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秋博客

粗線條的水墨畫,可能有你有他,也可能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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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實文學 [風塵女] 10、11

(2013-03-08 00:41:37) 下一個

[風塵女] 10

 

“國慶”過後,我“大姨媽”沒來。醫院檢查結果為早期妊娠。

心裏有些惘然。二十七歲,該做母親了,但,我能做母親嗎?

 

阿華最近來過夜少了。跟他一道白相的黃胖悄悄告訴我,說他外麵有“花頭”,一個叫麗麗的女人盯牢他,還講麗麗的“face”不能與我“搭脈”,阿華也不曉得吃錯了什麽藥會黏上她。黃胖泄密的代價是和我打一個“開司”,我默認了。

 

眼下,阿華三天不見影蹤,我要尋到他,正經八百地談一次,決定肚皮裏東西的去留。

 

擺渡船啟錨了,我站在甲板上,望著波浪起伏的黃浦江水出神。他家我去得不多,浦東太冷僻,沒地方玩。他媽倒是一位麵慈的女人,見我就一古腦尋吃的給我,看得出,她年輕時蠻好看的,阿華這點上沒吹牛。

 

一個桔子骨碌碌滾到我腳邊,轉頭見一個小女孩,我揀起桔子給她,她揚起蘋果麵孔:“謝謝阿姨。”聲音又脆又甜。我笑了,心裏不由泛起一絲從未有過的溫柔和恬靜。

 

敲門,門開了。

“梅梅?”他媽媽驚愕地看我。

“姆媽好!阿華呢?”我對著緊閉的臥室門瞟一眼。

“還沒起來。儂坐,我給你泡茶。”她拿了茶杯,抓起一個瓶子,開了蓋往杯中倒。

“哎喲!老糊塗,錯抓了白糖瓶子。梅梅,吃早點了嗎?”她重新泡茶。

“吃過了,你勿要忙。”我徑直走向臥室,推開門,愣住了——

我看到了當年的老K

窗簾隔斷了陽光,幽暗中,毛巾毯裹著兩團纏著的肉體。女人醒了,抬起一雙吃驚的腫眼泡,怯怯地看我,阿華也醒了,似笑非笑,一副尷尬相。

我默默地對視。這條扭動著的可憐蟲就是麗麗吧?黃胖講得不錯,長相惡心透了。我聽見自己在冷笑,輕輕的。

轉身,茫然四顧,牆上那本日曆和我家的一樣,一位女影星雙手抱胸冷淡地審視著。我聳聳肩,默默地走出門。

心裏有一點點悲哀,不過我想這樣也好,免得綁在責任、義務的十字架上。我生來不能做普通女人。

 

太陽升高了,浦江水泛著粼粼波光,渡輪漸漸向海關大樓移近。旁邊有個小男孩在拚命地哭,母親勸著,哄著都毫無效果,我瞥一眼男孩,又黑又瘦的臉上隻見兩隻朝天鼻孔在聳動,我扭過頭去。

 

下了渡輪,我前往巨鹿路婦產科醫院。

 

 

[風塵女]11

 

把肚皮裏的東西送回老家後,醫生征得我同意,在我子宮裏放了節育環。今後,我可以毫無顧忌地去做想做的事。

 

張阿姨來看我,把阿華罵個狗血噴頭。末了,她說,有個美籍老華僑,是她遠房親戚,死了老婆,想在中國尋個姑娘。“年歲大了點,六十了,但身體硬朗,蠻有鈔票,元旦前後他來上海探親,去見見吧。”張阿姨的口氣和平時推銷商品一樣。

我仍然像聽故事一樣看她。不曉得這個故事與剛結束的故事有沒有兩樣。

剛結束的故事留給我五百元營養費。男人,是一個模子裏出來的。我冷冷一笑。

 

起床後,到百花商場,已有一個待業女青年頂了我的位子。張阿姨倒蠻留戀我做搭檔,拍拍我肩,嘴一撇輕聲道,“這人又笨又懶,不能和你比,是治保主任推薦來的。你隻能再候候其他機會了。”
我抽一下嘴角,心想這樣也好,站櫃台又苦又累,還不及“斬衝頭”爽氣。

 

傍晚,我細心化妝後,走上大街。

大光明電影院門口人頭擠擠。霓虹燈下,我瀏覽著影片排列表。

“《末代皇帝》《阮氏三兄弟》《無敵鴛鴦腿》,喲,都是新片子。”旁邊有人在自言自語。我斜眼瞟去,見是一個滿臉煙容的中年男人正笑瞇瞇地看著我。我對他莞爾一笑。他挪近我身邊輕聲道:“小姐,一道看通宵電影好嗎?”我點點頭。他頓時興奮了:“走,買票去。

“不,”我扭一下腰,用媚眼撩撥他。“我還沒吃晚飯呢。

“那麽阿拉吃飯去。”男人挽住我手臂便走,生怕我變卦似的。我暗笑,“衝頭”送上門,“扒分”不用愁。

 

到黃河路一家個體餐廳,男人請我點菜。我毫不客氣,點最貴的,對蝦、甲魚湯,還要“雪碧”拉罐飲料。男人麵孔有點抽筋。我遞上含情脈脈的眼神,嬌嗔著往他身上挨,男人即刻舒展眉頭,捏牢我手:“還要啥,點吧。”他的手老粗糙,像是修鞋子的。

我沒猜錯,他是鞋匠,說以後我的鞋子可包給他修。

 

老板來結賬,我瞥一眼賬單:一百五十元,男人掏鈔票的手有點抖索。賺一百五十元要釘兩百多雙鞋跟呢!我暗暗發笑,啥人叫你骨頭這麽賤呢?

 

走出餐廳,男人便緊緊勾牢我腰,走過一條黑黑的弄堂口,他拉我進去,迫不及待地抱我,硬茬茬的胡子紮得我臉頰生痛,我暗暗盤算著怎樣甩開他。

他見我順從,便得寸進尺地把手伸進我衣內,試圖解我襯扣。我猛地推開他:“朋友,幫幫忙,一頓飯就想做事體,做夢?”講完我轉身便走,他緊緊追著,一把揪住我手臂:“他媽的,儂想溜沒這麽便宜!老子十幾張分是白甩的嗎?”

“勿要拉拉扯扯的,你看,對麵聯防隊員來了,我要叫了!

他轉過頭見果然有人過來,便鬆了手,但仍緊挨著我寸步不離。

 

兩個戴紅袖章的老頭走過來了,我急步迎上前,“同誌,這個流氓盯我梢......”我指指他,他一愕,隨即轉身一溜煙跑了。

“姑娘,儂住在啥地方?要不要送儂回去?

“我怕,怕他再過來。”我故意用顫抖的聲音說。

 

聯防隊的老頭送我到車站,看著我上車後搖了搖頭。

 

下了車,在沒有人的路燈下,我開懷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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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LA暖秋 回複 悄悄話 回複碧藍天的評論:

藍天你很善良,“風塵女”的命運。。。隻能歎氣。
碧藍天 回複 悄悄話
可憐的“風塵女”。真替她惋惜。希望她會找個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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