纏醒來,我一早去看纏,臉色好看多了,臉部輪廓凸顯了一些出來,脖子下的腫塊小了一些,觸摸起來也軟了一些,右側腋窩下的包塊也變小。
上午我再次替纏布罐,這次采用輕微處理,時間和罐數均減,拔完後纏又睡了,睡得很熟很香。中午1:30,纏坐到輪椅上了,跟我講:“姐姐,再給我拔一次罐子吧!”我說“那可不行,今天的治療僅限於早晚的輕微處理,不能再拔了,身體承受不住。再說你現在必須大量喝水……”纏說,“沒關係,試試吧!可以把晚上的那次提前嘛!”按經驗判斷,纏可能會伴隨體溫升高的症狀發生,為人體自身免疫係統機能的自主反映。一般情況下,普通人多喝水第二天就沒事了,隻是不知道纏這種淋巴腫塊的病症會出現什麽樣的反應。纏一再堅持,我就嚐試著在腫塊上布了幾個罐,才兩分鍾就發現臉色不好,於是馬上起罐,把病人身體放平,很快臉色恢複過來了。纏又睡著了,鼾聲很大。我開始擔心,因為喂不進水,意味著溫度會上升,機體自發的免疫過程,需要大量的水在體內把經絡的毒素衝刷出來,如果沒有水,過程中病人會非常辛苦,免不了高熱。不出所料,下午4:00後開始出現皮膚忽熱忽涼,但病人依然沒有醒來的意思,怎麽也喂不進水。6:00左右皮膚很燙,纏醒過來,我要求立刻送病人去醫院補液,纏自己也同意去醫院了——這可是破天荒的。我對纏說:“你一定要堅強,隻要熬過這一關你就會慢慢好起來。”
進到醫院,我開始給纏大量喂水,7:00左右大便一次,多且臭,8:00左右開始補液,而且滴速控製在46滴/分鍾(這是醫生要求控製的)。當時病人的心率是150次左右,呼吸很大很深。一直在排氣,且惡臭。9:00左右又大便一次,也非常多。整個晚上總共大便5次,都是很多很臭。我一直在喂病人加有VC和VB的水,到早上4:00,我已經喂下1300ML水,補液才進600ML。第二天白天又有三次稀大便,量都很多。體溫緩慢降到38度,我才離開病房回去休息了一下。
那一天的體溫很穩定,纏的精神狀態也出奇的好,前一天晚上還病危了,今天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白天吃了很多東西,還有牛肉羹呢……晚上纏的同學、朋友來了一屋子,我出去吃飯回來,剛跨進病房,纏很興奮地對著那一大群人說:“我師傅回來了!”我起先沒聽明白,後經纏的同學翻譯才懂了,原來我已經成纏的師傅了。纏的一個同學開玩笑說: “拜師要行拜師禮的,哪那麽容易!”纏馬上就說:“是的,是的,我還要請客呢!到時你們都得給我做證!”到此,我並沒有忘記自己此行的最終任務,我當著纏眾同學和朋友的麵要纏答應我,等治療一段時間後,在包塊縮到最小最硬的時候去做靶細胞化療(定位化療,對身體健康細胞的傷害較小),纏欣然同意了。
那一夜我陪著纏到淩晨四點,纏睡了,我也在旁邊合了一會兒眼。誰知道陪護在一旁敞開了病房的窗戶,早上6:00我被冷醒了,壞了,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已經晚了——病人肯定會染寒。果不出所料,早上8:00纏的咽喉後壁左側開始發紅了。我難過極了,要知道這樣吹風受寒一般人都受不了更何況才剛通了經絡的病人!
這次出診的時間差不多了,北京的病人還在等我回去。纏北京的朋友打電話過來,可纏堅決不讓我走。怎麽說此行的成功或者失敗呢,纏答應了繼續的化療,但要在經過我治療一段時間,病情控製的差不多之後。我很希望纏身邊的親人或者朋友能安排纏去我那裏繼續調養。鑒於纏目前的狀況,我又多留了一個晚上,纏希望跟我走,但身邊的人都不同意,況且纏當時又受寒,身體比較虛弱。沒辦法,纏無論如何要求我再拔一次罐,否則就不留在醫院裏。就這樣,我最後替纏作了一次治療,10月17日早六點,徑自去了機場,回京……

與纏的再次相見……
六天之後,10月23日上午10點左右纏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打電話說纏邀請我再赴廣州,自上次我離開後纏一直不肯吃東西,甚至連水都不喝,身體已經衰竭。定好下午5點的機票,於是我再次出診。到達廣州已經是晚上8點50分,我直奔纏所在的醫院,進到病房,我說:“纏,我到了。”當時的纏還清醒,聽到我的聲音,笑得像孩子似的。“太好了!”纏說。看到纏的神情,我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放下手中的行李,將事先準備好的VC和VB拿給纏吃,主要是想盡快保護一下肝髒,看能否解決一些進食問題。皇天不負有心人,晚上11點左右,纏告訴我感覺餓了,想吃點東西,吃什麽呢?手頭有嬰兒米粉、蛋白粉,於是我用少量的米粉加蛋白粉,先用溫開水調到很稠,再加現榨的葡萄汁,然後再次兌水,弄稀到可以用吸管吸食。纏喝了一點就出現嗆咳,說明咽喉已經腫脹,很難咽下東西。我很著急,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方法讓纏可以放鬆一下喉嚨。於是我輕輕地給纏按摩喉嚨,稍微好一些,但還是怕吃下去再次嗆咳,於是決定明天再喂。就這樣在深夜兩點以前纏喝下果汁、含VC、VB和Ca的流質共600ML,還有少量的米粉和蛋白粉。

我能給纏承諾嗎?
第二天早8點半,我準時到病房,纏的陪護老陳告訴我他剛喂纏吃過200ML水和大半杯酸奶。我高興壞了。纏堅持要出院,跟我回北京繼續治療。可是當把這事跟姨父姨母和老陳說之後,姨父姨母要求我承諾治療效果,我說“阿姨,纏可是鼻咽癌,且伴隨嚴重的淋巴係統增生,醫院醫生都不可能給你任何承諾,為什麽要我給你承諾呢?!我能做的就是盡一個醫者最大的努力,如果他好了,就是佛家說的是他的福報,如果好不了,也隻能認命了。再說,如果繼續治療,我需要跟病人和家屬簽署基本的免責協議。”這時姨母說:“劉醫生,我也希望纏好起來,但我不是纏的直係親屬,我怎麽能跟你簽合約啊!”這時陪護老陳像精神病一樣在病房裏一邊罵介紹我來的纏的朋友,一邊罵我,說我是什麽用意,為什麽一定要把纏帶到北京去。我看看纏,纏無奈,叫我別生氣,別聽他們的,還一定要跟我回去,說:“你帶我走吧。我們走吧!走吧!”語氣急切而且內心焦灼。我對纏身邊的人說:“你們怎麽不問問病人自己呢!不是我要帶纏走,是纏要跟我走……”纏見我發火了,在那裏不吱聲。另外一個姓黃朋友把我們全部叫到病房外麵去: “大家都別爭了,最主要的還是看纏怎麽決定吧。”老陳見此情況就緩和了,說:“要不這樣吧,纏不是要出院嗎?我們幹脆把纏接回家,你就留下來,可以在家裏做治療。”纏開始還是不同意,要隨我去北京。於是我對纏說:“纏,他們讓我留下來替你做治療,行嗎?”纏隨即答應了。
這兩次的出診,我都甩下了北京的店和客人,考慮到纏的治療時間大概要一個月,我必須事先與病人和病人家屬談妥治療費的事情。試算一下,北京店麵月租3500,目前療程內客人數量大概在20,按每日最多4位病人治療,每人每次治療花費1000元,而在這裏是全天幾乎要24小時的進行治療及陪護,於是我提出廣州這邊按4000元/天作為治療費的標準,先與他們商量。一會兒,老陳很高興的樣子來告訴我: “我已經跟纏說了,纏同意了,隻是姨父他們覺得有點貴,等會兒纏就會叫你進去的。”過了一會兒,他們讓我進病房,我看到周圍人的表情是如此不自然。唯獨纏很高興的說:“劉醫生,對不起,剛才讓您受委屈了,您要早說的話,我可能就不遭這份罪了。您說的四千元治療費吧,沒關係,我們就這麽定了,照您說的辦,您留下來幫幫我。”話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我隻有暫時留下來了。為了纏,一個才華橫溢的年輕人,我願意試一試,但同樣,我沒有十全的把握說能夠醫好纏的病……

我的無奈和無助
當日,所有的人在晚上7點前就都離開病房了,隻留下我在病房裏陪著纏,纏又在發高燒了,到39度5,我給纏拔罐、刮痧、用藥水泡手泡腳,翻身,用藥水擦澡……,榨果汁,喂食物、喂水,所有的事情都隻有我一個人。於是我打電話問纏的姨父: “大叔,你們請我過來好像成了全程陪護了,我這算什麽呀?現在纏體溫一直持續在39度5,萬一在醫院裏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麽交代呀?”他告訴我,他馬上打電話給那個陪護老陳回來,可是他也一整夜沒有回來,第二天早7點40才回到病房。纏持續高熱,又不吃藥,醫生用了鎮靜退熱劑,也都退不下來,纏的神智已經不是很清醒了,一會兒說看到誰來了,讓我把門打開,一會兒又說股票怎樣怎樣,還說台幣又怎樣……我一晚上都在聽纏的囈語,心裏很不是滋味啊。早上6:30了,我看纏睡著了,我也睡一會兒,7:00纏又醒過來了,就叫著要出院。沒辦法,我隻好打電話告訴姨父和老陳,讓他們早點來,看看是否可以轉院,這裏的醫生告訴我,他們這裏隻能這樣了,是內科病房,不是癌症專科病房,所有的藥對纏都沒有用了。早上8:10左右,纏說想吃點東西,我就調早餐,突然兩個警察來了,他們先是問這個病人是不是叫XX ,我說是,然後問我和病人什麽關係,我說是病人的朋友推薦我來替病人做治療的,又問病人家屬在哪裏?我回答病人家屬還沒到。在這種情況下,我反問了警察一句:“有什麽事嗎?”警察說:“有人從深圳打電話來說有人詐騙XX。”那時我就明白什麽意思了,無奈的苦笑,打電話給推薦我來的人說,這裏關係太複雜,沒辦法再待下去,還是盡快回去吧。警察最後沒有問什麽,隻記錄了我的姓名、出生年月日就走了。(直到離開廣州,除去來程時的機票1600元和這兩天的食宿,我沒有向病人索要一分錢的治療費用。)
無論去留與否,我還是堅持為纏做最後的努力。回到病房,我把調好的餐喂纏吃下去了。截止到10月24日,纏幾乎9天沒有大便了,目前正處高熱,我找到醫生要求給病人做鹽水灌腸,醫生說,“病人都沒有吃東西,不會有大便。”我說,上次我拔完罐之後病人解了8次大便後第二天體溫不是就下來了嗎?我堅持讓醫生試試,於是他們給了我兩隻開塞露,我讓陪護上藥,陪護說這不是醫生的醫囑,拒絕做。那好,我自己做,上好藥幾分鍾後,病人就開始解大便了,而且量很多。這裏我想說明一下: 中醫講肺與大腸相表裏,主皮毛。纏體溫持續高熱,任何藥物都沒效果,那肯定是大腸有嚴重阻塞,導致肺氣不宣;再說我還摸到纏的腹部有大的包塊,碰到就疼,質地較硬,我判斷那就是宿便;還有纏在我上次離開之前和這兩天還有吃東西,前麵我喂過牛肉羹之類的半流質食物、牛奶、玉米漿之類的流質。前一次高燒也是大便一出來、水喂進去,體溫就降下來,所以病人應該有較多宿便淤積在體內形成毒素而無法排出。
也同樣考慮到毒素的大量淤積,我要求讓醫生上血液透析,因為我認為纏的淋巴包塊小了那麽多,它的毒素去了哪裏?首先是進入血液進行代謝,但病人身體極差,代謝絕對有困難,再說每天2000ML的尿液也不能很快的排出體內的毒素,如果用血液透析就可以很快幫助病人過濾血液裏的毒素,繼而使淋巴係統和血液係統盡快參與代謝,循環起來,這樣免疫係統才會慢慢恢複和增強,才能把癌細胞逐漸包起來,直到最後按預期縮小到一定程度足以進行靶細胞定位化療。於是我找主管醫生要求給病人做血液透析,醫生告訴我病人指標不夠,說病人現在每天能有2000ML小便沒必要做血透,還強調說血透必須要滿足兩個條件:一個是腎髒失去過濾功能,再一個就是急性中毒。醫生說懷疑是淋巴腫塊破潰,大量毒素進入血係統引起的高熱,沒法降溫,於是我反問了醫生一句話:“大量毒素入血,這不稱為急性中毒又叫什麽?!”那醫生“咆哮”道: “那我去找腎科的讓他們做血透?!這不可能!”……

我離開了……
當天中午,我隻給“珈”發了一個短信說晚上9點的班機回京。
下午1點半我回到病房,老陳說腫瘤醫院床位滿了,沒有空房間,需要等。我向他們辭行: “我在這裏插不上手,幫不上什麽忙,現在纏拜托給你們了。”見到我主動要求離開,老陳馬上就說好好好,馬上就打電話給我定機票。我進到病房和纏說:“現在轉不了院,我在這裏幫不上什麽忙,幹脆我先回北京……”話還沒講完,纏立刻很激動地說:“我也走,你帶我走,我要跟你一起走!”“纏,我怎麽帶得動你?!我背你不動你啊!”“我不要你背我,有車的嘛。還有我姨父、姨母、老陳他們。”我說“纏,現在你溫度這麽高,他們不許你離開醫院的,你就等溫度降下來再來北京好嗎?”“我們說好了你怎麽又變了呢?”纏說得很絕望,緊緊握著我的手不放我。我難過極了,可我沒敢哭,隻是鼓勵纏:“你一定要堅強一點,挺過去,我在北京等著你!”纏隻是閉上眼睛說好好好,聲音低沉的,突然大聲說:“我一定要過來,我後天就過來!”我說“好,我一定去接你。”“你是坐火車還是坐飛機呀?”我開玩笑說,“我看到哪兒接你嘛!”纏說:“我怎麽坐得了飛機,隻能坐火車了。”我說“好,我一定去火車站接你”……

我的心靈洗禮
帶著遺憾和不忍,我回到了北京的家,感覺非常非常的疲倦,在家整整睡了兩天。也許是心情的原因,也許是身體的乏力至極。當“珈”到我這裏,我對她說: “這次我最大的收獲就是接受了一次心靈的洗禮……一直以來,隻要病人不放棄,我就不放棄,可此刻我不得不對纏說抱歉,阻礙重重,也許是天意,我沒辦法再進行下去……”難過的眼淚忍不住一下湧上眼眶,“珈”也陪著我一起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最後我不無感歎地說:“是啊:人一生有一個真正的好朋友是如此重要,在最關鍵時刻就是自己的生命!同時也是自己的一場人生啊!這是我從來就是忽略了的,但現在看來卻是非常珍貴的東西,這是再多錢都買不到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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