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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風雲 第四十四章 長安風雲(四)

(2014-01-21 23:07:00) 下一個

來人正是蔡佑。卻說宇文泰昨夜得到蔡佑稟報,得知李辰願意投靠,不由心中大悅。卻沒想到第二天早上安排在館驛的眼線急匆匆地前來報告,不知何故李辰領 了親衛要去和宇文護火並。宇文泰不禁又驚又怒,他當即解了自己的佩刀,交給蔡佑,命其疾速前往,製止械鬥,帶兩人回來丞相府。

 蔡佑一路策馬疾馳趕到宇文護府前,卻見前麵人潮湧動,堵得水泄不通。他生怕兩人有什麽損傷,一麵揮鞭抽開人群,一邊急忙大聲高呼,

“大丞相傳蘭州刺史李辰、征虜將軍宇文護即刻晉見,不得有誤!違者軍法從事!有大丞相佩刀在此為憑!”

場中李辰、宇文護二人聽了,不敢怠慢,忙向後跳開,各自收了兵器,並喝令手下住手。再看時,卻見周圍橫七豎八躺下的全都是宇文護的人,顯見是吃了不小的虧。

二人來到丞相府,於宇文泰座前伏地請罪。宇文泰拍案斥道,

“汝二人皆為朝廷顯爵,國之耾股,不知恭謹守法,反而私相械鬥。以致京城震惶,物議騷然。欲置國法於何地焉?爾等如此膽大妄為,莫道刑戮不為汝輩所設?”

李辰頓首道,“皆因職下遣人去南方購糧,卻不想途中被宇文薩保將軍劫去,還打傷職下的下屬。於今蘭州缺糧已久,滿城百姓皆嗷嗷待哺。盼此糧食,如久旱之望雲霓也。職下上門前去討要,怎奈宇文薩保將軍萬般推脫,隻是不肯將糧草相還。職下一時情急,行事魯莽,這才與其起了衝突。”

宇文泰問宇文護道,“可有此事?”

宇文護隻得回稟道,“此或為屬下所為,某實不知也。”

宇文泰又問李辰,“一共有多少糧食?”

李辰眼睛都不眨地脫口而出,“三千石。”

宇文護聽了,隻氣得臉色通紅,忍不住嗆聲道,“胡說,明明隻有兩千石!”

他方才言罷,就驚覺失言,隻得麵色通紅地垂首不語。

宇文泰何等樣人,立刻就明白了其中關節。他問宇文護道,

“那領隊行事的是何人?”

“乃是督將侯伏侯龍恩。”宇文護隻得老實答道。

“回去將侯伏侯龍恩打二十軍棍!”宇文泰下令道。

宇文護心中一萬個不願,但懾於宇文泰的威嚴,隻得拱手領命,“遵命!”

宇文泰回首對李辰道,“我叫薩保還二千石糧食與你,再從庫中撥一千石一並與你。然你若有冤屈,當秉於有司,自會還你一個公道,緣何自相尋仇械鬥?”

李辰隻得拜謝領罪。

宇文泰下令,李辰因“私相械鬥”降一級留用,仍為冠軍將軍、散騎常侍,餘官如故。宇文護因“禦下不嚴”亦降一級。

兩人一時灰頭土臉,拜謝領命。

李辰乘機道,“蘭州百姓盼此糧久矣。今諸事已畢,職下欲明日陛辭天子,早日返回金城。”
宇文泰點頭道,“如此也好。大災之下,民生困苦,諸多頭緒,一州刺史確不當久離治所。”
宇文泰命取上等精甲五十領,賞賜於李辰,又好言撫慰一番。
李辰謝恩去了。
待屋內隻留下叔侄二人,宇文泰見宇文護麵色猶有不忿,便道,
“今日罰你,你可心服?”
宇文護連忙拜道,“侄兒禦下不嚴,當受此罰。隻是這李天行如此桀驁不馴,久之必為國家禍患。叔父何不留之?”
宇文泰搖頭道,“此番吾廣招天下之兵助戰,僅李天行冒雪跋涉千裏前來。故此人萬萬不可薄待了,否則冷了天下豪傑之心。”
宇文護道,“李天行此去,如虎入深山,侄兒恐其坐大一方,再難製矣。”
宇文泰道,“天下之勢,操之在我。若我政通人和,兵精糧足,上下一心,試問誰可撼之?若自有不濟,則天下豪傑多矣,又豈止一李天行?這李天行雖精通兵法,然則他前番破金城、殺李乾,已惡了天下士族。金城又偏弊一方,地貧人稀,吾料其難有作為。”
宇文泰又看著宇文護語重心長地道,“汝自幼方正有誌度,不嚴而肅。諸子侄輩中,汝最類我。於今諸子幼小,賊寇未寧。一旦事有不虞,唯汝可托大事,以成吾誌!”
宇文護聞言流涕下拜,“叔父春秋鼎盛,何出此言?叔父定能掃平宇內,一統天下!薩保何德何 能,敢當叔父若此!”
宇文泰親手將宇文護扶起,以手撫其背道,
“汝方正嚴謹然易失之於剛愎,寬於待下然易蔽於群小。為上位者,必當襟懷寬廣,行事有度、廣納諫言、剛柔相濟。勉之,勉之。”
宇文護含淚拜謝。
宇文泰又道,“汝不擅戎略,那李天行深通韜略,所部又為天下強軍,若能籠絡之,必為汝一大臂助。”
宇文護連連稱是。
宇文泰沉吟片刻道,“你妹子迦羅今年十五歲了吧,可曾許了人家?”
宇文護驚道,“還未曾許人。叔父是想要將她許給那李……”
宇文泰點頭道,“不錯。”
宇文護道,“叔父已將那李天行一年之內由白身直升三品,若要籠絡那李天行,有此足矣。為何還要將親侄女相嫁?”
宇文泰道,“你有所不知,今日天子召大宗令入宮,命查訪適嫁之宗室女。”
宇文護驚道,“天子莫不是想要嫁一宗室女與那李天行!”
宇文泰點頭道,“那日大朝,天子格外優擢李天行,吾便知其有招攬之意。這次居然下這麽大的血本,想來當是那位皇後的主意。”
宇文泰又道,“那李天行於我,或一雞肋耳。然於彼則不然。我若棄之,彼定取之。瘦我而肥彼,此智者不為也。”
宇文護道,“可那李天行明日就要陛辭離京了。”
宇文泰道,“你回去先知會迦羅一聲,再請你三位兄長明日去送李天行,當麵向他提親,把事定下來再說。那李天行也不是什麽世家子,沒那麽多講究。關鍵是不要讓人搶了先。”
宇文護領命回府,自按照宇文泰的吩咐行事去了。

卻說李辰離了丞相府,帶了一眾親衛得意洋洋地回到了館驛。這次李辰大鬧宇文護的府邸,最後不僅將被搶走的兩千石糧食要了回來,還額外從宇文泰那裏訛了一千石糧食。雖說官位被降了一級,但宇文護不也降了一級,而且宇文泰還給了上等的鎧甲五十領。在李辰看來,糧食和鎧甲比那個虛名的官位有用多了。

倒是李由聽說李辰被降了一級官位覺得十分不安,他對李辰施禮道,

“此都是由無能,連累使君受罰,由寢食難安也!”

李辰一擺手,“咳,這怎麽能怪你。好在我們把糧食都要回來了,還多了一千石。你是不知道,老子打得多過癮!不信你問劉鏞。”

劉大郎在旁也道,“是呀李主事,那宇文四郎手下雖然人多,可都是烏合之眾,被我們一頓打了個稀裏嘩啦,躺倒一片,可弟兄們連毛都沒傷一根。”

李辰道,“好了,不說這些了。你們趕緊收拾好行裝,通知城外的大隊。明日一早我陛辭了天子,就出發回家。這長安我是一天也不想再呆了。”
眾人轟然應諾。

第二天一早,李辰就來到皇宮向大統帝辭行。大統帝已經得知他和宇文護大打出手的消息,不禁心中暗暗高興。卻沒想到李辰這麽快就要返回金城,由於宗室女的人選還沒有定下來,看來這次是來不及和李辰談與皇家聯姻的事了。而且,昨天李辰才剛剛和宇文護起了衝突,今天如果就宣布和他聯姻,恐怕和宇文泰相對的意思也太明顯了。大統帝對李辰好生宣慰了一番,鼓勵他盡忠職守,為國效命。李辰連連稱是,山呼禮拜而退。

李辰一行人出了城,與駐紮在城外的華部軍主力匯合,押了糧食,一路西行而來。

隊伍行至西門外十裏,卻見前麵有人打馬前來通告,“李將軍,我家寧逆將軍、羽林監蔡將軍,和宇文大郎、二郎、三郎得知將軍返回金城,特來相送,現在前麵長亭相待,請將軍過往一敘!”

李辰沒有想到蔡佑會來送他,奇怪的是還和宇文家的什麽大郎二郎三郎一起來。李辰略一沉吟,命大隊繼續前進,自己則隨那人一起來到了十裏長亭。卻見長亭之外,高高矮矮立了數十個奴仆,除了幾匹健馬,還有一乘轀車。車身塗以朱漆,四麵垂有紗帳,用一白色犍牛牽了,那牛毛色潔白光亮,轡飾精美,正垂耳俯首,溫順地立著。

“這是誰家的女眷,怎麽也來這裏?”李辰不及多想,就見數人從長亭中迎了出來,他急忙翻身下馬。卻見當前一人,形容魁偉,正是蔡佑。蔡佑見了李辰,一邊行禮,一邊笑道,

“天行離之何急也?”

李辰連忙還禮,也笑答道,“蘭州百姓盼糧久矣,故歸心似箭爾。”

蔡佑一指身邊的三人,“這位是宇文大郎,諱導,如今官拜持節、散騎常侍、車騎大將軍、左光祿大夫;那邊是宇文二郎,諱深,現為丞相府主簿、尚書直事郎中;還有宇文三郎,諱軌。

李辰一聽宇文導官位在他之上,不敢怠慢,忙恭恭敬敬地以下屬見上官之禮,施禮道,“見過宇文大將軍。見過二郎、三郎。”


宇文導扶住李辰,道,“李將軍不必多禮,我們兄弟來的唐突,失禮之處,還勿見怪。今日我們不論官爵,隻論朋友之誼。你喚我大郎即可,也可喚我的小字菩薩。”言語溫和誠摯,使人有如沐春風之感。


宇文深、宇文軌也和李辰見過了禮,宇文深小字奴幹;宇文軌小字七寶。


一行人進了長亭,謙讓一番,才由宇文導坐了上首,然後李辰坐了客位,其餘蔡佑、宇文深、宇文軌依次落座。奴仆們立即將酒菜擺了上來。宇文導舉杯道,


“早聞天行精通韜略,有孫、吳之風,吾等慕名久矣。隻恨無緣相見,聞知天行今日上隴返回金城,特來一見。並忝薄酒以壯行色。”


李辰連忙也舉杯謝道,“大郎此言,豈不愧殺李某。早聞宇文家九郎君,個個雅量高致,氣度不凡,今日得見大郎、二郎、三郎尊麵,幸何如之!”


大家笑著幹了一杯。蔡佑舉杯又道,


“吾與天行頗為相投,怎奈天下紛亂,戎機萬裏,不知天行此去,更見何時?”


李辰笑道,“吾輩當戮力王事,整頓山河,緣何作小兒女態?”


眾人不禁大笑,紛紛幹了杯中酒。


宇文深、宇文軌也起身向李辰敬酒。宇文深為人耿直,出言問道,“不知天行緣何與我們四弟起了衝突?”


李辰有些尷尬地道,“這都是誤會,薩保將軍下屬未明情由,便將蘭州從南方買的糧食征收。我便上門去討個說法。此事大丞相已秉公而決。”


宇文導見狀,岔開話題道,“不知天行可曾娶妻啊?”


李辰心中一凜,道,“還未曾。”


卻見宇文導把手一拍,“好極了,吾有一妹,年方十五,尚待字閨中。生的文靜嫻雅、端莊達禮。若能與天行結為連理,豈非天作之合?”


在座蔡佑、宇文兄弟齊聲叫好。


李辰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竟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李辰明白,這顯然是宇文泰的意思,但他不明白宇文泰為什麽如此看重自己,這讓他本能地有些警惕和抗拒。其實自從上次握手風波以後,李辰就明白也許自己在這個世上的婚姻是無法隨自己的心願的了。所以他總是下意識地回避著這個問題,可沒想到今天,他就不得不將麵對這樣一個選擇。他猶豫半響,方才開口道,


“這婚姻大事,須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某雙親高堂皆不知所終,如何成得了親?”


宇文深聽李辰話語有搪塞之意,不禁怒道,“我那妹子不僅花容月貌,更生得一幅好性子。難道還配不上你嗎?須知多少豪門高官想要結親而不得……”


宇文導揮手止住宇文深,對李辰溫言道,“所謂婚姻大事,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言不差。然亦有一言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若天行一日尋不到令尊令堂,便一日不娶妻,那十年尋不到呢?此非長久之計,不若天行先行娶妻,若有了子嗣,一旦尋得令尊令堂,也可深慰其心。”


蔡佑也道,“丞相對天行另眼相看,兄切莫自誤。”


李辰知道今天躲不過去了,隻得道,“辰苟且零餘之人,今日能得貴人青睞,喜不自矜,敢不從命?待在下回到金城,自會遣德高望重之人前來府上問聘。”


宇文導等聞言皆大喜道,“好好好,此誠金玉良緣!”


宇文導忙命人通報坐在外麵車中的宇文迦羅小姑娘。原來迦羅聽說要將她嫁給李辰,就央求幾個兄長帶她出來,想親眼看看自己未來的夫君。她的幾個兄長都很疼愛她,被她央求不過,隻得帶她前來,隻是叮囑她隻能坐在車裏,不能露麵。迦羅掀開紗帳偷偷看了幾眼李辰,隻見他身材挺拔,目如朗星,雖有軍人的豪邁,也不乏文秀之氣,和外麵流傳的赫赫凶名一點兒也不搭界。小姑娘不禁臉色緋紅,心口蓬蓬直跳。


李辰直覺有人在注視著自己,待他向車中望去,卻見紗帳已經放下,隻瞥見紫色衣襟的一角。這時,有一名婢女上前對李辰施禮道,“我家小娘叫我將這個香囊交於將軍。”李辰接過香囊,隻見紅底的錦緞上刺繡著寶相花紋,裏麵充了芝蘭,香氣淡雅不俗。那婢女將香囊給了李辰,卻是立在那裏不走,李辰開始不明究理,後來猛地醒悟過來。女孩贈的香囊算是定情信物,自己應該有回禮才對。李辰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最後隻得將自己的弓取出,交給那婢女,


“某身無長物,僅以此弓相贈,禮輕勿怪!”那婢女低頭行禮,接弓去了。


迦羅從婢女手中接過李辰送的弓,輕輕撫摸著弓身,滿臉止不住的甜蜜。那婢女還在輕聲嘟囔,“這李郎君好生吝嗇,也不拿個貴重些的事物相贈。小娘的香囊可是自己親手繡的呢!”


迦羅微微笑道,“他是個武將,贈弓是最自然不過。他要是有別的事物,那倒奇怪了。”說著,她輕輕拉了拉弓弦,突然驚道,

“這弓這麽軟,我也拉得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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