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

小明

 

回國又看到媽媽。媽媽老了。她和我聊起很多過去的事。後來不知怎的，就說到了小明。媽媽問我還記得小明不？我想想，說，好像有點印象。媽媽就講了起來：

 

“那時咱們住在一街坊。小明不就是老宋家的兒子嗎。那時候，老宋比咱家還窮。我記得一到做飯時，小明就會像隻小貓似的聞著香味兒跑過來。有一次我燉肉，小明來了，站在鍋邊眼巴巴地瞅，一直等到肉熟了，我實在不忍心，就挑出一大片肥肉給他。那時候一年到頭也吃不上幾次肉，就想吃點肥的才過癮呢。小明吃得可香。吃完了把手指頭舔啊舔的，可站在那還不走。他那是還想要啊。可我也不能再給他了啊。等長大一些，這孩子不學好，在外麵偷東西。老被人打。回到家，他爸老宋也打他。而且打得更狠哩。可打也改不了。後來，到底有一次，偷了十塊錢，被抓住送了勞教，一下就是好多年，等出來時，都長成了大人。不過，這回倒是懂些事了，不再偷東西，想做點兒小買賣。可他哪裏會做生意啊？做什麽陪什麽。有一次販西瓜，收來的全是生瓜，賣不了。我記得，看見他當時氣得就坐在地上把瓜全砸了。砸開一個，一個生的。老宋家裏窮，哪兒有錢讓他這麽搞啊。老宋還是天天罵他，讓他幹點正經活。小明那時倒不再和老宋頂嘴了。他要是想幹點兒掃地啊、送東西啊的活兒，也是能找到的。但他不知道怎麽了，就是要做生意。老宋沒有錢，他就自己跑去向鄰居家借。可這東西長個顆腦袋也不想想，鄰居誰敢借錢給他！結果有一次，不知道是因為誰對他說了些什麽難聽的話呢？還是因為沒有借到錢自己也覺得沒意思了，反正小明回來，就上吊自殺了。

 

“這些你都不知道嗎？”

 

我搖搖頭，真是一點兒也不知道。媽媽於是又歎氣，說：

 

“唉，也是。那時你還是個孩子。

 

多快啊，轉眼都過去了這麽多年！”

 

 

 

立

 

2014-02-14 於北京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