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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若有情天亦老(29)

(2017-06-20 18:28:45) 下一個

  見名花從休息室出來,春燕趕緊走了上去問道:“姐姐,爹爹呢?”等聽完名花的回答,春燕一手推開房門走了進去。“爹爹,您把女兒一扔,就上‘天客居’逍遙去了,不是說得好好的要去買洋油,還說要跟小濤哥和我父親在東城關卡會合。爹爹,難道這些您都忘了嗎?要不是立群姐夫交代,女兒都要露宿軍營外麵,下次再也不跟您出來了,嗚嗚嗚——!”春燕從昨天看絞死殺手開始,直到現在才看見幹爹,一直是吃不好,睡不好,又回不去家,心裏煩躁不安,見到幹爹一個人坐在休息室悠哉悠哉,一肚子牢騷總算找到人發泄了,越說越來氣,禁不住大聲哭了起來,“我要回去爹爹啊,帶女兒回去吧,再也不要在這個鬼地方待了,整天打打殺殺,女兒擔驚受怕,再也受不了了,嗚嗚嗚——!”汗青救回名花後,就交代立群和譚大臣盡心照看春燕,並叮囑立群安排軍醫看看車夫,在軍營觀察幾天等車夫能說話,又及時通知了車夫的家人,但是卻把小濤運糧食和到洋行買洋油的事情擱置下來未辦,經春燕一提醒,立刻擔心起來。“燕兒,都是爹爹的不對,我這就雇馬車把洋油買了,然後帶你回家!” 汗青一邊說著,一邊安慰懷中哭哭啼啼的女兒。“我一定要告訴我娘,說您上‘天客居’玩婊子去了!”春燕不依不饒地說。“什麽,燕兒,你怎麽知道‘天客居’?” 汗青非常不解,因為這是一家開在法租界的妓院,平常百姓一般很少涉及,都是一些有點來頭的人才會去光顧。“當初我娘病居一家小客棧時,老板娘就是從‘天客居’從良的,還不懷好意讓我父親去那裏玩呢,真是‘戲子無情,婊子無義’,害得我娘連病帶氣,才一病不起。我父親卻謊稱我娘是在晉城外染病的,其實是他聽遼城米行的同伴說,晉城‘天客居’的婊子最水靈,連那個老媽媽都風騷無比,是風月場上最有名的半老徐娘。爹爹‘天客居’一行,自然是深有體會,還需女兒多費口舌嗎?”春燕一肚子氣化著滿腔的冷嘲熱諷、指桑罵槐,心裏才略微好受一些。汗青沒有吭聲,直到女兒哭完罵完譏笑玩,才語帶歉意地說:“燕兒,你說得很對,爹爹確實是一時糊塗,上了‘天客居’老媽媽的當。爹爹也夠倒黴的,糊裏糊塗就被那個半老徐娘騙色騙錢,等被趕出‘天客居’時,身無分文,要不是你名花姐姐身上還有幾樣首飾,連回軍營的車費都沒有,非得跟你名花姐姐那樣,當花子乞討回來不可!”春燕被爹爹一套謊言說得咯咯咯地笑了起來:“爹爹淨騙人!我們趕緊動身吧,要不呀又得耽誤爹爹上‘天客居’的大好時光,哈哈!”汗青對女兒的機靈勁非常吃驚,佯裝生氣地說:“燕兒,你咋知道爹爹還得上‘天客居’呀?這不明擺著在冤枉爹爹不是?”春燕譏諷道:“哼,當初我父親出門帶了不少銀元,就是迷上了那個鬼地方,才讓我們母女幾乎要死在晉城。好在我娘家醜不敢張揚,不過跟爹爹您抱怨一下也沒有關係嘛!爹爹您呀,不要像我父親那樣,記吃不記打,到時身敗名裂就晚了。我父親有爹爹挽救總算緩過勁來了;爹爹您要是誤入歧途,女兒我的力量這麽小,如何救得了爹爹呢?”汗青點點頭,笑了笑,又搖搖頭,點著春燕的額頭說:“你呀就是爹爹最好的一麵鏡子,不但可以正衣冠,還能照見靈魂深處,讓爹爹一日三省而成為孔夫子一樣的聖人。爹爹會時刻小心,謹記女兒的囑托,成為燕兒心目中的好爹爹如何?”春燕莞爾一笑道:“爹爹每次都說得好聽,最後關鍵時刻都做不到,是不是?爹爹,你要喜歡我娘啊,絕對不要去玩婊子,她們不但無情無義,還特別髒。我娘……算了不說了。爹爹,我們租馬車去吧?這次要不要讓名花姐姐一道跟去?”汗青沒有吭聲,隻是拉著女兒出了休息室,從立群負責軍營物質處,開了一張特別通行證,帶著春燕,雇了一輛馬車,很快就來到外貿洋行,想不到前來購買洋油的人很多,一行長隊排得讓人非常絕望。“爹爹,怎麽辦呀這麽多人,如果現在排隊,得到什麽時候才能輪到我們?”春燕拉著汗青玄色綢麵長袍的腰身,非常氣餒地問道。汗青拉著女兒慢慢沿著長隊往前走,希望能夠碰到一個熟人,加塞而早點購置洋油,因為晚上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處理。一想到還有兩個殺手逍遙法外,汗青不禁加緊腳步。“爹爹,慢點嘛,女兒都快攆不上了!”春燕感覺爹爹健步如飛,自己被爹爹連拉帶拖,疲於奔命,氣喘籲籲,非常難受,不禁抱怨起來。

  汗青放慢腳步,對春燕歉意地笑了笑,很快就來到銷售洋油的櫃台旁。“李老爺,怎麽是您呀?”玉生一邊接洽生意,一邊跟汗青寒暄,自從在給懸甕出殯那天見了一麵,汗青再也沒有見過玉生,想不到在洋行意外碰到,汗青心中不禁喜出望外,連忙問道:“玉生賢侄,一向可好?你不是在令堂的鍾表店做事,怎麽幫起洋行來了?”玉生邊接過顧客手中的銀錢,找好錢並開具采購票據,同時回答道:“如今戰時,鍾表店生意很冷清,家父就讓小的出來找活幹。這個位置還是一個朋友逃難回老家才空出來,讓小侄臨時接替一下。您是來辦理批發還是零售?”汗青答道:“賢侄,是要批發價格,打算購置四大鐵桶,共800公升。”玉生聽到身後的鈴聲,知道有貨物要卸載,就對身後喊了一聲:“來了,馬上就來!”說完玉生把手上正在處理的顧客生意辦完,就擺放了一個“暫停辦理”的小牌子,打開身旁的小門,讓汗青春燕進去。來到櫃台後麵,玉生對一個帳房先生說:“杜先生,這是嶽家米行的掌櫃,十裏屯的大財主李先生。”一個年過半百的老者抬起頭來,急切地問道:“米行?李先生,幸會真是幸會!上次上嶽家米行購米,隻能按居家人口買,實在不夠吃。李先生能否通融一下,多賣幾鬥啊?”汗青笑道:“沒有問題!杜先生,下次到西城的王家四季鋪來買米,我時常在那裏照顧生意,可以讓杜先生滿意而歸!”老者站起身來,握住汗青的手說:“那真是太感激了!如今戰事不知何時開始何時結束,外邊的糧食進不來,裏麵的糧食不夠吃。大家不得不買黑市糧,價格飛漲,比黃金還貴,真是到了路有凍死骨的程度,讓人不寒而栗啊李先生!”汗青點點頭沒有吭聲,玉生就把汗青來意說了一下,轉身到卸貨台去了。“多謝您啊,杜先生!這次多虧您的幫助,很快就把洋油買好並裝車。下次一定記得來四季鋪買米!”汗青一邊跟帳房致謝準備動身離開,一邊等候玉生來,好打一下招呼表示一下感謝。杜帳房見玉生還沒有回來,就對汗青說:“我去替他一下,讓他來跟你們道別一下,你們以前認識是嗎?”汗青點點頭,連忙答謝,不久就見玉生滿頭大汗回來了。“李老爺,一切都辦理好了嗎?這位是?”玉生總算有了空閑,就問起春燕是誰來。“玉生賢侄,這位是我的幹女兒春燕姑娘。燕兒,這是你在毛竹嶺的玉生哥哥!”汗青高興地介紹道。春燕是一個見人就熟的性格,立刻笑逐顏開地說:“玉生哥好!咦,玉生哥哥,你手腕上的手表好古典哦,是不是瑞士表?”玉生吃驚地笑道:“春燕妹妹還挺有眼光,說起這塊手表還真是令人很意外。昨天我從洋行回家,已經很晚了,但還是到鍾表店鋪子去打理一下,接待了兩個男不男女不女的顧客。手持這塊手表來,說能不能賣給本店,隻要二十塊大洋。我當時都感覺他們是不是從哪裏偷來的,不敢做這筆買賣。後來聽說他們是因為遇到突變的事情,一下子手中缺錢,所以打算把這塊祖傳的老表賤賣。我問了一下幾個問題,發現不是偷來的,還真是他們祖輩就有的老古董。如今這些古董可有收藏價值。所以把機芯檢查了一下,覺得表的質量還很不錯,最後給了他們三十大洋價碼,讓他們驚喜不已。到現在戴了一天,還走得挺準。”汗青一聽,不顧春燕跟小濤在一起擺弄那塊手表,低頭沉思起來,覺得那兩位賣表人,一定是漏網的殺手無疑,就來到他們兩人跟前,關切地問道:“賢侄,銀貨兩訖了嗎?”玉生把表交給春燕,抬起頭來答道:“按宋家表店的規矩,是先付一半。如果表的質量在24小時後一直穩定,就付完剩下的一半錢。估計今晚他們會來問詢一下,能否得到剩下的15圓大洋。”汗青接著問了問玉生鍾表店的生意、方位地址和他父親宋源的近況,就跟玉生和杜先生一一告辭,春燕對玉生那塊手表愛不釋手,玉生幾次都說送給春燕,都被汗青婉拒:“等你們銀貨兩訖再說吧!”

  在回四季鋪的路上,因為有特別通行證,所以一路非常順利。不過春燕一路抱怨,對幹爹堅持不接受玉生的手表非常不滿。“爹爹,人家玉生哥也是一番好意,您這樣拒絕,多讓他難堪嘛!都怪您,否則現在女兒正戴著這塊瑞士表呢!”春燕不依不饒地在汗青耳旁抱怨,牢騷滿腹。汗青倒是一聲不吭,任憑女兒使著小性子。“燕兒,你……你怎麽認識一塊手表是不是瑞士手表?你家裏以前是不是也有瑞士手表?”汗青好奇地問。春燕沒有理睬幹爹的問題,反而一聲不吭起來。“好了,過幾天爹爹幫你把那塊手表要來總可以吧?”汗青饒有興趣地逗著女兒。“真的啊,爹爹說過的話不能反悔哦!”見汗青點頭,春燕才高興起來,“是這樣的:我父親以前在遼城一家鍾表行幹過。那原本是遼城栗家開的店,也是遼城最大的鍾表專賣鋪子,有很多國的產品,尤其是瑞士鍾表產品非常齊全。我父親主要是負責收購民間各種洋鍾表,有時他們就送到我家來,所以我父親就會告訴我是哪個國家產的什麽牌子的鍾表。那時女兒對這些也不感興趣,隻記得一些皮毛。瑞士鍾表的最主要特征就是工藝非常了不起,表麵看不出缺陷,又非常結實。家父說目前的洋表主要是瑞士的百達翡麗、愛彼、江詩丹頓、寶珀、積家、伯爵和勞力士等幾種和德國的朗格、格拉蘇蒂等等呀,上麵有洋文,女兒一看形狀就知道。剛才我一看玉生哥哥的腕表就是瑞士的寶珀牌子,聽我父親說,這是瑞士最老的表廠產品呢!他還說,愛美呢就挑百達翡麗、江詩丹頓、伯爵和勞力士等牌子,因為產地在瑞士一個叫日內瓦的地方,那裏出產的表啊都是為皇帝有錢人生產,所以裝飾很多值錢的珠寶金子銀子鑽石什麽的;喜好質量呢,就挑積家、愛彼等牌子,因為產地在一個叫……叫汝拉山穀,是一個很冷的地方,都不知道那裏的人如何活下來,還能把鍾表打磨得這麽好?”汗青想不到女兒小小年紀,居然知道這麽多有關洋表的事情,就接著問道:“賣了鍾表行後,栗家到如今到底怎麽樣了?聽說栗老先生被人陷害,把鍾表行賤賣了是嗎?”春燕點點頭吃驚地說:“爹爹都知道遼城的事情啊?”汗青笑道:“因為剛才你看見的玉生哥哥,跟你的龍泉哥哥很熟,他還到過十裏屯做客李家呢!宋家當時就是買了一部分栗家的鍾表家業,才在玉淵縣開了第一家鍾表店,這都是幾十年前的事情。如今栗家還有後人嗎?”春燕搖搖頭說:“不知道,這些事情啊我父親最清楚,到家後爹爹去問問他唄。我娘也知道一些,要麽去問我娘吧,何況爹爹也是喜歡我娘對不對?爹爹,我娘有我父親,您再喜歡她,是不是會讓我娘很麻煩啊,爹爹?”汗青被春燕的話震得一愣一愣的,覺得春燕雖然人小,很多大人的事情都瞞不過她,說的話不知道哪一句刺穿人的要害,讓人威風掃地、顏麵盡失。汗青嗬嗬地幹笑了幾聲,未置可否地答道:“你呀,人小心大,操心的地方也太多。不過燕兒啊,你呢一直是爹爹的一麵鏡子,每次都能照出爹爹內心的原形,讓爹爹對你是又喜歡又害怕。早知如此,還不如納你做爹爹的妾更好!”春燕揚起欣喜的杏臉桃腮說:“爹爹還沒有正式認閨女,就反悔了?爹爹,人家都作了好多天女兒,一下子當妾,怎麽行呢?何況我父親和娘都會感到很突然,是不是不好啊?”汗青戲謔道:“燕兒你自己的意見呢?”春燕搖搖頭說:“還是做閨女吧!女兒這麽小,爹爹大女兒這麽多。如果女兒生下一個小寶寶,未等寶寶成人,爹爹可能就人沒了怎麽辦?”汗青對女兒的擔憂深以為然,並且對女兒的直率可愛大為讚賞,情不自禁地說道:“燕兒,你真是爹爹的好女兒。爹爹跟你在一起,雖然處處小心,但是心情愉悅,咱父女倆也是爭論不休,不過卻是爹爹人生中難得的快活時光。”

  父女倆一路上吵吵鬧鬧,不知不覺就來到四季鋪北門外大院,小濤和吉祥很快就出來。春燕一下子就跳下來,沒有直奔父親而去,而是攙扶著汗青下了馬車,讓汗青內心又感激半天,覺得春燕這孩子真是心細周全,內心對她又更喜歡了一層。“老爺,一路上都順利吧?”吉祥很快來到汗青身邊問候道。見春燕跟小濤有說有笑地談論著這兩天的經曆,汗青就問道:“吉祥啊,這次運糧一事辦得如何?”吉祥答道:“在卡口,嶽家的少爺非常……不是很配合,不願意放行。好在碰上了魯副司令查察城內各個關卡哨所路障和守衛工事,正好經過東城關卡,認識嶽家米行的商號。小濤就把老爺您給介紹給了副司令,當時就得到放行。聽小濤說上次也是被嶽家少爺攔阻,看來這是一個很麻煩、長期存在的障礙,老爺是不是可以想一個辦法,徹底解決這個問題。”汗青正想問問栗家鍾表行的事情,就見小濤領著一眾夥計在卸載洋油,裏麵有人在喊吉祥,去看看礱穀的器械出了什麽問題。吉祥看了看汗青,汗青示意他進去,有什麽事等一下再說。汗青見洋油很快都抬了進去,就把車錢付了,轉身就見秦氏來到身邊,汗青走了過去,急切地喊道:“姐姐——!”秦氏脈脈含情地注視著汗青,發覺汗青就兩天好像瘦了、精神雖然不錯,但是膚色沒有光澤,人顯得蒼老了不少,不禁拉著汗青的手曼語柔情地說:“這一趟幸苦你了,姐姐的寶貝兒!想姐姐了吧?”汗青喜滋滋地說:“想——!”秦氏見身邊沒有別人,就小聲說道:“這次吉祥運糧,順路采購了一些酒菜,晚上我們喝點酒,然後在一起好好溫存一下好不好?”汗青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拉著秦氏的手朝鋪子走去,正要進大門的時候,見範氏出來,秦氏依舊不讓汗青鬆手,兩人牽著來到範氏身邊,見鋪子有顧客買好東西要結賬,秦氏才依依不舍離開汗青,進了鋪子。範氏對汗青笑了笑,輕聲地問道:“汗青,回來了!一路還順利嗎?”汗青欣喜地說:“還好,姐姐這兩天一定忙壞了吧!身體吃得消嗎,姐姐?”範氏搖搖頭說:“比起你在外,姐姐幹這一點事情算不了什麽,你當天沒有回來,讓我擔心得一宿都不安神,一直作惡夢,時時把姐姐嚇哭了。現在見你們父女倆安全回來,又把洋油買好了,真是讓姐姐打心眼裏高興。汗青,姐姐實在佩服你的能力。等一下姐姐給你炒幾個菜,晚上好好喝幾口酒,舒舒服服休息一下,好嗎汗青?”汗青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問道:“姐姐現在有空嗎?我想問問你有關栗家鍾表行的事情。”範氏點頭同意道:“你先回耳房,我把廚房的一個菜炒好,就來找你!”說完汗青就跟在範氏身後,進了大院,見吉祥跟幾個夥計在調試礱穀機。“吉祥,你現在有空嗎?”吉祥正忙得滿頭大汗,因為礱穀機一停下來,整個舂米就接不上,搖搖頭說:“老爺,現在沒空!三台礱穀機都有問題,老爺我們是不是該添置幾台新礱穀機。四季鋪很早就脫貨了,怎麽辦?”汗青聽完內心不禁焦急起來,就問道:“嶽家米行有沒有備用的?”吉祥搖頭否定,並答道:“嶽家太太說,他們也需要更新礱穀機。我看得上遼城或者宋城去采購,在晉城我不是很清楚,應該也有賣。這一點王掌櫃的最清楚,不知道秦夫人知道不知道?”汗青點點頭,想了想才說:“我知道了,看來隻有等打完仗才能進新礱穀機。不行,等修好了舊礱穀機,你下一趟宋城去看看,因為整個晉城,四季鋪是最大的農具店。這裏沒有,看來其他店鋪也早沒礱穀機賣。這次晉生兄進貨,也沒有進到礱穀機,看來還真是一件麻煩事。我得去晉城農牧工總商會問問,看看晉城有沒有生產礱穀機的商家。那好,吉祥你先忙!”說完汗青就回到東耳房。汗青還沒有坐下,春燕就提著茶壺進來了,並倒了一杯茶水遞給汗青,同時問道:“爹爹還回軍營嗎?”汗青點點頭說:“燕兒,爹爹做什麽事都瞞不過你的聰明腦袋,以後你就做爹爹的小參謀,時刻跟隨爹爹左右如何?”春燕歪著腦袋,看著汗青在寫什麽,好奇地問:“那樣啊,燕兒做您女兒的日子就做到頭了。爹爹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情沒處理完,看您心事重重的樣子。好了,女兒得忙去了,不打擾爹爹了?”汗青放下筆,招招手讓春燕過去。“幹什麽嘛,爹爹?”春燕猶猶豫豫地坐在汗青腿上,有點別扭地問道。“燕兒,你說一個人在什麽情況下,會把祖傳的東西賤賣掉?”汗青想理清一下思緒,就從源頭開始想起。“這個嘛,我想自然是走投無路,就像當初我跟我娘一樣。我爹再找不到活幹,沒有收入,很快就兩手空空;在晉城又舉目無親,也無朋友。在那種情況下,身上有什麽祖傳的寶貝,也會賣掉,活命要緊,是吧爹爹?”汗青讚賞地點著頭說:“如果一個人知道寶貝的價值,燕兒,他會不會一下子就叫很低的價格呢?”春燕想了想,笑嘻嘻地說:“碰到識貨的買家,賣家不會一下子賤賣的,除非是假貨贗品,否則就是自己不識貨,以為自己的東西隻是平常之物,是吧爹爹?”汗青非常驚訝春燕的分析能力,接著問道:“燕兒,一個身無分文的人,手上卻有製表曆史最悠久的瑞士表廠生產的名表,這是為什麽?”燕兒在汗青腿上調整了一下坐姿,讓自己舒服一些,靠在汗青懷裏舒舒服服地說:“一定是一個家道中落的子弟。爹爹在晉城女兒不敢說,但是在遼城,手上還有玉生哥哥那塊手表的人,隻有栗家人,因為這塊手表按我爹爹的說法,至少黃金百兩都不止。所以爹爹堅決拒接女兒接納這塊手表,雖然到現在女兒心裏依然不高興,但是爹爹的做法還是很對的,因為這是一塊古董,隻會隨著時間的延長而增值。不過玉生哥好像也識貨,又多給出十塊大洋,也算是一個誠實的生意人,對吧爹爹?”汗青得到這個結論,十分滿意,然後就說:“好了,燕兒,你去忙吧,爹爹還有別的事要處理一下!”春燕本來想打聽是什麽事情,見爹爹不是找借口,就滿意地跳下來,提起茶幾上空的茶壺就想出去,聽到有人敲門,春燕立刻打開房門,發現是自己的母親。“娘,您有事找我爹爹?”春燕驚訝地問道,“爹爹,我娘來了,你們談吧!”說完春燕來到汗青跟前,貼著他的耳根說:“爹爹,你們大白天不會摟摟抱抱吧?當心女兒告訴您的夥計——我父親去,嗬嗬!”汗青拉住春燕的手說:“爹爹想問問你娘有關栗家的事情,你不放心啊,就留下來如何?”春燕一扭頭,邊走邊咯咯咯地笑道:“其實女兒一點也不在乎你們幹什麽!”   

  範氏見女兒瘋瘋癲癲的樣子,嗔怪道:“沒大沒小!”說完又白了汗青一眼,嬌嗔道:“你也是,整天跟孩子似的。找姐姐有啥事?”汗青啞然失笑道:“姐姐都忘了來幹什麽?”範氏一邊倒了一杯熱茶水放在汗青手邊,一邊埋怨道:“還不是被你們父女倆給氣的。汗青,你想知道遼城栗家的事,為什麽?”汗青沒有回答範氏的問題,反而問道:“姐姐,當初是誰讓栗家偌大的家業,很快就敗落了?”範氏歎了一口氣說:“有錢沒勢的人家,哪能在這個社會生存?所以錢多了也不是啥好事。聽吉祥說,當初晉城朱司令的父親,是一個很厲害幫派的頭領,一直覷覦栗家的家產。他綁架了栗家正房生育的男孩,雖然拿到了贖金,但是不滿意,不但撕票,還直接帶人持槍闖進栗家家宅,一邊大肆搶劫一邊大開殺戒,幾乎把栗家的人都殺光了。聽說隻有栗家老爺的一個小妾因帶著一個不滿十歲的孩子回娘家去了,才得以躲過這一大劫難。這都是事後有人編出來的瞎話吧,不過當時亂哄哄的,有栗家直屬後人逃出來也不奇怪。更有人說,朱司令就是靠他爹搶來的錢財,招兵買馬才當上晉城的司令。還有說法啊,說如今的王司令,其實就是朱司令的長子,因為害怕栗家人報複,說是自己的外甥,連姓都不一樣,隻是蒙年輕後生,栗家後人心裏一定清清楚楚,王司令到底是不是朱司令的長子。汗青,今天你怎麽突然對這場幾十年前發生的血案感興趣?”汗青猶豫了一下才答道:“我碰到兩個年輕人,很像栗家的後人,她們來晉城刺殺王司令,所以想問問姐姐遼城栗家的曆史。”範氏臉色突然驚恐起來,站起身來問道:“汗青,昨晚你們爺兒倆沒回來,是不是被刺客纏上了?汗青,你得跟姐姐說實話。我做的夢,到處是鮮血淋漓,把姐姐嚇得大喊大叫,汗青,是不是?”範氏一邊說,一邊手指指著汗青,讓汗青注視範氏從恐懼變成憤怒的臉色的雙眼不停地眨動。“姐姐,春燕她一直在軍營裏,那裏有我的親人,燕兒一直都是安全的。”汗青認真地安慰道。“汗青,那你呢?你是不是跟那些刺客在一起打鬥?”範氏依然不放心,害怕自己夢境裏的恐怖情景,遲早會應驗在現實裏,非常焦急地問道。汗青見範氏憂心忡忡的樣子,就站起身來,拉著範氏的手說:“姐姐,我會照顧好自己,你就放心好了!”範氏低下頭,有點急促地說:“汗青,我們全家的興盛都指望你呢,知道嗎?”說完抬起頭,眼中噙滿淚水,怔怔地看著汗青,依然滿臉的擔心。“姐姐,我們去吃飯吧!吃完飯,我還得回軍營!”汗青低聲地說道。“是不是去‘天客居’?”範氏把雙手從汗青掌中抽出來,轉過身去問道。“是不是燕兒對你說的?我是上了那裏,但不是姐姐想象得那樣!”汗青一邊說,一邊拉了拉範氏半身短襖的外套下擺。“汗青,姐姐隻是擔心你的安危,知道你不會被那些人盡可夫的風塵女子迷戀住。不過你再去那樣的地方,以後不要碰我!”說完範氏開門出去了。吉祥不知道李老爺找自己還有什麽事,正想從抄手遊廊轉身,就見妻子從東耳房出來,一臉不悅的神情,就拉住範氏的手說:“老爺是不是對你幹活不滿意?”範氏突然被吉祥劈頭抓住自己,又問了個令人啼笑皆非,卻讓範氏很傷感的問題,就站住腳步,看著自己的丈夫滿頭大汗,心疼地用袖帕幫他擦拭了一下才說:“不是,我是擔心春燕的安危。現在晉城馬上就要打仗,老爺他不顧自己安全,還要回去軍營,我很擔心會有意外,所以很擔心。你去勸勸他,不要讓他在戰亂時往外跑了!”吉祥聽完,也不知道瑞芳在說什麽,就點了點頭敲門進了耳房。等知道李老爺的問題後,吉祥說:“栗家有沒有直屬後人,誰也說不清,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不過遼城栗家與晉城王司令有沒有血海深仇,都是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沒有很直接的證據。聽人說,栗家有一個祖傳的易容手法。要不是因為易容了得,朱司令一直沒有放鬆追殺栗家後人,栗家真要滅絕。我在‘天客居’……嗬嗬,李老爺,我聽晉城的小道消息說,這次是栗家的後人給張司令出主意,讓很多身懷絕技的高手混進晉城,狙殺晉軍的王司令和各個軍營的首領,讓晉軍不戰自亂,萬一張司令部一旦失去遼城,還有晉城作為退路。李老爺,聽說晉軍的一營長被人放了冷槍,已經昏迷不醒。送到洋人開的醫院去治療,也沒有治好。人早就……”吉祥做了一個暗示死亡的表情,接著說道:“現在他們在暗處,真夠晉軍的官老爺們喝一壺的。”汗青想不到吉祥對晉城的情況了解不少,看來‘天客居’不但是賣笑的場所,也是各種新聞消息傳聞軼事匯聚傳播的地方。汗青接著問道:“吉祥,栗家的人,你接觸過沒有?他們有什麽與眾不同的地方沒有?”吉祥臉上漸漸出現羨慕的神情說道:“聽我在遼城做工的新東家說,在栗家老爺知道朱家不會善罷甘休的時候,就把栗家店鋪中最值錢的鍾表分給家人,讓他們遠走他鄉避難,永遠不要再回遼城,也不要去尋找仇人報仇。也許栗家老爺子認為冤冤相報,沒完沒了。他是一個正經生意人,覺得跟強盜怎麽講理。也許他想讓自己的子孫專心做他認為對的事情,也許總有一個朝代,會對這些強盜算總賬,誰知道這個朝代什麽時候能夠來到。更有人說,栗家的發家,是獨吞了跟朱家分享的財物,後來朱司令的父親老朱去討要,被栗家老爺子買殺手追殺。誰知道殺手跟老朱成了結拜兄弟,在亂哄哄的時代,慢慢籠絡了一夥人,成為在晉、遼和宋三地有點名聲的幫派。這些事情,都是憑說話人的一張嘴,說得天花亂墜,也不知道裏麵有多少真實的事情,是吧李老爺?”汗青還是沒有得到自己滿意的信息,除了易容之外,幾乎毫無用處,不甘心地問道:“栗家的子孫,在容貌上有什麽特征嗎?”吉祥笑了笑,不知道李老爺今天著了什麽魔,非要把幾十年前的事情弄得水落石出,就含糊不清地答道:“栗家在那場血洗之後,幾乎一蹶不振,都紛紛遠離遼城。小的去一家鍾表行幹活時,隻是從身邊的老員工口裏聽說了栗家的事情。聽他們津津有味地嘮叨,都說栗家的男人,一個個都是美男子:高鼻梁,深眼窩,皮膚白淨,牙齒潔白,跟晉城的洋人長得有些像。女人也是個個身材與眾不同,豐滿圓潤,神采飛揚,齒白唇紅、臉部輪廓很有型,都說栗家人帶有胡人的血統,是羅馬人的後裔什麽的,說得玄乎其玄,栗家是當時遼城最有名望的家族。小的賤內範氏,跟栗家還沾點血緣關係,年輕時也是神靈活現。後來因為生病,沒有錢及時治療,慢慢身體落下氣血虧虛疾,才變成今天弱不禁風的模樣。”汗青聽完,笑著道謝,並讓吉祥吃飯去,說自己處理完手邊的事,也要去吃飯。

  等吉祥一出耳房,汗青就把自己的想法,歸納成文寫了下來。“爹爹,您還吃飯不吃飯?大家都吃完了,就剩您和秦夫人。我娘幫你炒了幾道下酒菜,不要讓我娘失望哦?”春燕氣呼呼地推門進去,立刻把汗青手上的毛筆取走,連拉帶推,把汗青拉到北房正廳。裏麵秦夫人一邊喝著茶,一邊等汗青來吃飯。“姐……”汗青遲疑地喊道,秦氏和範氏同時抬起頭,看著汗青,讓汗青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麽好,春燕一看就吃吃地笑了起來。範氏把酒菜擺好後對秦氏說:“夫人,酒菜都齊了,您跟汗青一起慢慢吃吧!”說完範氏出去經過汗青身邊時,汗青輕聲說道:“姐姐我今晚會回來!”吃完飯已是傍晚時分,汗青雇了一輛快車,因為有了通行證,很快就進了軍營。汗青立刻與立群及名花等人商議,把自己的想法簡述之後,就做出了擒拿漏網之魚的安排。玉生從貿易洋行下班後,回到了鍾表店,見父親已經回城裏的住房去了,就把店內的照明用油燈和蠟燭都點上,頓時店內燈火通明,因為玉生想看看昨天賣表的兩個年輕人,回不回來取剩下的15塊大洋。玉生接待了幾個來修理鍾表的顧客,慢慢感覺有點犯困,就坐在櫃台裏的高腳靠背椅上,趴在台麵上,就要入睡的時候,聽到有人輕輕地笑著,聲音像一個女子,讓玉生一激靈醒了過來,連忙抬起頭一看,隻有一個麵目有點怪異的年輕人,似笑非笑、神情落寞,滿眼怨恨地看著玉生。“哦,您好!請問閣下就是昨天賣表的表主人是嗎?你們不是兩個人結伴而來嗎?我記得表是另外一個人出售的,他怎麽沒有來?”玉生還想再問,就聽來人冷冷地說道:“這塊表走時還準嗎?”玉生點點頭,沒有答話,而是把早已準備好的錢遞給來者,並讓來人在錢貨兩訖、一式兩聯的單據上,按下手印。接著玉生蘸了蘸印泥,對著嘴巴哈了哈熱氣,在來人手印旁,寫有宋家鍾表店主人宋源名號的空白處,清晰地留下自己的大拇指手印。掖好單據和洋錢,來客匆匆離開店鋪,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中。“跟上!”汗青低聲地說道,幾個人影遠遠地尾隨那個從鍾表店出來的年輕人,腳步輕得像一隻看見老鼠的餓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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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安妮的小屋 回複 悄悄話 寫的這麽好,連一個錯別字都沒有?:)

本章簡介:

李汗青經春燕提醒此來的目的。就去了銷售洋油的外貿洋行,結果遇到了在那裏幫忙的玉生,很快就買到了4大鐵桶洋油。談話之間得知玉生說的前晚兩個賣表的人像他們要找的兩個女暗探。在回四季鋪後不經意間聽春燕說她父親以前在一家鍾表行幹過,所以春燕認出玉生手上帶的是瑞士表,在詢問吉祥和範氏一些有關栗家和晉城朱司令的父親的事情,吃過晚飯後就雇了一輛快車,很快就進了軍營,汗青立刻與立群及名花等人商議,並做出了擒拿漏網之魚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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