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仙與閑心

 

      

        晚秋的涼意已經結結實實地到來。院子裏有了一番別致景色，眼睛可以偷懶，不必抬高，地上自是一番五色圖，夏花之燦與金黃秋毯和平共處的日子畢竟不多。客人進門，多驚歎於我門前Impatiens（鳳仙）花圃依舊的旺盛，那半圓的饅頭造型，紅紅地籠罩，花朵密集喧鬧。這樣放肆的豔麗，與晚秋的蕭條絲毫無關。昨夜天氣預報，負一度。冬，未免太性急了些。

“金井梧桐秋葉黃，珠簾不卷夜來霜”的宮深幽怨、秋寒淒冷，這裏不妨改為“雲卷楓枝秋葉黃，鳳仙不敗夜來霜”的現代豪邁。秋葉，你盡管黃你的，黃得無心戀枝，我鳳仙盡管開我的，開得奮不顧身。

“為什麽會開成如此完美的半圓？”懶於用心花草的朋友忍不住問。

“開春栽培時早把土地做成了饅頭形狀，小苗苗長滿花池是日月之功，密集如此，從五月到十一月，緩慢成熟，一天都急不得。”我笑答。

“你真有閑心，肯在院子裏下功夫。”

“嗬嗬，閑心是養出來的，不去養自然沒有，養了，人人有得。”我實話實說。

與花草為伴，已有多年。年年開春，植物店裏少不了我頻繁的腳印。雖然花池裏早擠滿了多年生的木本花木，跟隨季節冷暖適時開放，不必多費心思，我還是會留出不少空白土壤，為一年生的草本花木預留空間，一為那開放時撲麵而來的燦爛，二為年年有個變化，今年種白，明年栽紅，後年培紫，一塊固定的土地，就像有了許多可以更換的衣裳，孩子一樣，年年長出不同的身高模樣。死的土地，便生生地活了起來。
        Impatiens是我每年必買的草本花，容易成活，花朵密集。綠葉羞澀，花開時絕不與花朵爭搶風光。甘心“綠葉襯紅花”，花界與人界一樣，極難做到。這Impatiens卻做的紮實，一絲不苟。此花花期從五月一直延至十一月落雪，旱了澇了陰了陽了都不大在意，通俗的品性注定了它旺盛的生命力，比起嬌貴的玫瑰多了一分平民的舒放自在，少了一分繞首弄姿的矯揉造作。加上成群培育，形成一種團結的茂盛，撲麵而來，氣勢奪眼，讓你必須多停一步，多看一眼，多歎一聲。

一杯清茶、亦或一杯紅酒，伴一本Emily Dickinson的詩集或者板橋文集，閑坐門前對著這一汪絢爛，輕斟慢飲，離自然很近很親，再忙的心思也可以靜如止水，身心閑如一彎明月穿過薄雲照在湖麵上，幽幽泛出粼粼的波光。

“閑心就是這麽養出來的。”我對朋友說：“不信，你試試。”

 

題鳳仙花

艾自由
 

以你的鮮豔塗抹秋寒

火的熱量

來自春的期望、夏的儲藏

在黃葉織就的地毯一邊

你隻顧怒放

不在乎將至的冬季

會來無條件地埋葬

你的墳墓

將在雪下滋長希望

給明年一個謎麵

當春風又綠

我有權給你一個
     新的理想，比此刻之火

燒得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