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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故事(21)

(2004-06-15 09:09:29) 下一個
21 徐洌說得沒錯,小寒並不漂亮,頂多算是不醜。像她這樣的女孩子走在校園裏,是一點不會引起什麽注意的。在中學裏,公眾性的關注隻屬於那些不僅好看而且還很時髦的女孩兒,隻有她們才會被那些痞痞的壞男孩兒圍追堵截。這種遭遇小寒是從來沒有過。 另有一類美麗而嫻靜的女孩子,並不特別地出風頭,但會在班級範圍內被多數的男生所仰慕,被坐在前麵的男生拿了小鏡子偷偷地看,或時常接到些小紙條什麽的。小寒也不屬於這一類。 不過小寒憑了她的好性格,自有她的男生緣。凡班裏接觸得多些的男生,無不喜歡跟她說笑,或呼朋引伴地拉了去玩。男孩子們想要搞點什麽活動,所邀女生的名單上,小寒總是排在最前麵的;偶爾男生背後議論起女生來,對她也永遠隻有讚譽。那些被傾慕著的女孩子因男孩子們懷著的小心思,反而沒有這種待遇的。 不過這也僅僅是友誼罷了。廝混得久了,或許也有一兩個男生會對她有些喜歡,但和那種傾慕完全不同的。這樣的地位讓小寒很多時候不免得意,但總甩不掉一絲小小的遺憾。 所以離新年還有幾天,住校的男生就來邀請小寒參加31號晚上在男生宿舍舉辦的新年通宵派對了。 這個派對是一年一度的,因為宿舍隻有在12月31號這天晚上通宵不熄燈,給大家提供了狂歡的機會。也隻有每年的這天晚上,小寒可以被準許夜不歸宿。今年是大家最後一次在一起過新年了,想來一定會盛況空前。 果然,消息傳出不久,就有很多前兩年沒有參加的人也表示這次一定要來。小寒周圍的幾個人,除了白娜不是很合群,其他人都準備參加。 周蔚蔚本來就是住校生,又是班長,沒有不參加的道理。 餘晴以前也是這個班的人,自然也在被邀請之列。其實餘晴早就對這個活動感興趣了,隻是她父母管她太嚴,說什麽也不許她晚回家,在外過夜更是想都別想,所以前兩年餘晴都隻好老老實實回家過新年去。今年這最後一次看來參加的希望也不大,餘晴別提多鬱悶了。 “我幫你跟你們家人說去!”小寒在聽餘晴訴說完苦衷之後,俠肝義膽地表示。 其實小寒平時挺怵和陌生人打交道的,讓她上街買個菜她都膩膩歪歪的。不過她的血液裏大概天生地有好打抱不平的成分,隻要聽說了什麽她認為不合理的事,就不知道從哪裏生出的勇氣,總想幫人討個公道。 所以,她很勇敢地給餘晴的父親打了電話,並在電話裏跟這個沒見過幾次的長輩據理力爭,希望他能體諒餘晴的心情,給她一些自己的空間。最後,餘晴的父親終於答應讓餘晴去參加晚會,但過夜是絕對不可以的,說好到晚上10點就去接她。 能爭取到這個地步餘晴已經對小寒大為感激了。 即使無窮無盡的習題仍然壓得大家抬不起頭來,浮躁的空氣還是一天天在班裏彌漫開來,大多數人已經開始急切地盼望著31號的到來。住校生們終日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神秘地安排著晚會的節目。 31號下午的課幾乎已沒有人聽了,整個教室裏的人都在三個一群兩個一夥地交頭接耳,就連周蔚蔚這樣平素一貫認真的乖學生,也跟前後左右的人聊得熱火朝天,老師講課的聲音一直被淹沒在一片嘁嘁喳喳聲中。一向嚴厲的物理老師今天居然沒有發火,隻是在吵得實在不象話的時候才警告性地敲敲講台或黑板,這令大家越發地肆無忌憚起來。 除了少數人另有安排外,大家都在期待著期末大考前最後一個狂歡之夜的到來。很多人還為此特意打扮了一下,就連男生中最用功的老趙,也把他那頭終日亂蓬蓬的頭發梳順了。 下課的鈴聲終於響起,物理老師的講義還沒收好,一群男生就衝出教室去外麵采購吃的了。女生們不慌不忙地呼朋引伴,然後一起有說有笑地往學生宿舍走。 男生宿舍收拾得空前幹淨,兩排床之間的走道上拚了六張課桌,上麵已經鋪好了報紙。小小的屋子裏一下擠進了這麽多人,立刻顯得熱鬧非常。 小寒一屁股坐在下鋪的一張床上,從書包裏掏出特意帶來的歡樂球,開始用一個小氣筒給那些五顏六色的小氣球打氣,周蔚蔚在旁邊幫忙係繩子。小寒沒打幾下就累了,把氣筒子塞給餘晴,又去幫其他女生把打好了的小氣球在頭發上蹭幾下後往牆上貼,準備組一個“Happy New Year”出來。 正忙呢,男生們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回來了。晚宴的內容以零食和飲料、水果為主,當然也有些解餓的麵包、香腸之類。霎時間琳琅滿目的食品就堆滿了桌子。 看到女生們在給氣球打氣,男生們都逞能地搶著要用嘴吹,過了一會兒全捂著腮幫子叫疼。不時有一兩個氣球被弄爆了,女生們便集體尖叫一聲。 幾百個氣球全部打完之後,晚宴正式開始。大家各自用一次性杯子倒了飲料,舉杯慶祝新的一年的到來。然後就迫不及待地從桌子上抓起自己愛吃的東西大嚼特嚼起來。 “別光是吃啊!”住校生們多日來精心策劃的秘密節目要閃亮登場了,幾個女生拿出了兩粒色子和一個裝滿紙簽的盒子放到桌上。 遊戲非常簡單,就是擲色子後按點數數人,數到誰誰就抽個簽出來,然後按簽上寫的做。而簽上的內容就是這些人煞費苦心的重點之所在。 沒一會兒的工夫,就有人不得不頂著枕頭吃東西,有人用最快的速度把上下鋪八張床爬了個遍,有人被罰倒背字母表,有人站到走廊上大喊三聲“我是豬”。小寒還算走運,隻是讓人在臉上畫了朵花兒而已;楊曉抽到的簽最為古怪,要求她兩手各套一隻拖鞋,邊跳邊說“我高興我高興!”一向靦腆的楊曉還真沒掃大家的興,漲紅著臉完成了規定動作;餘晴被要求唱《天仙配》,她拉了女生宿舍的舍長一起,居然唱得象模象樣;周蔚蔚被套上了一個又醜陋又可怕的麵具,讓去隔壁宿舍拜年,差點被人打出來。。。。。。。 鬧到九點半,餘晴和其他幾個不能留宿的同學不得不回家了,大家送走他們,開始講笑話和鬼故事,講得沒意思了又唱歌,都是小時候唱的,象《春天在哪裏》、《讓我們蕩起雙槳》什麽的。 快到零點的時候,大家把牆上貼的、床上堆的氣球統統扔到地上,由周蔚蔚看著表計時,倒數到零,大家一起跳進氣球堆裏一通亂踩,幾百個氣球乒乒乓乓響了一陣後變成了一地花花綠綠的塑料膜。 大家再次舉起杯來慶祝,又一輪吃喝之後,開始保留節目——打撲克。大家四個、四個湊成搭子打升級。小寒不會打,就拉了另外幾個升級盲,教他們玩“小豬仔”。這是個玩起來動靜特別大的遊戲,就聽他們幾個人不斷地又叫又笑,惹得很多人放棄了升級加入了他們這隊。 兩點過後,睡意無聲無息地襲來,連小寒這邊玩“小豬仔”的都越來越安靜了。最後女生們終於支持不住,都上樓去睡了。小寒和周蔚蔚擠在一張床上,本來還想聊一會兒,說了沒兩句,就隻剩下呼嚕聲了。 新的一年就這樣來到了。每一年對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意義,而這一年的到來對小寒來說,僅僅意味著還要繼續麵對至少半年多的苦難。 大清早,當夜裏玩得太累的同學們還在沉睡中的時候,小寒已經躡手躡腳地起床了。洗漱完畢,回房裏收拾書包時,周蔚蔚迷迷糊糊地睜眼看了看她。 “我有點兒事,先走了,你睡你的吧!”小寒盡量小聲地對周蔚蔚說。 周蔚蔚點了個頭兒,就立刻又睡著了。小寒背著書包出了門,輕輕把門帶上,然後便象兔子一樣快速地跑下樓去。 她前幾天就跟徐冽說好了,1號上午去看他。而實際上她可以利用的時間並不多,中午之前怎麽也得趕回家才行。 當她心急火燎地趕到香山時,徐冽卻並不在那兒。海子哭喪著臉告訴她,徐冽前天夜裏哮喘犯了,很嚴重,他們昨天就把他送回家去了。 小寒的心直直地沉了下去——她的爺爺就是死於哮喘,在她看來這是一種極為可怕的病,她似乎都能看見徐冽躺在床上痛苦喘息著的樣子。 愣了幾秒鍾之後,她堅決要求海子帶她去徐冽家看他。海子想了想,去找他們大哥說了一聲,就帶小寒坐上一輛小巴去找徐冽了。 一路上小寒一句話也沒有,隻是心煩意亂地看著窗外,海子也知趣地不去打擾她。 快到徐冽家的時候,迎麵竟開來一輛靈車,也不知道誰家居然在大新年裏送葬,這讓小寒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徐冽的家是一個由幾間平房組成的小院子,海子帶著小寒快步走進院門,一眼就看見徐冽正舒舒服服地坐在一間屋子裏的沙發上看電視,他看上去氣色很好,一點兒也不像小寒想象的那樣。 徐冽平靜地看著他們倆走進屋子,一點都沒有吃驚的樣子,象是早知道他們會來。小寒長出了一口氣說:“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都臥床不起了呢。 “哪兒那麽嚴重啊!”徐冽笑了笑,“昨天吃了藥,今天基本上沒事了。” 小寒不滿地轉向海子:“你怎麽危言聳聽啊?” 海子無辜地聳了聳肩膀,坐在一張椅子上:“他前天是喘得特厲害呀!你是沒看見!誰知道他會好這麽快。哎,我大冷天兒的帶你跑這麽遠,你不說謝謝我還罵我?” 小寒安撫性地衝海子笑了笑,挨著徐冽坐下了。 海子和徐冽寒暄了幾句,就回香山了,小小的屋子裏隻剩下小寒和徐冽兩個人邊看電視邊說話。爐子裏生著火,屋裏暖烘烘的,小寒漸漸有了一種很溫馨的感覺。 “你這病可得好好治治啊!”小寒關切地說,“不然以後會越來越嚴重。” “嗨,看了多少回了,藥也沒少吃,可也沒怎麽見好,一到冬天準犯一回。今年還算不錯,這麽快就好了,擱以前怎麽也得鬧個幾天。”徐冽輕描淡寫地說著,似乎對此已經習慣了。 小寒忽然想起來,對徐冽說:“剛才在路上看見一靈車,我還以為。。。。。。”說到一半兒,笑得說不下去了。 “你還以為裏麵躺的是我呢,是吧?”徐冽替小寒把話說完了。 小寒哈哈大笑。 徐冽白了小寒一眼:“你盼我點兒好兒!” 小寒把臉埋在臂彎裏,笑得都停不下來了。 徐冽看了她一會兒,也笑了,伸手把小寒摟了過來。兩個人正溫存,院門哐地一響,小寒趕忙掙開徐冽向外麵看去,一個黑黑瘦瘦、滿麵風霜、衣著樸素的中年婦女拿著一些青菜走進了院子。她往屋裏看了一眼,也沒進來,徑直走進廚房去了。 “我媽,沒事兒!她不管我!”徐冽說著,又想重新把小寒攬進懷裏。 小寒卻推開他,看了看表,說:“我也該回家了!” “你坐了連半個小時都沒有呢吧?” “不行,不行,我真得回去了!”小寒邊說邊站起來穿衣服,“再不走回家可沒法兒交代了!” “那好吧!”徐冽無奈地點了點頭,卻坐在沙發上沒起來,“我病還沒好利索呢,就不送你了。” “沒想讓你送,你告訴我怎麽坐車就行了!” 弄清楚了回去的路線,小寒朝徐冽揮揮手,一個人出門去了。路過廚房,小寒停下來衝裏麵喊:“阿姨,我走了!” “不吃了飯再走啊,閨女?”徐冽媽乍著手從廚房裏趕出來,慈祥地對小寒笑著,說話有點兒口音。 “不了,下次吧!阿姨再見!”小寒邊說就邊往院門走去了。 “有空過來玩兒啊!” “哎!”小寒回過身向徐冽媽點頭示意,同時又向徐冽屋裏看了一眼,卻發現徐冽仍然聚精會神地看著電視,眼皮都沒抬一下。 雖然早就知道徐冽忽冷忽熱的毛病,小寒心裏仍然很不是滋味。走在陌生的路上,想起昨夜的狂歡,竟有了恍若隔世的感覺。 晚上肖穹打來電話,和小寒貧了半天,雖然並沒說什麽新年快樂之類的話,但小寒明白他就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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