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見路邊多饑兒,個個麵黃肌瘦,睜大眼睛看著她,幾個蓬頭垢麵的婦人,懷中嬰兒嗷嗷待哺,眼中流露祈求之意,惻隱之心大起,伸手去摸幹糧袋。孟林早猜到她心思:“好了,別看了,從這裏到山海關,一路不知多少饑民,你救也救不過來,別當濫好人了。就這點兒糧食,咱自己還不夠吃。”他嘴上勸說腳下用力,雙腿一夾馬肚子,一路飛馳而過。
路程走了一半,馬匹又累又渴,不得不停下休息。孟林掏出幹糧,得意洋洋顯擺:“看吧,幸虧我帶足吃的,否則肯定餓死了。”少女咽一口水,強壓下心中厭惡,接過他的施舍。幹糧清水都在他手裏,自己又打不過,搶不過,隻得勉強聽他擺布。
吃飽上路,進入山林地帶,滿目綠蔭,鳥語花香,孟林心情大好,開始跟她嘮嗑,說起兩人的過去:“還記得小時候嗎?我們住在長白山。漫山遍野金達萊花。你最喜歡金達萊。”
少女一片茫然:“是嘛?我不知啥叫金達萊。”孟林指指山上,金燦燦一片花海:“就是山上這一片。是不是很漂亮啊?”說著忽然停下,一個跟頭翻到馬下,興衝衝去采野花,熟練地編了一個花環,扣在少女的頭上,拍手嬉笑道:“姐姐戴花最漂亮。”
少女伸手抓下:“我不愛戴花兒。”一揮手丟出去。孟林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花環:“你不喜歡我喜歡。”順手扣在頭上。少女嗤之以鼻:“男人戴花兒,活像個女人。”
越往裏走越崎嶇,山上風景也越好,路邊溪流潺潺,耳邊鳥鳴陣陣,少女心情大好:“這地方真漂亮,來時咋沒見到?”孟林趁機慫恿:“長白山比這裏還好。等咱們回到家,我給你種一片金達萊。”少女不明其意,喃喃自語:“家?家在哪兒?”
翻過山見一村子,隱藏在山腳之下,遠離行軍大路,居然安然無恙,未受刀兵侵擾,仍舊雞鳴狗叫,炊煙嫋嫋,一戶戶農家屋舍,冒出濃濃飯香。孟林食指大動,深深吸一口氣。少女也舔舔嘴唇:“好想吃點熱的。”孟林趁機提議:“不如在此留宿,明天一早上路。”
叩開一戶柴門,見有老夫婦兩人,一個哺乳的少婦,懷抱年幼嬰兒,卻不見年輕男主人。孟林嘴巴甚甜,先向老夫婦問安,得知他家兒子上山打獵,三天後才歸來,恰好有空房一間,方才說明來意,言道自己是關外人,姐弟倆回家探親,見天色不早,想借住一宿。
少婦打量他一眼,見兩人風塵仆仆,神態親密,相貌卻大相徑庭,猜是情侶私奔,抿嘴一笑,將主臥室讓給二人,自己帶孩子住客房。少女不知究竟,跟孟林一起進屋,隻見他隨手關門,衝她嬉皮笑臉道:“這位嫂嫂真大方,當咱們是小兩口。”少女猛然醒悟,雙眉一軒,氣得轉身要走,卻被孟林攔著了:“人家一番好意,怎好推辭不受?”
少女哼了一聲:“是你故意搗鬼,讓人家誤會。我去跟她說清楚。”孟林趕緊阻止:“千萬別,他家沒別的房間,你若是說清楚,我就得住柴房啦。”少女不理不睬,直衝著往外闖,孟林死活不肯讓,兩人正推攘間,聽到外麵敲門:“兩位出來用飯吧。”
少女見有人來,立刻收斂脾氣,跟孟林並肩廚門。見堂屋擺好碗筷,一張老榆木飯桌旁,放著四張小板凳。孟林搶下首坐了,讓少女坐在旁邊,然後向主人敬茶,感謝對方的款待。少女不懂禮數,拿起筷子就吃,卻不知夾菜,隻是埋頭吃飯。
飯是高粱玉米飯,肉是山上的野豬,菜是樹下的蘑菇,後院種的菠菜,雖是農家粗飯,卻做得幹淨清爽,味道頗為可口。孟林不住口誇讚,言道這輩子吃的飯,加起來不及這頓好吃。老夫婦樂得合不攏嘴,不停地給他夾菜:“嚐嚐這個臘肉,我兒子年前打的豬。”他卻一心照顧少女,將臘肉放到她碗中:“你多吃點菜。別光顧著扒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