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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源二》【第四章 寸心之內,十方之外】(二)(1)

(2013-03-08 16:03:55) 下一個
接下來的幾天裏,盤古時常早出晚歸。就算他在土山的時候,也總是不停地忙碌。他是寬容的、體貼的,也是深思熟慮、高瞻遠矚的。可惜,已經被焦慮折磨得就要失去理智的我,根本無法體會盤古的良苦用心。隻要逮到他的影子,我就不停地抱怨,說他嫌我囉嗦了,不願意理我了,總是丟下我和小泥人們不管了,一個人跑出去躲清靜。

盤古一直憨厚地笑,被我逼急了,就用香甜的果子來堵我的嘴巴,再被我逼急了,就絮絮叨叨地說:“你呀,心裏什麽都明白,就是自己折磨自己。這也是你必須走過的一劫啊,隻希望你能早些走過。”

盤古一說這話,我的火氣更大了。終於有一天,我實在忍不住了,虎視眈眈地立在他的麵前,氣勢洶洶地說:“事情明晃晃地擺在這裏,怎麽是我自己折磨自己呢?我們辛辛苦苦地在這裏照看小泥人,老者和長者他們幹嗎去了?他們的能量那麽強,直接給人類一些肉體不就行了,幹嗎要我們這麽艱難?讓我們艱難也行,幹嗎條件要這樣艱苦?你看看那破天,整天晴得悲慘不堪,你再看看那破太陽,整天毒辣辣地炙烤著大地,這不是故意傷害小泥人嗎?我們已經弱成這副模樣了,他們也不來幫助我們,就是太過分了嘛。”

盤古瞪大了眼睛看我,直到我發泄完了,忽地哈哈大笑起來。他一邊笑一邊捂著肚子,結結巴巴地說:“女媧啊,你很弱嗎?我怎麽一點也看不出來呢?看著你這雄赳赳氣昂昂的模樣,我都有一種錯覺了。”

我也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可我並不認錯,仍舊火氣不減地嚷道:“你有什麽錯覺?難道是我製造了麻煩,讓小泥人們受苦了?”

盤古搖著頭笑,無奈地說:“女媧,你還記得你的另一個名字嗎?你知道長者為什麽給你取名叫水兒嗎?”

聽到“水兒”兩個字,我一下子心虛起來,不由得閉上了嘴巴,不再言語。

“女媧,極樂之心,也要像水一樣,得流動,得不停地流動。也就是說,我們必須不斷地超越自己,不斷地升級極樂之心的內涵,但是,我們不能隨意地升級自己心中的私欲。一旦欲令智昏,我們也就遺失了本性,迷失了自己。到那個時候,不要說你我不再相知、不能相見,就是與本性的自己也難得一見。”盤古越說越嚴肅,幹脆一屁股坐在我的腳邊,拉著我的手,讓我也坐了下來,才繼續說道,“你覺得我們辛苦嗎?你覺得老者、長者他們輕閑嗎?我告訴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每個人都得完成自己的使命。”

我撇了撇嘴,不肯說話。

盤古微笑著,認真地問道:“水兒,你告訴我,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我們的這個時空裏,隻有你我和小泥人們,不見其他人?”

盤古的提問讓我的心激靈一下,隨即隱隱地痛了起來。我早就注意到了,我們生活在相對獨立的時空裏,既沒有誰來幫助我們,也沒有誰來傷害我們。我們所遇到的麻煩,都是自然界裏自然存在的,是隻要我們不懈地努力便可以克服和解決的。可是,我從來就沒有思量過,為什麽會有如此獨立的時空。

我是知道的,想要超越周邊環境的影響,搭建出隻屬於自己的相對獨立的時空,需要忘我的心念、高度的韌性、絕對的定性和強大的能量。我這裏所說的相對獨立的時空,範圍相當小的,小到隻有立身之地的空間,小到隻有眨眼間這麽短暫。

這個“相對獨立時空”的概念,是當年我學畫的時候,遇到的第一位老師給我講的。

當時,我四處拜師學畫,卻沒有哪位老師願意收我。因為,我對畫癡迷的程度,往往超過了那些已成名的畫師。並且,一點也不懂得畫的我,竟在老師麵前誇誇其談我的“用心念作畫”的理念。

大多數畫師會笑嗬嗬地聽我說完自己的理念,然後委婉地說他們技藝太低,教不了我,再然後笑嗬嗬地把我送走。偶爾也會遇到脾氣比較急躁的畫師,他們不等我講完自己的理念,就直言說我不適合他們,然後把我灰溜溜地趕出畫室。

那一天,我又一次被一位著名的畫師送了出來,正沮喪地坐在路邊的土墩上,托著下巴歎息。一位白發飄飄的老人家,靜靜地走近我,歪著頭盯著我看。

我的心裏原本就裝滿了委屈,被老人家這樣一看,越發地委屈了。我撅著嘴,眼淚汪汪地對老人家說:“您很喜歡看熱鬧嗎?一個傷心的人,有什麽好看的?”

老人家搖了搖頭,咂著嘴說:“堂堂大男兒,坐在這裏醞釀眼淚,不好看,一點也不好看。”

“不好看您還看,一點同情心也沒有。”我別過身去,悄悄地抹著眼睛。

不曾想,老人家挪動了幾步,又立在了我的麵前,撇著嘴說:“你自己都不心疼自己,要誰同情你呀?”

我委屈地看著老人家,憤憤不平地說:“您又不知道我遇到了多麽傷心的事,幹嗎要批評我?”

“那,你說說看。沒準,我能幫助你呢。”老人家笑著說。

“您會畫畫嗎?”我追問道。

老人家慢條斯理地說:“那要看你這個‘會畫畫’的標準是什麽了。你說的會畫畫,是指用筆畫畫?用眼畫畫?用心畫畫?還是用意畫畫?”

聽老人家這樣說,我霍地躥了起來,緊緊地握住老人家的手說:“師父,我終於找到您了。”

老人家抽回自己的手,嗔怪道:“臭小子,發的什麽癲?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你想捏壞我老人家啊。”

“不是,不是。”我再次抓住老人家的手,輕輕地揉著他的手背,喜笑顏開地說,“師父,您說的用心畫畫、用意畫畫,一定就是我說的用心念畫畫吧?我就想學用心念畫畫,我覺得畫畫就要用心念,不能隻用眼睛和筆。”

“哎喲,真是肉麻。”老人家再次抽回手,咧著嘴,哼了兩聲,戲謔地說,“所以,那些畫師都覺得你是一個癡癲之人,誰也不願意理你?””

我的情緒一下子低落下來,歎息著說:“是啊,我每天被畫師們拒絕,都有些泄氣了。”

“臭小子,你自己泄氣,關人家畫師什麽事啊?”老人家伸出手對我說,“拿來,我看看。”

“什麽?”我迷迷糊糊地問。

“畫啊。”老人家不耐煩地說。

“什麽畫啊?”我更迷糊了。

“你的畫唄。臭小子。”老人家毫不客氣地說。

“我沒有畫過畫啊,我還沒有師父啊。”我理直氣壯地說。

啪,老人家在我的腦袋上拍了一把,不屑地說:“沒畫過畫就去拜師,你以為你是天公啊?你沒畫過畫就宣揚什麽意念畫畫,你以為畫師都是空想家啊?”

我摸著腦袋,眨巴眨巴眼睛,嘴裏不敢說,在心裏反抗道:“您說得對就可以隨便打人啊?”

啪,又是一把拍在我的腦袋上,老人家笑著說:“師父我就打你了,你看看你是逃跑呢,還是怎麽著?”

“師父”,我大叫著,撲通一聲跪在了老人家腳下,抱著他的雙腿,興奮地說,“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得,得,得。”老人家把我拉了起來,嘖嘖地歎息著說,“就你這心性,還用意念畫畫呢。我看你還是先學會平靜和淡然吧。還有,以後你給我穩當點,別總是一驚一乍的。否則,我這把老骨頭,非讓你給晃散了不可。”

聽師父這樣說,我連忙轉過身去,不容分說地一把背起了他,信誓旦旦地說:“師父,從此後,除了教我畫畫外,我絕不讓您辛苦一絲一毫。”

師父哈哈大笑著說:“小子,你的孝心是不錯。不過,想背負我,還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師父,您可真能嚇唬人。像您這樣清逸的老人家,渾身上下沒有半點世俗的垃圾,我怎麽會背負不了呢。您老就放心地給我指路好了。”我興致勃勃地說,“目標,我們的畫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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