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穀：“文學之父”歐文的足跡

 

傑出人的頭腦中，有著目標；其他的人，則是願望

華盛頓·歐文
 

   在紐約曼哈頓下城，著名的華爾街“步行街”末端的路口，是一條名為“威廉”的南北小街。威廉街的今天兩側，除了高度金融化的“交易大廈”，“大通曼哈頓銀行”總部大樓（2013年10月被複星收購），高盛舊大樓，美聯儲（紐約）總部大樓，以及佩斯大學外，還有一些曆史悠久的低矮紅磚建築存留其間。威廉街，是曼哈頓最古老的街道之一，它也是美國“文學之父”華盛頓•歐文（Washington Irving）的出生之地。

   1783年4月3日，是新生的美國成立將近第七年，歐文在威廉街出世。歐文的父親祖籍蘇格蘭東北部的奧克尼群島，Irving-歐文姓氏即源於蘇格蘭的一個地名，意為“綠色之水”；歐文的母親則是蘇格蘭-英格蘭移民。在歐文出生的那一星期裏，英軍停火和獨立革命勝利結束的消息傳到了紐約城，歐文的母親隨即以獨立戰爭英雄，大陸軍總司令喬治•華盛頓之號，給兒子起了名字：華盛頓•歐文。1789年，喬治•華盛頓在歐文家附近的華爾街“聯邦大廳”舉行美國第一任總統就職演說時，六歲的歐文與保姆也來到了現場。在那裏，他見到了那位同名的偉大華盛頓，並還受到了他的祈福。

   威廉街位於“金融心髒”華爾街到東河岸邊碼頭乘坐“自由女神”遊船的必經之路，也是曼哈頓下城曆史文化遊覽區中心，但這裏卻看不到任何關於華盛頓•歐文的文字或標牌介紹。每日絡繹不絕經由此地的世界各地遊人，也不知道這裏就是享譽國際的美國“文學之父”-華盛頓•歐文的誕生之處。

   1798年歐文15歲那年，美國地區爆發的黃熱病從費城席卷到了紐約城。在這場與汙染水有關的瘟疫中，紐約政治人物埃倫•伯爾創建了供應清潔飲用水進而轉化為資本在運作的“曼哈頓銀行公司”，這即是後來“大通曼哈頓銀行”及摩根大通銀行的始祖源頭。彼時，為了躲避可怕的瘟疫，歐文也被父母送到了曼哈頓以北25英裏處的Tarrytown-塔裏鎮。塔裏鎮在當時是一個荷蘭人聚居的偏僻小鎮，那裏附近的村莊裏有著奇怪的荷蘭人習俗，也流傳著一些本地的鬼秘故事。原本就不喜學習的歐文，與同行的小夥伴一起在塔裏鎮度過了很多讓他激動的“冒險類故事和戲劇”時光。“無頭騎士”的傳說就是其中一個。

   20多年後的1820年，37歲的華盛頓•歐文在英國伯明翰發表了他著名的懸疑恐怖短篇小說《沉睡穀傳奇》（The Legend Of Sleepy Hollow，亦譯作《斷頭穀傳奇》）。《沉睡穀傳奇》故事的靈感，就是來自當年的塔裏鎮北部，一個名為“沉睡穀”的小村中荷蘭老教堂前的一座小橋上。小說中的男，女主人公-伊查伯德•柯瑞恩和卡翠娜•範•塔賽爾，在現實生活中都是歐文認識的當地居民。歐文自1802年在紐約《紀事晨報》上使用“強納森•歐斯岱”筆名發布了一些書信體散文伊始，他就在以紐約為中心的美國文學界嶄露了頭角。作為土生土長紐約人，歐文之後的作品，基本都是麵向紐約區域的讀者。《沉睡穀傳奇》故事內容的場景定位，也是他少年時期曾經生活過的紐約北部哈德遜河畔的塔裏鎮。

   華盛頓•歐文小說《沉睡穀傳奇》中的故事，發生在美國獨立革命戰爭結束第七年後的1790年。塔裏鎮北有一座名為“沉睡穀”的偏僻山穀小村子裏。新從康乃迪克州來了一位的傲慢的男教員-伊查伯德•柯瑞恩，他與本村裏的另一個青年亞伯拉罕•範•布倫特，爭奪18歲女孩卡翠娜·範·塔賽爾的愛情，塔賽爾則是當地一個富農的女兒。秋天的一個晚上，當柯瑞恩從範•塔賽爾家的一次聚會上離開返回住處，途徑一片樹林時，被騎著黑馬的“無頭騎士”追趕。。。

   在當地人的傳說中，“無頭騎士”曾是一位驍勇善戰的“黑森”騎兵（Hesse，或海森，德國一個地名，早期有很多來自黑森的人充當英國雇傭軍），在美國獨立革命戰爭中的一場無名戰鬥中被炸掉了自己的腦袋（有說被對手砍掉腦袋）。從此他總是在月黑風高的夜晚騎馬出沒於村莊附近，尋找自己那失落已久的頭顱。《沉睡穀傳奇》的結尾，被“無頭騎士”追趕並受到驚嚇的柯瑞恩，目睹到“無頭騎士”將一個黃色南瓜放置於他那空空的脖頸上，而柯瑞恩就此再也沒有出現了。。。

   1907年，清代林紓在不諳英文的狀況下，與他人一起翻譯了華盛頓•歐文的的《斷頭穀傳奇》。其第18-19頁的部分內容如下：“先生於教歌女學生中，有一人曰凱脫裏納•樊•塔塞耳，為村中大戶之孤生女，為蓓蕾欲華之女郎，在新鮮十八歲時之年鬢。。。先生每對女郎，輒心醉，今見絕色麗姝，安能不加顛倒？且經行其家，目其巨產矣。女郎之父曰包而忒司，在村中為擁產，知足能少濟人。。。”

   《沉睡穀傳奇》已經被拍成很多電影和成為很多故事的藍本。這個故事，也已經通過文學和電影的形式成為美國著名的民間傳說或傳奇。根據紐約當地的傳說，美國獨立革命期間，那位駐守在“沉睡穀”的黑森軍人，冒著危險從燃燒的房屋裏救出了一位小女嬰。幾個星期後，這位軍人在戰鬥中被炮彈炸掉了頭。由於他生前的助人事跡，人們決定將他埋葬在了村中“老荷蘭教堂”的墓地裏。然而，那位騎士的鬼魂感到很是悲傷，每天晚上它都會離開墓地，騎著一匹黑馬在鄉間遊蕩，尋找他丟失的頭顱。。。這就是華盛頓•歐文在少年時期到訪“沉睡穀”村聽到的故事。“他在破曉之前會匆忙趕回教堂的墓地”，歐文描述道。

   “無頭騎士”的傳奇是從紐約“沉睡穀”開始。這位軍階未知的德國黑森軍人騎士，是眾多鎮壓美國獨立革命的雇傭軍成員之一。曆史資料記載，那場炸掉他頭顱的戰鬥是發生在1776年10月28日，喬治•華盛頓的“大陸軍”與威廉•豪將軍率領的英軍及黑森雇傭兵聯軍，在塔裏鎮東白原市附近的“查特頓山”展開激戰，最後英軍取得了勝利。在無比殘酷戰鬥中，有51位海森雇傭兵戰死，其中一位騎士的頭被美軍的大炮炮彈炸掉了，他也被埋葬在教堂外的一處墓地裏。從此以後，他就以鬼的形式出現了，對夜間行路的人構成很大的威脅，與那些諸多令人害怕的鬼不一樣的是，他有可能是為了“斬首”而來的。

   “無頭騎士”的最早來源，則出自歐洲中世紀的民間傳說。在凱爾特人（Celts，公元前2000年活動在歐洲中部的古老民族）的民間傳說裏，愛爾蘭的“杜拉罕”是一位無頭精靈，他經常騎著一匹黑馬，把他的頭顱夾在一隻胳膊下（或者舉的高高的，很遠就看得見）。他揮動的鞭子是用人類的脊椎製成的，每當“杜拉罕”的馬停下來時，就意味著有死亡發生。而在歐文祖先地的蘇格蘭，關於“無頭騎士”的最著名的傳說，是一位名為“尤恩”的人，在馬爾島的家族戰鬥中被斬首。這場戰鬥使他徹底失去了成為首領的機會，而他與他的馬，都常常“無頭”地遊蕩在那一帶。在德國，也有關於“無頭騎士”的傳說。

   在美國，“無頭騎士”成為來自華盛頓•歐文的短篇小說《沉睡穀傳奇》中的一個人物角色。據說，在維吉尼亞的溫費爾德曾經出現過一個真正的騎在馬上的無頭人。還有一個不相關的，有趣的事件，在美國“內戰”期間，發生在田納西默夫裏斯堡的“石河”戰鬥中，聯邦軍隊將領朱利斯•伽利賽在騎馬行走時被大炮炸掉了頭。。。

    “無頭騎士”被認為是被安葬在了“老荷蘭教堂”墓地裏。但他的墓是無名墓，沒有墓碑，也無法確認是哪一個墓位。根據“老荷蘭教堂”內部人員的說法，當時，曾被黑森軍人在大火中救出了他們嬰兒的那戶家庭，在戰鬥結束後發現了他的無頭屍體，這戶人家為了感激他，就在“沉睡穀”教堂墓地以基督徒禮儀安葬了他。之所以沒有墓碑，是因為“需要回避“他與美國獨立革命為敵的軍事生涯。在今天的“老荷蘭教堂”墓地裏，除了“無頭騎士”的無名墓外，還有《沉睡穀傳奇》作者華盛頓•歐文本人之墓，以及歐文的朋友-即故事中男主人公伊查伯德•柯瑞恩原型，女主人公卡翠娜·範·塔賽爾本人及其他的真實角色人物的墓。老教堂墓地同時也是一處引人入勝的旅遊之地。

   1815年，華盛頓•歐文隨哥哥前往英格蘭的利物浦經商，後來他哥哥的生意在經濟蕭條中倒閉了。歐文最終選擇留居在英國，追求自己的寫作事業。在英格蘭期間，歐文對這個美國的“先輩”國家進行了大量的遊曆，“他心中充滿了對英國古老文明的仰慕和對前資本主義社會的向往”。1817年夏，歐文在伯明翰完成了他的小說《瑞普•範•溫柯爾》（Rip Van Winkle，作者注：此作品被中文化地譯作“李伯大夢”，覺得譯為《利伯一夢》更能貼近其意境），那是一部通過主人公“瑞普”（利伯）那看似荒唐的遭遇反映獨立革命前後北美大陸上鄉村的社會狀況的短篇著作。在歐洲生活的17年間，歐文陸續發表了許多散文、隨筆和故事共有32篇，最後結集為《見聞劄記》出版。在他的作品中，歐文以幽默風趣的筆調和富於幻想的浪漫色彩，描寫了英國和美國古老的風俗習慣以及善良淳樸的舊式人物。這部著作也奠定了歐文在美國文學史上的地位。

   華盛頓•歐文在成為美國第一位蜚聲國際的作家，小說家同時，他還是一位律師，也做過政府官員-他曾在1826年之後擔任過美國駐西班牙及英國的外交官。在駐馬德裏期間，他寫過三部有關西班牙的著作。華盛頓•歐文被廣泛地譽為“美國第一文學家”，以及第一個完全靠筆頭來謀生的人。他的朋友，作為詩人的亨利·沃茲沃斯•朗費羅是這樣肯定歐文在美國文學發展中的貢獻的：我們對於他身為一個作家的榮譽感到自豪，不過最不能忽略的是，在這些背後，他在文學的曆史上為我們國家贏得的名聲和地位。

   1832年，歐文結束國外生涯，回到了紐約。1835年，歐文在他著名作品《沉睡穀傳奇》的源發地小村南不到一英裏的塔裏鎮，購置了一處房產並安置下來，這就是著名的“陽光之麵”莊園。而在塔裏鎮南不到一英裏處，有另外一座同樣位於哈德遜河畔的小鎮，1854年，該鎮一致投票將名字改為“歐文頓”，來紀念這位尚在世，居住在塔裏鎮的美國“第一作家”。歐文頓鎮內有著歐文另一著作《利伯一夢》中的著名人物–瑞普•範•溫柯爾的原形銅塑像，和華盛頓•歐文紀念園。《沉睡穀傳奇》和《利伯一夢》都是至今仍被廣泛閱讀的美國早期著名小說。

   1859年11月28日晚上，華盛頓•歐文因為心髒病去世於“陽光之麵”他的臥室裏，終年76歲。12月1日，歐文被安葬在了沉睡穀“老荷蘭教堂”墓地裏，他的墓隻有一塊兒簡單的墓碑。“陽光之麵”莊園在歐文逝後，仍由他的家族成員居住在裏麵。1945年，歐文的後人將這座莊園出售給了居住在附近的“石油大王”洛克菲勒之子小洛克菲勒，小洛克菲勒加以整修，於1947年將“陽光之麵”作為曆史保護地向公眾開放。

   因《沉睡穀傳奇》而聞名的塔裏鎮北麵小村，在歐文去世後的19世紀晚期，被命名為“北塔裏鎮”。1996年，該村鎮正式采用起源於華盛頓•歐文《沉睡穀傳奇》的傳統稱呼，改名為“沉睡穀”。與“老荷蘭教堂”墓地相鄰的塔裏鎮墓園，也在歐文逝後改名為“沉睡穀”墓園。沉睡穀墓園後來成為美國赫赫有名的“產業大王安息地”-“鋼鐵大王”卡耐基，“汽車巨子”克萊斯勒，“化妝品巨子”伊麗莎白•雅頓等都安葬在裏麵。。。（相關文章，請閱讀《沉睡穀：“鋼鐵大王”卡耐基之墓》：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64932/201410/18546.html）

    後來的美國另一位國際著名的作家馬克•吐溫，也曾在塔裏鎮生活過。位於塔裏鎮以北哈德遜河穀地帶的卡茲奇山，則是《利伯一夢》的原場景。再往北去，奧伯尼方向的肯德胡克小鎮-“荷裔總統”馬丁•範布倫的家鄉，歐文在未婚妻去世後曾在那裏居住過，那裏也是埃倫•伯爾在決鬥中殺死亞曆山大•漢密爾頓後的躲藏之地。向南，曼哈頓對麵-新澤西霍伯肯高地上的曆史性居屋，曾是歐文與朋友們經常聚會之地，旁邊高高的一麵國旗之地，則是伯爾與漢密爾頓的決鬥之處。歐文一生中，與美國很多重要政壇人物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