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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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男李延祚——青城記事 第六章 幻海情緣 第一節 懺悔

(2018-08-24 04:51:54) 下一個

                       懺悔

         二零零五年的秋季,青城大慈山南麓的安家塘附近的一處豪宅搬進了一對年輕夫婦。這對夫婦顯然是大款族,各有一輛豪華轎車,更不要說那價值數百萬的三層豪華住宅了。他們深居簡出,隻偶爾在黃昏外出散步,即便與人相遇,也僅僅頜首微笑,從不與人交談。因此,這對年輕夫婦在人們的印象裏挺神秘,人們不知道他們是什麽人,從什麽地方來,為什麽到這個地方來?因為他們有錢且神秘,自然引起人們的尊敬與好奇。受人尊敬沒任何風險,引起他人好奇就另當別論了,有些人好奇之餘,便開始想入非非。

          安家塘附近一自然村裏,有一遊手好閑的村民,練得一身攀高越低的絕活,綽號“小時遷”。平日喜歡不經人家允許便占有人家的東西,他這樣做,自然有他的理論:這個世界上隻要存在權錢交易,一切違法和犯罪活動包括販毒和賣淫都可理解,那些受黨教育多年的革命家和精英都能賣官鬻爵,我這為一日三餐而愁苦的人還有什麽事不可以做?自打這對年輕夫婦搬進安家塘,小時遷的眼睛就盯上他們了。他心裏想:乖乖,天曉得這是什麽人啊?夫妻二人各開一輛車,一輛奧迪A6,一輛豐田雷克薩斯,肯定是肥得流油,非得從他們身上刮下幾兩不可。兔子不吃窩邊草,據說竊賊的行當裏也有這一條潛規則。按理說小時遷也應當遵守這一行規,因為這是能夠保證他住得安生的前提條件。可是,小時遷卻無法完全遵守這一潛規則,因為他是一個紕漏手,花銷往往大於進項,饑腸轆轆時,搞飽肚子為第一要務,時常會冒險行事。

        光顧豪宅的想法在小時遷心裏醞釀了多時,遲遲沒有動手,原因是他弄不清豪宅裏麵的情況。此宅的前主人是一地方名流,聲名顯赫,勢力雄厚,打他的主意,無異於太歲頭上動土,這樣的風險小時遷冒不起,更何況這座宅子的防盜鐵欄做得嚴絲合縫,幾乎沒有可以下手的地方,總不能上房頂掀瓦吧,那樣動靜也忒大了。自從年輕夫婦搬進來後,小時遷打算在此一顯身手,為此他觀察數日,最終發現底層車庫的門通向客廳。他決定在此入手。

        這日夜晚,小時遷在夜深人靜時分開始動手,先從車庫的卷閘門入手,不費吹灰之力便撥開地鎖,進入車庫後,很快就打開了通向客廳的門。在客廳搜索一遍,沒發現值得盜竊的物品,便來到二樓的臥室,見一個房間亮著燈光。燈光下,頭發淩亂的女主人和衣半臥在床頭,男主人坐在床邊的沙發上。

         “交代了為好。”

         “我沒做錯什麽,有什麽可以交代的?我倒是奉勸你向我交代,交代你那些見不得人的醜事。人家包養情婦,都撿窮途末路的正經人,你可好,包養暗娼,一個不過癮,竟然二個一起來。”

         男人色厲內荏地吼叫:“還要我撕開臉嗎?”

         “難道我害怕嗎?腳正不怕鞋歪。”

          男人發火了,一下子跳到床上,掀開女人裹身的被子,伸手抓住雙腿腕,把女人拽下來平躺在床上,用一隻腳踏在女人的白生生的小肚子上,用低沉又近似於肆虐的聲音問:“說說看,這肚子裏的野種是誰的?”

         女人起先露出驚恐的目光繼而又黯淡下來,但嘴巴還是硬,“無恥,卑鄙!和你一個床上睡覺,你說是誰的?”

          男人的腳在肚子上輕輕踮了二下,“別以為別人都是傻瓜。告訴你,你不但偷人,裝下了野種,你還是個罪犯,一個投毒的罪犯。”

         女人翻身而起,一把推開男人。男人打了個趔趄,差點栽下床,他順勢下床,惱羞成怒地伸手抓住女人的頭發,用力往後一拽,女人的頭被迫昂起來。女人不甘屈服,用力強了強,操著粗啞的聲音喊道:“你說話得有根據,不能血口噴人!”

          “血口噴人?哼,我早晚能找到你投毒的證據。不過,你肚子裏裝了野種這不是假的吧?”

        女人一臉的沮喪。

        “還是那句話,交代了為好。”

         女人眼珠轉了轉,但沒有言語。男人堅持了一會兒,大概覺得這樣挺累的,就鬆開女人的頭發。女人趕緊拉起被子蓋在身上,眼睛也閉起來。

         小時遷又看了一會,見他們都沒有言語,就躡手躡腳地跑到三樓,他去那兒尋找自己需要的東西。到了三樓,發現三樓空空如也,他有些沮喪,但又不甘心空手而返,心思戶主的錢財肯定都在臥室,索性找個地方蹲下來耐心等待。

         黑暗中,小時遷在走廊的拐彎處默默地了一個多小時,見臥室熄了燈火,靜了聲響,接著又傳出均勻的鼾聲,知道時機到了。便潛入房內,把男人的皮夾、女人的手包和一塊勞力士男表一起卷走。

 

         鈕天成第二天一早醒來,發現自己擺在床頭櫃上的勞力士手表不見了,扭頭看看覃雪茹,見覃雪茹仍在睡覺,心頭不覺一涼,趕緊檢查其他物品,皮夾子也不翼而飛,覃雪茹掛在衣架上的手包也沒了。他知道小偷在昨天夜裏進入他家,他沒有喊醒覃雪茹,就在房間裏繼續搜尋一遍。他們是新近搬來不久,許多東西尚未添置,屋裏的東西就那幾樣,再也發現沒少什麽東西。接著他上了三樓檢查一遍,目的是檢查小偷進屋的入口,結果什麽也沒發現,又下到一樓客廳和廚房仔細觀察,也沒發現被翻撬的痕跡。最後見通往車庫的門閃著一條縫隙,他記得很清楚,昨日進屋時,這扇門他是關上的,那麽說小偷是從車庫進來的。他走進車庫,在一個車門旁邊他看見了被丟棄在地上的皮夾子和手包。他撓撓頭,暗自慶幸損失不大,幾百元現金和一塊價值三萬多的手表。他知道覃雪茹的手包裏除手紙外,沒有任何物品。

       燒早餐的時候,他凝思遠望。思緒隨著目光的跳動而不停地跳躍,目光落在潛江寬闊的江麵時,他想起了妹妹鈕美蓮和李延祚,他們像潛江水一樣清澈透明,他們善良開闊的心境也想錢塘江水一樣長流不息,他們送他去半山鎮以前,他是一個堪比朽木的年輕人,體質被頻頻的床笫之歡毀壞了,錢袋被二個身懷“絕技”的暗娼掏空了,走路仿佛在飄,最害怕迎麵而來的大風,一旦遇到這樣的大風,他必須抓緊樹或者柱子一類的東西,否則就會被風吹倒。經過幾個月的調養,他漸漸地恢複了體力,也認識到自己所走過的路是多麽肮髒危險,從而對妹妹和李延祚滿懷感激之情。當他懷著飽滿的精力和尋求新生活的願望回到家中的當天,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瞬間解體了,妹妹喝了含有砒霜的純淨水,被送進醫院搶救;他十分敬重的未婚妹婿李延祚在大喜的日子突然悔婚,而這又導致了父親突然去世。

       當他的目光停留在潛江大橋上時,他看到了一列橘紅色的列車風馳電掣般地從南岸馳來,那刻骨銘心的往事也隨著飛奔的列車呼嘯而來。處理了父親的喪事後,一向慈愛有加的母親變得冷若冰霜,母親沒有通知他,就出售了被視為聚寶盆的天源化工,仿佛在母親的眼裏,他這個大兒子已經不存在了。他認為,即便是她不滿意這個不屑的兒子,無視他的存在,可他是天源化工的股東之一呀,占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這是父親的遺囑上寫得清清楚楚的。他向母親表示了不滿,說母親剝奪了他的權利,母親冷冷地說:“需要開董事會嗎?如果開,表決的比例也是百分之八十比二十。要知道,李延祚那百分之二十是由美蓮代為掌管的。”緊接著,母親又把那幢鈕家引以自豪的花園式別墅封閉了。母親的用意顯然,把他掃地出門。而這正是他決心痛改前非的關鍵時刻。之後,母親和妹妹一道離開了青城,消失得無蹤無影。他記得很清楚,臨別的時候,妹妹關照他:“哥,媽媽和我這樣做也是出於無奈,她這樣做是原因的,慢慢理解吧!妹妹現在要和你說的是:你要當心,切記!”

        妹妹的話一直銘記在他胸間,妹妹要他當心,當什麽事的心?當什麽人的心?這個謎團經過幾天的思考與梳理,漸漸地理順了。妹妹是在告誡他當心妻子覃雪茹。但他實在弄不明白妹妹為什麽不直說,雖然伴侶的關係比兄妹的關心要親近和牢固,但貌合神離的伴侶關係是非常脆弱的,這時候,親情顯得尤為重要,往往親人的一句話可以決定伴侶關係的去向。妹妹告誡他當心覃雪茹,卻又不願直說,這裏麵肯定有難言之隱。

       什麽人在妹妹喝的純淨水裏投毒,無疑應當是覃雪茹。父親不可能,母親不可能。可能的隻有李延祚和覃雪茹,要在李延祚和覃雪茹之間選擇一人,他隻能選擇覃雪茹,因為李延祚在他心中的地位太高了,是他最尊重的人,平日裏,李延祚的言談舉止看不到一點瑕疵,看得出他和妹妹的感情很深,退一萬步說,即便他和妹妹的感情破裂,他也會理性地處理此事,友好地分手,絕不會冒犯罪的的風險。但覃雪茹為什麽要投毒,她們姑嫂之間的關係也一直很好,平日友好親近,唯一可能的解釋就是她想獨吞了這份家業。可是家業是父母的,父母在,誰也別想獨吞了這份家業,覃雪茹是明白人,不能糊塗到弱智的地步。可直覺告訴他,投毒人肯定就是覃雪茹,這個判斷不會有錯。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查找出證據。可現場不在了,他從那個別墅裏搬出來,母親和妹妹不知去向,失去了查找證據的根基。同時,他時時不敢掉以輕心,時時事事觀察覃雪茹的一舉一動,防止覃雪茹再做出什麽不軌的事來。不僅如此,他還搜去了她身上的所有錢財和銀行卡,甚至連身份證也不例外。不僅如此,他進門就把大門也反鎖上,單獨外出時把鎖匙帶走,生怕她出逃。

      一次不經意的發現,使事情出現了重大變化。他們單獨居住不久,一次覃雪茹要買衛生巾,他為她買了二包,可是過了很長時間,那二包衛生巾原封不動放在那裏,這使他產生了懷疑。年輕女人不用衛生巾,要麽是子宮被摘除,要麽懷孕了。第一種懷疑沒有根基,她的肚子上沒有刀疤,隻能是懷孕一種可能。

        他是一個失去生育能力的人。和覃雪茹結婚,為了充分地享受生活而不受孩子的拖累,他們決定暫緩要孩子。之後,他感情出軌,有了外遇,接著又包養了二個暗娼。長期無節製的性生活,毀壞了他的身體。後來,當他們想要孩子的時候,覃雪茹卻久久不懷孕。他自知自明,知道問題可能出在自己身上,就暗中去醫院檢查,醫生明確無誤地告訴他,他已經失去生育能力。他隻能暗暗叫苦,沒敢把這情況告訴覃雪茹和家人。如今,覃雪茹懷孕,說明她也有了外遇並懷上了別人的孩子。盡管他怒火中燒,但羞恥之心還未完全泯滅。丈夫在外偷情,妻子暗中偷人,臉麵往哪擱?這樣的家庭,除了出醜,還能有什麽?況且,自己也確實有愧於妻子,有時候一個月也不沾她的身,偶爾一次,不服偉哥,陽剛不舉就泄了,她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呀!盡管如此,他還是不能想象妻子偷情的現實,想起來頭皮就發脹,牙齒咬得咯咯響。寧願妻子負我,不願我妻子,男人的自私大抵如此。

 

        吃完了早飯,鈕天成想到外麵走走,就鎖了大門,獨自一人往江邊走去。這日早晨,潛江畔風和日麗,山麓下寬闊的綠化帶上行人頗多,多數是晨練的居民,有人打太極拳,有人跳舞,有人奔跑,也有人利用器械鍛煉。他撿了個安靜的長椅坐下來,點燃一支煙,慢悠悠地環視左右,隻見見潛江橋橫空淩立,江對岸煙霧茫茫不辨村舍。此時,景致在鈕天成心裏引不起任何情趣的波紋,他的心完全被家中那些煩亂又無法理順的事占據了。

     一個中年男人推著一張車子走來,車子上坐著一個中年婦女。他側首望去,隻見婦女雙腿隻剩下大腿根處尺許長度,他心底湧起一絲憐憫,心思年齡還不算太大,還有許多日月要數,日子過得艱難啊!

        那中年男人走到長椅旁停下了,看看長椅又看看他。他知道中年人也想坐下,於是就往旁邊挪了挪。中年人說了聲謝謝,把車子停穩當,使婦女麵對著長椅,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個塑料袋,塑料袋裏麵裝著幾個小籠包子。原來他穿的是下圍緊的夾克,裏麵能放很多東西。他把塑料袋敞開口放在女人的腿上,用手拿著包子往女人嘴裏送,鈕天成這時方才注意到女人的雙手也沒了。

       女人吃了幾口不吃了,淚水漣漣的。男人說:“又怎麽啦?快吃,吃完了我們去江邊走走。聽說上遊水庫放水,這幾天江水大了,挺壯觀的。”男人拿包子放在女人唇邊,停留了幾十秒,女人就是不吃。男人還是溫柔地勸說,一點也沒有火躁。女人說:“我們還是離了吧,這樣我就能被送進福利院。你也能開始新生活。”男人馬上一臉的嚴肅,“說什麽呢?忘記了我們結婚時說的話嗎?生死相守,不離不棄。老天爺現在正在考驗我們說過的話呢,你不能經不住考驗。你吃一口,我還有話要說。”女人張開了嘴咬了一口,淚水順著臉溝流進口腔。

       男人說:“其實,我覺得現在沒什麽不好。有失有得呀!過去,我們想在一起散步,可沒有時間,各人都得忙著上班。現在你雖然殘疾了,可我們的生活有了保證,我也不要為生活奔波,你的賠償金足夠我們生活到老的。這樣,我們就有了更多的時間在一起。”男人說到這停下來,往女人嘴裏送了一口,接著又說:“我說過了,我的腿就是你的腿,我的手就是你的手,我們兩個心合用一副手腳,沒什麽不方便。就這樣過下去,我挺滿意的,天天和你廝守在一起,還有比這更高興的事嗎?你是知道的,當時我追你追得好苦,能和你相守一生是我最大的幸福!”

        女人破涕為笑,“你是個真正的男人。讓我們生死相守不離不棄吧!”

        鈕天成聽得發呆,覺得身旁的這個中年人是世界上最會說話的人,他淡化了自己的艱辛付出,使妻子能夠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的服務,要知道,長年累月地服侍一個沒手沒腳的人是多麽的不易;同時他也是世界上最遵守承諾的人,婚約上的那句承諾,是一句隨口既出的尋常承諾,與愛情誓言而言,它即不華麗也不矯情,許多人都能夠完美地實踐到底。可是,一旦一方出現重大變故,像眼前的女人一樣,繼續實踐相守一生的承諾則要麵臨極為嚴峻的考驗,因為他要以付出終生勞累為代價。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能做到的人,肯定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鈕天成潛意識裏湧現一股不安的心緒,是良心的不安,覺得自己是個負心人。他不由得低下了頭,身體不由得又往旁邊挪了挪,仿佛身邊是一個火爐,烤的他焦頭爛額坐立不安。他決意馬上離去,離開這對令他尷尬的中年夫婦,他起身之後,突然向這對中年夫婦鞠了九十度的躬,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麽要這樣做。

       鈕天成毫無目的地走著,隻覺得胸口隱隱作痛,這疼痛由裏向外慢慢地傳遞,所到之處肌膚都像針紮一樣。不一會兒,他聽到一陣刺耳的警笛,見一輛警車飛馳而來,在前麵的十字路口轉彎向他住的地方馳去。他第一反應是有人犯罪了,但願是昨晚光顧他家的竊賊被抓,如果這樣,這也叫蒼天有眼,帶著這份期盼和好奇,他加快了腳步,想去看個究竟。路上,聽到有人說:“條件那麽好要去跳樓,我看是福焗的。”他心中一驚,原來是有人要尋死。又聽到一個人回應前麵的人說:“有錢人都喜歡作怪,那女人肯定是日子難熬,有一點辦法,哪個會去死?”鈕天成開始驚恐,慌不擇路地往家奔。離那座三層豪華住宅幾十米遠的時候,他看見覃雪茹站在樓頂陽台的女牆上,一些警察們在樓底下忙著鋪墊東西,一個警察拿著擴音器在喊話。

        鈕天成跑到家門口,打開家門,進屋的時候,一個警察跟上來,告誡他要謹慎從事,一定得聽從他們的。他沒聽從警察說的話,一個勁地沿著樓梯往上麵奔,那警察也跟了上來。到了樓頂,他要撲向前去,卻被警察一把攔腰抱住,警察說:“你不能盲目地撲上去,那會加速她的死亡。”鈕天成一邊掙紮,一邊高喊:“雪茹,你不能這樣。如果想死,等我把話說完,你在決定何去何從,行嗎?”

        “那你說吧,我聽著。”

        鈕天成一下子呆了,往事翻江倒海千頭萬緒,他不知道如何說起,捏了這根思緒,覺得不妥,再捏那根思緒,也覺不妥。他足足地梳理了幾分鍾,這才撿起了一個話題:

        “雪茹,我給你跪下了。”

         一陣冷笑之後,傳來覃雪茹的話語:“我哪裏承受得起,有話你就快說吧,我們畢竟夫妻一場。”

         警察小聲對鈕天成說:“她的話是個好兆頭,你要撿最感人的話題說,要感動她!”

         鈕天成點點頭,他提高了嗓門,“雪茹,如果沒記錯,在家中,你最敬重的是爸爸。對嗎?”

         “說得不錯,他拿我當女兒一樣看待。”

          “爸臨死的時候說的話你還記得嗎?”

          “記得,有人卻忘了。”

           “我沒忘。我現在重複他老人家說的話:他對我說,要我善待你,和你過上幸福的生活;和你說的是讓你好好過日子。”

          “你善待我了嗎?”

          “沒有。這都是我的錯。我保證今後一定善待你。”

          “讓你身邊所有的人離開,我有話問你。”

          警察聽她這麽說,馬上就退出了現場,經曆告訴他,知道別人的隱私,不光彩且有危險。憑經驗,警察覺得危險已經過去,甚至本來就不是危險,可能是一場經過精心策劃的溝通形式,達到向往的目的。

         “警察走了,這兒沒其他人,就我們倆。”

          “我身上有嚴重的缺點,甚至是罪惡。”知恥近乎勇,經過一夜痛苦思考的覃雪茹索性沿著這個思路說下去。

          “沒有我的放蕩,就沒有你的嚴重缺點,我接受並認可這一切。”

          “如果我的缺點是不可饒恕的呢?”

           “世界上沒有什麽不可以饒恕。我饒恕你的一切。”

           “饒恕我在美蓮喝的水中投毒?”

            “饒恕。”

            “饒恕我設計陷害李延祚,肚子裏的孩子也是他的。”

            “饒恕。”鈕天成稍微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說出了這句話。他清楚,他已經失去了生育能力,無論如何,這孩子總比抱養的好。世上雜種不雜姓,將心換心,自己對孩子好,孩子也會對自己好。

          “這個孩子怎麽辦?”

          “生下來,我是他的父親。”

          “饒恕我毀壞了美蓮的美滿婚姻?”

          “饒恕。我饒恕你的一切,隻有一個條件:聽爸爸的話,我們在一起好好過日子。”

         “你的話可當真?”

         “有天地作證,有爸爸的在天之靈作證,有我身邊的警察作證,我說的是真心話,我願意恪守一輩子。”剛才那對中年夫婦的對話一直浮現在他腦海,覺得他應當向他們那樣。

          “為什麽突然變了?昨天晚上你還是粗暴的。”

          “差不多一個小時前,我在山下碰見了一對中年夫婦,女的沒有雙手和雙腳,她要求和男的離婚,男的發誓要恪守婚禮上做出的‘生死相守,不離不棄’的諾言。這深深地感動了我。”

           “與我們而言,佛的話千真萬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這樣嗎?”

           “修正一下:痛改前非,好好地活下去。我們現在都是勇士,不應當懼怕生活的挑戰。”

          “如果這樣,那就請你當作眾人的麵把我抱下去。”

           鈕天成走過去,抱下覃雪茹。二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淚如泉湧。

 

          他們從此開始了新生活。雙方都小心翼翼地嗬護這被嚴霜摧殘過的新苗,生怕它再次遭受不測,他們都盡量不題敏感的話題,生怕刺痛了對方的神經。但鈕天成卻有一件事窩在心中,想說又不敢說,成為一樁心病。

          隨著覃雪茹肚子日漸隆起,鈕天成忙得不亦樂乎,把覃雪茹服侍得像上大人。他想早日享受天倫之樂,雖然這孩子不是他的骨肉,但他卻認為這是上蒼的賜予,是來拯救他這個墮落人的天使。覃雪茹原本害怕丈夫胸中壘塊不化,一直惴惴不安,經過一段時間的細心觀察,也被丈夫的熱情和誠懇所感染,漸漸寬下心來。之後,覃雪茹順利產下一男嬰,他們的日子過得更加甜蜜。這甜蜜的日子非但沒能抵消鈕天成的心病,反而使病情日趨嚴重。這一切,沒能逃過覃雪茹銳利的目光觀察。

          一日夜晚,孩子熟睡後。覃雪茹一改常態,她磨製了兩杯熱咖啡,擺放在臥室的茶幾上。鈕天成知道覃雪茹從不在晚間喝提神的飲料,甚至包括可口可樂,不知道她這是為哪般,就拿好奇的眼光打量妻子。覃雪茹麵對丈夫疑惑的目光,柔聲說:“坐下,我想和你談一件正事。”鈕天成順從地坐在妻子的對麵。

          “你很喜歡毛毛。我挺感激的。你這樣高尚,我死而無憾。”

           “我沒有那麽高尚。這有因果報應的觀點,也有迫不得已的成分。我隱瞞了重要的一點:我早已失去了生育能力。”

            “我知道。婚後的一段生活,我們是融洽的。但我沒有懷孕。現在我們又很融洽,我還是沒有懷孕。因此推斷,問題出在你的身上。謝謝你在這個問題上能如此坦誠。但這還不是今晚我想說的話,我有比這更為重要的事要和你說。”

           “什麽事?”

           “帶我去找美蓮,我要向她懺悔,無論她寬恕還是不寬恕。”

            鈕天成嗚嗚地哭了,哭得好傷心,像失散多年的孩子找到父母。覃雪茹走過去,站在丈夫的身後,輕輕地撫摸他的臂膀,“我知道,這是你最迫切的希望,一直憋在胸中不敢說出來,害怕再次傷害我。”剛剛減弱哭聲的鈕天成再次失控,哭聲更加強烈,這情感感染了覃雪茹,她也跟著一道哭起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覃雪茹再次催促:“盡快帶我去找美蓮。”

           “我真的不知道母親和妹妹在哪兒。但我可以去打聽。”

            “還有一件事。既然你坦誠地說你患有不孕症。那我們明天不妨再到醫院檢查一下,看看你的精子是否全部喪失活力,如果不是全部,那麽我們可以通過體外受精的方法要一個我們的孩子。”

           鈕天成驚訝又欣喜的目光瞬間又黯淡下來,“即便能這樣,我也不想要了。”

           “為什麽?”

           “我害怕毛毛受屈。”

           “還勇士呢,連這都不敢麵對?”

           鈕天成羞赧地低下頭,之後說:“不是,而是連想的勇氣都沒有,這樣的福分不應當屬於我。”

            “就這樣決定了,這兩件事齊頭並進,都得抓緊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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