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滬上花---2019夏劄之一

(2019-09-09 06:26:42) 下一個

夏末旅程甫定,女兒便迫不及待著手製訂日程。我看她竟日忙,也不理她。

飛行時,女兒便不許我讀書,命我抓緊時間睡覺。我微笑假寐,竟也迷糊混過好幾個鍾點。

落地便是浦東,人其實多,隻是機場極大,處處空曠。取了行李仍要過道安檢,有工作人員截下幾位遊客,說是攜帶貴重化妝品入關卻不報稅。那被截遊客一味不開口,激得這製服三人不耐,大聲訓斥,手上力道便重了,眾人沉默,就聽到行李砰砰作響。

出來了,便是幾百雙灼灼接機的眼睛,或舉牌子,或擎紙張於胸,搖晃得熱鬧。繞到人少處,設置好手機,先去小小一家糕餅店,買了一角奶酪麵包,吃好了,再踏實上路。

女兒計劃要去坐磁懸浮,跟了指示牌子走,順手買了上海公交一卡通,便覺這下萬事俱備,足可江海任我行了。

磁懸浮隻到龍陽,這地名霸道,地方卻仄狹,換乘地鐵須出站複入。到了人民廣場站,仍要換乘。這站卻極闊大,地麵之下不知綿延幾何,繞來繞去,看見立柱下倚了一個老嫗,叫賣白蘭花茉莉花,一下走不動,買了兩支。白蘭花用小別針別在襟前,雪白茉莉花蕾是穿了手環。女兒笑說不要,也是我戴在手上。花還是其次,我喜聽滬語,老嫗笑說:“儂嘎還用皮夾子?掉了老著急嘛!”我一邊與她笑談,一邊凝神聽來,就覺流利輕快,心下默默念誦。到了黃陂南路,我已有信心,遇到人用滬語問路,我便說:“格邊廂是王必南漏。”那人更無疑心,隻用滬語與我對談。女兒大驚:“媽媽你在說什麽?”我笑說是上海話,隻是再多說便不成了。

立在新天地,酒店已是在望,一展眼便自天上潑下雨來,雷聲隆隆。有婦人相機兜售雨傘,我隻得買了兩把,和女兒擁著走向下處。遙遙就有服務人員出至雨中相迎,心下頓安。

房間內小幾上有竹盤盛了酒杯。我把酒杯移去,把白蘭花和茉莉花除下,置於盤中。又帶了孩子去到餐廳吃了點東西,熱熱沐浴更衣,沉沉睡去。夜半醒來,一室的濃香,起床看視,卻是盤中花朵齊齊綻放。

身處繁華鬧市偏又靜,室內鍾簾聲光等已盡數由小小一方ipad掌控,眼前這如玉花朵卻仍是源自賣花人之手。記得京華入夏便有人沿街兜售荷葉荷花小蓮蓬,清晨采擷了來,一枝一枝晶晶滿敷了露珠,隻看那露水不及幹,不過午必是售罄了。現代社會裏,市井小販慢慢消失不見,唯這賣花人便是代代不絕。人困在有限時空中的肉身裏,一邊在奮力掙脫生物的極限,去萬裏長天古今求索,一邊又不可抑地對於一切生命體抱有愛與溫情。所有生命中,花朵更象是寫在人心裏的一種執念。想尋出筆墨來,一時找不到,拿了酒店細細長長泛了鋼藍的圓珠筆,在有著幾何現代紋飾作水印的便箋上寫劃。

滬上花開。女兒仍在甜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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