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足球的未來在哪裏

中國足球的未來在那裏？


――致馬雲先生及所有關心中國足球的企業家先生們的公開信

馬雲先生，此信是想和您談談中國足球問題。何以致信於您，而非別人呢？原因有四。其一，如果要添履曆表的話，我與您有著相似的經曆：我們都是教育界出身，您學的是外語，我也是；您做過教師，我也做過；您後來經商，我也在做。當然成績上不能與您相比。但我想，有著相似的教育和人生經曆的人，在思想上，應該有更多的共性。對問題的探討，彼此向思想的更深處走會容易些，更不需要在問題的邊緣打轉轉。其二，從最近您對恒大俱樂部投資的報道來看，您熱愛足球。這我也一樣。我是大連人，家住原來的大連市人民體育場邊上，馬路上踢球伴隨我度過了我的童年和少年時代。當然，我的足球天賦與我對足球的熱愛不能相比。與足球的親密相戀，隨著大學畢業而結束，但對足球的愛，至今未有稍減。其三，由您的經曆，與對您的報道來猜測，您不應該是純粹的，以金錢為唯一人生追求的商人，而應該是有著比物質利益更高的追求，是追求更高層次自我實現的理想主義者。所以，國家和民族的未來，一定是在您的擔憂與思考之中。其四，也是這封信的直接導引，也是這封信想和你談的主題，即您投巨資於足球俱樂部一事。以您的思想的成熟與深度，如此做法，讓我不解，甚至失望。沒有對麵溝通的可能，隻好提筆，以這種方式，對您談談我的想法。

中國足球的現狀，眾所共知，毋庸多言。二三十年前，我們可以藐視日本、韓國，視伊朗、伊拉克為對手，也曾幾次衝到了走向世界的大門口。而自從找到了所謂的能為足球開啟世界大門的“金鑰匙”，也就是“足球職業化”，“俱樂部”之後，有著政府與企業難以計數的投資，中國的足球卻一退千裏（有人說已經退到了宋朝）。如今，我們未曾懼怕過的日本，韓國隊，不論它們與世界級強隊的比較如何，已經成了亞洲足球的代表，風光於兩屆世界杯，成了我們仰止的高山。對此，我無法心緒平和，無法不嫉妒。請恕我不是個世界主義者，我心量無法寬宏到做一個純粹的藝術看客，隻為藝術叫好，而不論是誰的藝術。我不能不問：我們中國隊在哪裏？

那麽，二十多年來，中國足球一代不如一代，一路衰頹至此，原因何在？是錢花得不夠麽？恐怕在中國，沒有任何運動項目，承受過如此巨大的投入。是體製不先進麽？在70年代舊體製時，我們還曾經看到過希望；而現在世界最時髦的體製的職業化和俱樂部體製隻展現出絕望給我們看。是外援引進不夠麽？這嘩眾取寵的招牌，已經多得讓我們沒有新鮮感了。當我在電視上看到中國俱樂部球隊裏的大鼻子，藍眼睛的歐美球員射門進球，我們國人為之鼓掌叫好時，我真得無法再樂起來！我們需要中國人踢足球，我們不需要外國人來代表、代替我們健康。我不知道國內相關單位是否統計過我們迄今投出了多少資金去雇外國球員。我想知道的是，我們如此多的企業家，將如此之多的真金白銀就這樣從我們這個尚在發展中的國家裏嘩嘩流放出去，其目的倒是為了什麽？
做一切事情，都要分清綱與目的關係。綱舉，目才能張。上述的所有問題，不過是足球之網的目。而到現在為止，我們做的一切，不過是做著以目代綱的事。以目代綱，是牽不起大網的，最後隻能把網毀掉。那麽，什麽是我們體育目的這個總綱呢？那就是當年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締造者所倡導的，“發展體育運動，增強人民體質”，這才是我們國家體育的總路線，總方針。這才能從根本上真正甩掉“東亞病夫”這個帽子！ 普及不僅是全民身體健康的保障，更是我們所有競技體育項目的真正基石。所謂的“金牌”，應該是這個基石上自然而然的結果，隻有這樣，金牌才是可靠的，有保障的。而後來的“金牌戰略”，踢開了全民體育這塊基石，以為可以橫空出世。這正是以目代綱的典型，是戰術對戰略的短視狹隘的替代。中國足球問題的根本，就是它脫離了全民體育這個總綱，而走了一條離開普及，完全放棄草根足球的單腿跳的，後繼無人的精英路線。

我並非全盤否定將歐美足球職業化，俱樂部化引進到中國的足球的做法。它當然是足球進步進程中先進形式。然而，歐美的這種機製的背後更深層的東西，恰恰就是我們自己已經完全扼殺自己的東西：全麵普及的草根足球！足球職業化其實隻是足球這一巨大概念的一個表象，隻是足球這巨大內涵的一個外殼。而當我們借鑒了這一表麵招牌的同時，卻忽略了它更本質的內涵。我們驚羨浮於海麵上巨大無比的冰山，卻忽略了潛於海下，托起這冰山的更加巨大無比的底基。無根的樹，無論裝飾得多麽招展炫耀，終究隻能是一種仿造，它經不起風暴，經不起持久。隻有根深方能葉茂。優秀的果子，是從無數果子中精選出來的，精英球員，更是無數足球熱愛者中的自然脫穎。隻有寥寥幾粒果子，豈有精英可談。縱觀其他國家的足球發展，包括日本和韓國在內，它們足球的輝煌無不建立在廣大民眾親身參與的基礎之上，正是民眾普及這個龐大的底基，才為那些國家一節一節打造出最終的金字塔。

要打造我們的草根足球，就需要我們具有“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的為了下一代默默奉獻的精神！在我看來，馬先生您不僅是企業家，更是一位教育家。而做為一個教育家，不高瞻遠矚地去看到根本，著手於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是我所不能理解的。您在中國的榜樣作用，尤其是對我們青少年的榜樣作用，是舉足輕重的。請設想一下，如果您能將投入到職業俱樂部的錢投放到為了我們孩子的未來上，您可以在中國各城市修建多少個體育場？如果我們中國的其他企業家也因為您的帶動，將資金投入到為草根的孩子們修建球場和公開體育設施方麵，再加上我們的政府在這方麵也給與你們巨大支持和配合，我們中國的足球能沒有希望麽？您知道麽：目前的中國， 孩子們不要說在草坪上踢球，他們甚至連一個在馬路上踢球的地方都找不到！

誠然，要更深入地探討足球上不去的原因所在，那就要從我們的教育體製這個更大的“綱”上來尋找了。如果說，中國足球的落後是因為我們沒有采取“草根為主，精英為輔”的兩條腿走路的方針所致，那麽，要使草根體育能得以生存和發展，我們的政府就要思索和反思。 在過去的20餘年裏，我們是否真正貫徹執行了我們的“德智體”（在我看來調整為“體智德”更佳）的全麵發展。因為，無論任何社會，“德智體”的全麵發展是真理性的教育方針，是任何社會都必須遵循的法則。世界上先進發達的國家，在教育上，無不對體育加以特殊強調。因為這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能夠持續存在的最基本的保障。全世界任何一個國家，包括日本韓國在內，大學在錄取考生方麵，學生的體育與參與社會活動上這一指標，至少占有20-30% 的比例。而我們，還是沿襲舊的辦法，體育好，加個20-30分！所謂“體育加分”，基本形同虛設，或者成了投機取巧的手段。

看一看我們過去三十年走過的路，片麵地強調“智”，讓“體”幾乎已無立錐之地。沒有了“體”這一載體，“德”與“智”何以存在並持續呢？我前兩天有幸讀到新華社記者馬邦傑先生的“世界杯三問足球”。現將他的第三問轉引如下：

中國將來還有男人踢球嗎？這個問題絕非聳人聽聞。世界杯開幕之前，中國教育部官方微信不久前發表了一篇名為《對體育短視危及下一代幸福生活》的文章。作者吳鍵是常年追蹤研究中國青少年體質健康的業內知名權威。他經過大量的實地取證調研，發現中國孩子近30年的健康狀態一直在持續下降。就如溫水煮青蛙，沉屙積累多年，現狀已經極端危急，而我們卻依然麻木不覺。
吳鍵經科學分析認為，如不斷然采取有效措施，“中國或將成為一個擁有因為運動不足而引發的非傳染性疾病和精神疾病患者最多的國家。””中國男子漢將越來越少……輕度的危害是導致發育遲緩，嚴重的危害是影響其將來的生育能力。”中國教育界的體育權威專家一致認為：中國孩子的體質健康問題大有演變成災的惡勢。

今年春節晚會上的一個小品有句話說得好；“人倒了可以扶起來，要是人心倒了，可就是扶不起來了。”而我們要說的是：中國的環境汙染，食品安全，腐敗不公等等社會問題，盡管嚴重，我們還是可以慢慢地把它們重新治理好。可是，如果我們孩子的身體垮了，那我們這個民族就真的出大問題了！所以，當其他企業家在“短平快”的路上疾跑時，馬運先生，我們兩人是否可以共同研究“百年樹人”的大事？ 我們兩人是否應當共同再一次高聲疾呼魯迅先生80年前的那句話：“救救孩子！”

馬雲先生，我認為，做為中國，乃至世界知名的企業家，教育家，您有這個責任和義務，同時也有這個能力和感召力，為了我們中國的足球事業，為了我們民族的光明未來，將您的有限的經濟資源，投向為後代，為未來造福的地方――為草根孩子們多修幾個足球場，為草根孩子們多舉辦國內和國際的足球聯賽和邀請賽。如此，十年，二十年後，看到我們後人，體魄強健，文明精神，英姿勃發，甚至能看到我們的足球健兒拚搏於世界，至少是亞洲的足球疆場，能為祖國的健兒歡呼，該是何等欣慰！

我漂泊於海外已有二十五年，然而地域不能改變我對民族的感情，它是溶於血脈之中，生而帶來，死而不離的。對母國，除了無時無刻都想看到她強盛這一希望外，別無所求。所以，如果您能擎起從根本上解決中國足球問題這麵大旗的話，我會毫不遲疑地站到您的麾下，為自己的民族，母國，盡自己能夠的力量。

期待我們之間的交流。

張偉
於美國華盛頓州的西雅圖
[e-mail]

注：馬雲先生：阿裏巴巴集團董事局主席、中國雅虎董事局主席、杭州師範大學阿裏巴巴商學院院長、菜鳥網絡董事長等職務。2000年10月，被“世界經濟論壇”評為2001年全球100位“未來領袖”之一；近年來，馬雲更成為大自然保護協會的中國主席，以另外一種方式改變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