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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心》:第一章(二十五)

(2016-02-03 23:52:47) 下一個

(二十五)

人們容易被幸福的人所感染,更容易被陷在苦難中的幸福的人所感染,因為人們大多向往真正的幸福。

醉無疑是向往幸福的。當她聽譚欣平靜地講了她的初戀,講了她第一次被送進精神病院,講了她第二次被送進精神病院,講了她屈辱的婚姻內的生活,最後卻長出一口氣,輕輕地說“那一場不理智的初戀,毀了我此前所有的生活。現在,這一切終於要結束了。我要和洪亮好好地談一談,友好地結束我們的婚姻。我要開啟全新的生活模式,不論有沒有愛情,我都會好好地愛自己”時,醉由淚流滿麵變成了號啕大哭。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如此幸運!

雖然她是在孤獨中長大的,雖然她的成長過程中多有壓抑,但是平心而論,她真地很幸運。

從小到大,除了養母和小弟唐逸斌外,沒有任何人欺負過她。在最容易出問題的青春期階段,老霍像保護神一樣立在她的青春的背後為她遮風擋雨,又像老師一樣對她循循善誘,並在她的生命中種下高貴的種子。在孤單的大學時代,她遇到了對她實心實意卻又無欲無求的胖子,繼而遇到了和他們一起創業的周濟民。當她懷疑自己的心理或精神出了問題從而悄悄地跑去北京看國外歸來的心理專家時,卻意外地遇見了譚欣並和譚欣成了莫逆之交。還有非常重要的一點,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缺少過錢,從來沒有擔心過明天的早餐在哪裏。她小的時候,養母惡狠狠地打她罵她,卻從來沒有在吃的、穿的、用的方麵克扣過她。老霍去世之前,給她留下了巨額現金,還有那個連老霍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價值幾何的墳墓。想起墳墓,醉又想起風,繼而禁不住暗自感謝肖世誠。為此,她更加心疼譚欣,哭得也更加猛烈。

“丫頭,不哭。”撫著醉的頭,安慰著醉,原本平靜的譚欣忽地滿眼淚水。她輕輕地啜泣著,嚶嚶地說:“丫頭,咱們一起修煉智慧的心吧。從此後,咱要做智慧的女人,要幸福、快樂、健康地活著。”

“嗯。 咱要做智慧的女人,要幸福、快樂、健康地活著。”醉揚起頭,為譚欣抹了把臉上的淚水,忽地破涕為笑,撒嬌地說,“姐姐,原來,大哭一場是這麽舒服的事情啊。”

“是啊。”譚欣也破涕為笑,輕輕地說,“我們都硬撐了太久,還不能對任何人說‘我很累’。其實,我們犯了同樣的錯誤,封閉自己,假裝堅強,假裝是自己的王。”

“不假裝堅強又能怎樣?我們能哭給誰看啊?況且,好久好久以來,我都不會哭了。”醉長歎一聲,繼續說道,“其實,我很羨慕普通人家的孩子,從小到大,傻傻地吃,傻傻地睡,傻傻地玩,該上學上學,該睡覺睡覺,一切都按步就班。偶爾有不傻的時候,也想著法兒的讓自己高興,比方貪玩啊、貪吃啊、偷懶不寫作業啊,做個小小的惡作劇啊。總之,什麽都好。”

“我告訴你啊,姐姐,別看我表麵上屬高冷型的,實際上我可能比您還要自卑。大一的時候,看著別人成雙成對的,我卻成了瘦火雞的代言人,既沒有朋友,也沒有追求者。我就想啊,如果唐逸斌能來學校看看我,我就大張旗鼓地帶著他在校園裏轉,也好讓那些人看看,還是有高大英俊帥的男生來看我的。”說著說著,醉又哭開了,“後來我又暗自罵自己,真是想男朋友想瘋了,連小弟也豁得出去。”

“傻丫頭,姐理解你當時的心情。”譚欣攬住醉的肩頭,自嘲地說,“我剛剛住院那年,寒假的時候,學校的宿舍都關閉了,門上貼著封條。沒有辦法,我隻能一個人跑出去租房子。開學後,學校的宿舍剛剛揭去封條,我就搬回宿舍。有一天,房東阿姨把我落在出租屋裏的兩本書給我送到學校。見她出現在教室門口,我就像見到親人一樣,幾步就衝了出去。你知道嗎?我接過書之後,一直把她送到教學樓大門外。後來,有同學問我,那人是誰啊,我假裝若無其事地說,我家親戚。”

“咳。”譚欣長歎一聲,委屈地說,“誰讓咱家沒有親戚,誰讓高中三年就沒有人來看過咱呢。”

醉抱緊了譚欣,凝視著譚欣美麗的麵龐,心中再一次為譚欣鳴不平。

在醉的心目中,譚欣是一個非常女人的女人。她善良、賢惠、溫柔、體貼。她在外是生意場上的女強人,既不讓須眉也不攀附權貴,在家是一個好主婦,她做得一手好飯菜,她種得一手好花草,她從來不請家政,但樓上樓下從來都一塵不染。醉百思不得其解,既然姐夫程洪亮在娶姐姐之前就知道她有病,為什麽還要娶她?既然娶了她,為什麽不好好地愛她?難道,真地像姐姐說的那樣,姐夫是忌恨姐姐和她的初戀?

“丫頭,在想什麽?”譚欣輕輕地拍著醉,溫柔地說,“不要想了。我們幹嗎要弄明白別人是怎麽想的?我們隻要弄明白自己,知道自己想要怎樣的生活並為之去努力,這就足夠了。”

“姐姐,我向您老實交待。”醉向上挺了挺身子,將後背全部貼在床頭上,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陣勢,卻仍然膽怯地說,“我到迪吧去,確實是聽了白雪的建議。但是,白雪隻是讓我去放鬆一下自己,她警告我,喝酒就是喝酒,瘋就是瘋,必須看管好自己,切不可‘玩物喪誌’。是我自己抱著放縱一次的想法,所以才三番兩次地跑去……”

“傻丫頭,我當然知道。我也年輕過。”譚欣在醉的鼻子上捏了一把,一邊起身一邊笑著說,“姐姐還知道,就算肖世誠不出現,你也不會真地放縱自己。但你內心的苦寂會逐步升級,直到自我毀滅。”

“您,真的確信?”醉遲疑地問。

譚欣一把拉開厚厚的窗簾,堅定地說:“確信!我確信!因為,我們都是隻有自己才可能毀了自己的人。除了我們最愛的人,我們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我們一根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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