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ngreen

在楓樹下,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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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的刻度

(2020-04-18 13:57:57) 下一個

時間的刻度

 

 

時間的刻度是個神奇的東西,在冗長難熬的時候,它的一天就是足足的八萬六千四百秒,每一秒都讓你深刻地體會到時間的經過,起承轉合,甚至是心跳也那麽地明顯,或沉重,或疼痛,更或是無盡的傷悲;然而,在快樂幸福的時候,它的一天也許就是那麽一瞬間、一眨眼、還有可能就是閉上眼睛,內心深處的默默回憶,這一天雖然時鍾也是走了二十四個小時,可感受到心裏是他或她的那個微笑、關懷、牽掛。

 

人的生命之初,時間的刻度是以周為單位,醫生會告訴母親該吃什麽,如何讓這生命安全地度過每一個階段,母親所給的時間標注是,哪一天讓自己嘔吐了,哪一天自己被從內部踢了一腳,哪一種音樂喚醒,哪一首歌曲讓這生命安睡,這樣的刻度加上標注,譜寫的是蘊育生命的樂章,幸福,美好。

 

我出生在農村,嬰幼兒時,沒有記憶,上有幾個哥哥,這樣的組合是沒有人記得我是怎麽度過每一天的,隻有母親說,我曾被換出去,後來又被爺爺討了回來,再也沒有人討論是怎樣一個過程。不是空白的空白,直到自己有了記憶,時間才變得有意義。

 

現在回憶起來小學的時候,那時間的刻度是極不等值的幾個印象,第一次被老師罰站,第一次和後街男孩打架,地震,洪水,偉人逝世,打倒四人幫。所有的事件都關聯著時代的印記,別說一天二十四小時,有時候是整整一年,被記憶抹掉了,因為不經曆風雨的成長是最不重要,沒有長進,也就順理成章地歲月無痕。

 

中學六年,每一年都有可圈可點的事情,時間的刻度粗放到一寒一暑的更替,也有細微到一節課兩節課的時候,春天來了,鮮花盛開,秋天去了,北風呼嘯。每天早晨五點半鍾起床,六點鍾出早操,七點鍾早朗讀,八點鍾正式上課,十點課間操,十二點鍾午飯,兩點鍾下午課,四點鍾課外活動(操場),五點鍾自由活動(圖書館、操場、實驗室、教室、不允許回宿舍),六點鍾晚飯,七點鍾晚自習,九點鍾回宿舍,九點半鍾熄燈。這是我終生的記憶,抹不去,已經刻入骨髓溶入血液,六年的青春,在學校的高牆內磨煉出了特殊生物鍾,以致於多年後的工作中很多同事驚異於我的睡眠,不用鬧鍾而定時起床,更神奇的是午休,說好了睡二十分鍾,正負誤差一分鍾,即刻入睡,及時醒來。更有年輕的徒弟報怨,師傅就是一台鬧鍾,跟著他不用戴手表。

 

 

記憶中最甜蜜的一秒是兒子呀呀學語時的第一聲叫爸,準確地說他發出的音是怕字,是他出生兩年半之後,同齡的女孩都會說句子了,他依然是默默地盯著媽媽爸爸,聽得懂我們讓他做的每一件事,然而除了哭以外,沒有說過任何一個字,神奇的是他會用手來表達自己想要的東西、想去的地方,家裏人都擔心他會是一個啞巴,然而,在初春的早晨,我正要起床,他就從自己的小床爬上大床,繞過仍然沉睡的媽媽,趴在我的身上,看著我,"爸(怕)"我高興地立即把他攬入懷中,再叫爸,他的發音在幾次練習之後,更接近於爸的聲音。他媽媽從沉睡中驚醒,我兒子會叫爸了,我兒子會說話,兩天後開始重複簡單的句子。真心話是,在他自主發出那個簡單音節時,我的感覺是拔開烏雲見太陽、是欲哭無淚、是想狂喊兒子的名字、是乾坤朗朗、是釋懷的悵然、更是想奔走相告……,然而,我隻是激動又平靜地重複著,叫爸、叫爸爸。

 

兒子長大了,大學畢業後,立即被一家設計所錄用,由於下班時間不確定,我每天都去接他,夕陽下,我坐在停車場邊的長椅上讀書,時過盛夏,草地綠得頗為濃厚,偶爾飄落的梣樹莢旋轉著鑽進草叢,匆匆路過的行人,被陽光鍍上金邊的樓房,構成一幅溫暖的畫麵,不知要過多久,在這幅畫裏會走出一個翩翩少年,我甚至自私地希望時光就在這一刻停住,不讓兒子羽翼豐滿,不讓兒子擁有堅厚的肩膀,可誰能阻擋時間的流淌?古代的帝王聖人做不到,我就更是隻能想一想,果然兒子不久就辭職去了美國深造尋夢。

 

 

庚子年初,時間的刻度變了,傳染肺炎把中國封住了,每天早晨一睜眼就是關注中囯的疫情,看親朋的朋友圈,一千例,一萬例,方艙醫院,火神山醫院,雷神山醫院,峰值,新藥,然後看著患者新增數字漸漸地變小,可誰知按下葫蘆起來瓢,疫情在美國在歐洲在加拿大漫延開來,日子變成了整天居家,沒有了上下班交通阻塞,更不需要按時吃飯睡覺,一切和時間相關的事情都模糊了起來。

 

太太問我今晚"One World"演唱會幾點開始,我回答天黑以後,太太說,是時間。我說,知道了,時間還重要嗎?

 

時間還重要嗎?在一個一切都停滯的世界。那時間的刻度呢?一分鍾多長?一天又用來做什麽?庚子年春,細分了時間是痛苦和焦慮,還是籠統地過吧,

 

也許蒼天會在這春天的每一個刻度加上標注,歡欣鼓舞的字眼也好,悲痛的哭泣也罷,隻要是真實的,才會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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