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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花渡》二十一回

(2012-02-07 17:55:16) 下一個

第二十一回   水銀棍一擔奪聲勢   連弓弩三箭定輸贏

        上回說到,張步揮兵攻入壯人村寨,隻得一座空寨,反而被壯民毒殺了很多將士。他兵陷石門陣,仰天長歎,如果義兄周文遠在軍中,眼前困境,必定迎刃而解。
        不想這一聲歎息,惹出另一篇故事,讓周文遠命數大變,遠離了清靜的二指堂,竟成了湘軍中人物。且聽細細表來。
        張步身邊有個貼身侍衛,姓苟,名二貴。刀槍劍戟,無所不通,尤其練得一手好箭法,能在馬上發連弓,同時射殺對手數人。
        當年張步從水師而來,眾人見他身形柔小細弱,麵色白皙,背地裏笑稱,賈寶玉到了軍中。到了出操練功之時,他到軍前視察,見軍卒列陣,相攻相守,嘻嘻哈哈,猶如玩耍。張步喚來幾個率領士兵訓練的士長,一通申斥,不想三人狡辯,多有不服。張步大怒,將三人綁了,以帶頭不服將令之名,要當眾斬首。張步這支部隊,在廣西境內暫歸湘軍大將、廣西按察史劉長佑節度,有老資格的將領說張步輕狂,告到劉大帥處。

 

        劉長佑人稱“劉黑麵”,治軍極嚴,當然認為張步有理,隻是斬首之罰過重。他叫來張步,當麵要他親手每人棍罰五十。三人皆喊大帥偏袒!
        張步笑言:不用棍罰了。劉大帥在上,做個證見,張步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給他三人每人一根棍,末將也持一棍,他三人若勝得我,當然不罰。若輸了,則貶為士卒,從頭做起,著其戴罪立功,再行複職,如何?
        三人都懷疑耳朵有了毛病。這白麵書生般的統領,雖然在水師中作過營官,戰功卓著,眼下官居藍翎守備,可要以一對三,和這幾個軍官比棍術,就有些不自量力了。棍為軍中必練之器,低級軍官多有一手好棍法。這新來的前軍統領竟敢與手下這些粗魯的下級軍官比試棍法,未免有些好笑。那校場之上,人山人海,眾人要一觀這場精彩的爭鬥。

        那張步此番換了行頭,好一番風采!

        隻見他:

通身雪白軟靠,

頭綰一頂鵝黃四角帽,

腰係一條絳羅翠袖。

胸上數對金鴛鴦,

鎖定一副銅護心,

肩背股竑處綴了鐵片鐵環。

衣袖半挽,紮腕牢拴,

腳上半腰鹿皮軟靴,條帶緊係。

        張步亮出了自己的武器——那根仿照史癲的鐵棍打造的渾鐵棍,渾稱“水銀擔子”。那三人也各持一根棍,亮了架子,搶進門來。
        三位軍官使的是少林棍法,流水疾風,招招硬朗,聯合起來,更是凶猛。張步又像他年少之時智鬥董三金一樣,不是硬接招數,而是牽引三人轉動起來,他深知自己的水銀擔子,挨上一下至少骨斷筋裂,哪裏敢真正出招!隻是要教訓這三人便罷。三個軍官卻以為張步怯陣,步步緊逼。
        幾個回合之後,張步看準了對方路子,突然一棍斜插上挑,撥開二人橫飛棍棒,一招“撥草尋蛇”式,搶步橫插進二人之間,那根鐵棍逆勢攪動,加了幾分力度揮出,二個軍官擋上來的木棍被他的鐵棍擊得斷為幾截,向四方飛散而去!二人驚得目瞪口呆,不知為何,突然手中隻留一截殘棍了!
        張步橫棍一擔,二人腰眼上各挨了一棍,棍稍卻剛好停下,橫擔在腰上,張步此時居中,棍稍上各擔一人,發力擰動一旋,二人腳板就離了地麵,枯枝敗葉一般,左右斜飛而出,跌出幾仗遠,灰頭土臉,摔在地上。
        張步聽得腦後風響,他借著旋轉之勢,劈腿往下而坐,頭上“烏呼”一聲,第三個軍官的一記悶棍帶著風聲,擦頭皮而過!
        他見那人儲勢狂奔而來,重量轉換全在一腳之上,以自己一腳勾住他著地的腳踝,另一腳在他膝蓋以下輕輕一點,那人失了勢頭,騰空而起,仰麵翻天而倒!
        校場上歡聲雷動,劉長佑看得目瞪口呆!三人此時知道了厲害,謝過了張步不殺之恩。張步方才鏖戰之中,一隻靴子飛走,三人尋了回來,競相為他蹬上,張步笑領了。

 

        眾人剛要散去,有人忽然大聲道:張統領棍術一絕,卻不知敢不敢和我的弓弩較勁?張步轉頭看時,卻是個年紀輕輕的士兵,報上名來,原來是張步手下虎威營侍衛,姓苟,名二貴。
        劉長佑大喜:士兵之中竟有人敢和統領比試,足見我軍神勇!當即牽了兩匹好馬,苟二貴取了硬弓和三枝無鏃響箭。定好了三箭不中便為輸。
        當下,點將台上,青旗麾動,張步策馬持棍而來,苟二貴縱馬持弓搭箭,流水疾風,拽得個滿弓,照張步當麵一箭射去!張步聽得弦響,伏身滾鞍閃過,一隻箭帶著颼颼風聲擦身而過。好一個鐙裏藏身!滿場喝彩聲不絕。
        張步的馬跑到教場盡頭,折身而回,此番他舞動他的“水銀擔子”,大喊一聲,飛速趕來,苟二貴第二箭早已上弓,望的真切,一箭又到!張步眼快,掄圓了鐵棍,如風車一般,將那枝響箭鏜啷一聲打飛了去。苟二貴兩箭不中,卻早慌了神,忙著急取壺中第三枝箭,才搭上弓弦,張步快馬已到!二馬交錯之際,張步一棍揮來,正中馬屁股,那馬撲地倒了,將個苟二貴甩出幾丈開外,手上那張硬弓早就摔得不見蹤影。

        當下眾人皆大歡喜,張步喜愛苟二貴,二貴當下拜了師傅,要學習張步的棍法。

        眼下大敵當前,苟二貴見張步深夜不眠而出,知道他心中鬱悶難掩。
   
他聽到一聲歎息,便上前問道:將軍所言周文遠,何許人也?若真能救我軍出險境,二貴願意前往,速接周文遠到軍中。
        張步大喜,當下講了周文遠的絕世功夫和從百裏香那裏學得的奇門巫術等等,要苟二貴速去洞庭湖,接了周文遠到軍中,破了壯族人的奇招怪術,救大軍於水火。他又修書一封,十萬火急送到劉長佑大帥處,告知他自己中了石打開挑撥離間之計,被壯族人所圍,兵困石門陣大山之中,石達開大軍北上,奔湖南而去,要後軍不要輕進,以免大軍陷入絕境。
        張步當下安排了駐軍,占領數座山峰,形成犄角之勢。他仰見山形詭巍,有巨岩懸頂欲墜,穀中幽幽暗暗,鳥啼聲聲,似有水深百丈之轟鳴,卻又不見水在何處。穀中有一關隘,奇險之極,前軍百餘人懼怕蠻族硬弩埋伏,又怕四處毒起,畏首畏尾,不敢冒進。
        張步當夜煩躁,徹夜無眠,於中軍大帳中翻動《三國演義》和《孫子兵法》,欲求一解。忽然看到諸葛亮火燒藤甲兵一段,心中大驚:眼前的這段山穀,窄細如腸,若有人將芒硝、硫磺等發火之物藏匿於中,我軍輕入,則全軍化為焦骨也!
        翌日天明,他下令炮陣向穀內兩側發炮,想引燃那發火之物。卻不想爆炸聲中,並無火藥硫磺,卻爆出無數蝙蝠、毒蜂、山赤、火蛇、毒蠍等物,鋪天蓋地。攜毒而來!所幸者,大軍未進穀中,張步大驚失色。
        天明後,張步當機立斷,改變部署,不再前進,要山頭上幾營人馬輪番後撤,尋機會往原路回去,但為時已晚。當地壯族人得知他炮擊火燒了祭祖之壇,民情激化,各寨人馬齊出,將張步圍困在幾座山頭上。後麵的劉大帥正要催軍向前,接到張步被困的通報!劉大帥正欲調動兵馬解圍,忽然接到曾國藩急令:太平軍重要將領石鎮吉與石達開反目,分兵而去,從福建帶兵經湖南入廣西,在百色一帶被劉長佑手下一支湘軍團團圍住。曾國藩要劉長佑回師,全力殲滅石鎮吉,不得讓他再溜走。劉長佑無奈,隻得棄了張步一支軍馬,緊急傳令,後軍變前軍,火速回撤,在廣西百色將石鎮吉部人馬全部殲滅,立下大功,後官升廣西布政史。可憐前鋒張步的一支孤軍,被困在山中,眾人幾乎忘卻。

        鹹豐九年,石達開果然兵進湖南,一副破釜沉舟之狀,沿途清軍猝不及防,大敗而逃,駱秉章的湘軍嚴陣以待,石達開卻虛晃一槍,掉頭向西而去!駱秉章知道他攻進湖南是假,取道入川才是真實目的。此時駱秉章馬上就要升任四川總督,這石達開勇不下關張,智不輸諸葛,若讓他入了川,比那金陵的洪秀全還要頭疼十倍,弄不好幾十年都奈何他不得,自己的四川總督怕是也要打了個水漂!駱秉章一麵表奏朝廷,一麵調兵遣將,務必將石達開阻在湘桂和川滇邊境一帶的大山裏,伺機殲滅。
       連駱大人都沒想到的是,石達開突然向東而去,接連攻破湘南重鎮宜章、郴州,將保慶團團圍住,一場曆時三月的慘烈大血戰拉開了序幕……

        當時曾國藩兵發三路,正準備一舉攻下太平軍的重要城鎮安慶,突然湖南後院起火,軍心動搖,曾國藩隻得全力回援,安慶之危自解。石達開攻保慶不下,為了避免被各路湘軍包圍,退入廣西休整。

       
卻說回周文遠,助張老船殺了蒼狼斬,大患已除,以為海內清靜,回到飛龍鎮重操舊業。可太平軍占了常德,一路沿洞庭湖東進,攻入嶽州,與官軍拉拉鋸據,你來我往,苦了個郎中周文遠。這飛龍小鎮之上,兩方傷兵如走馬燈一般找上門來,官家聞知周文遠收治太平軍傷員,大怒,要抓他下大牢。太平軍知道他為清兵療傷,揚言要一把火點了二指堂。他氣鬱心悶,時而步入後庭之中,想念起清平世界時,與範文疇、卓文舉在此潛心切磋時的那番境界。那隻大石碾的碎片,依舊孤單單,散散亂亂堆於牆角,人卻已然故去。結拜小弟張步仍在萬馬軍中,與太平軍廝殺血戰。他知道張步長於謀略,排兵布陣,不在話下,而且棍術奇絕,但其他武藝平平,況且眼下交戰雙方手中都有洋槍洋炮,一不小心就沒了性命。
        一夜,他入寐之刻,輾轉複測,難以成眠。恍惚間,忽然有一紅衣人飄然而入,麵目朦朧,曰:周朗中認得我乎?周文遠仔細端詳,卻是不認得,隻道是行醫半世,救人無數,人們都知道我,我卻哪裏認得如此眾多人。那人突然換了麵目,大叫:還我命來!竟是蒼狼斬!此番周文遠被他按住穴道,動彈不得,竟離了地麵,耳邊風起,淩空而去!周文遠赫得大叫,卻叫喊不出。突然間蒼狼斬死命一摜,周文遠被扔進一深洞之中。跌跌撞撞於突出岩石之上,痛不可言!忽聞洞內有人呻吟,慢慢望去,竟是張老船、張步父子和桃兒,被關在一處!
        老船被一根鋼絲穿了琵琶骨,綁於鍾乳之上。張步滿身血汙,被壓在一方大石之下,就像那如來佛化五指為山,壓在孫猴子身上,動彈不得。張步見周文遠至,大叫:文遠救我! 
        蒼狼斬曰:爾等千般功夫,萬般法術,如今也奈何我不得!待我升起一盆大火,將爾等分煮而食之,以泄我平生之恨!

        火光中,蒼狼斬以刀指定張步:你身為官軍,與我對陣,為主子鞍前馬後忙碌,我本無話可說。可我中你毒計,兵敗蓮花渡,苦苦求你放我一命,你卻萬箭齊發,欲置我於死地!這就要有個說道了。
        他走至老船身旁,以刀挑起老船下頜:你這老兒尤其可恨!當年你一杆煙袋,戲耍與我,如今氣數將盡,絕頂武功又如何?我要一雪多年前恥辱,必要蒸食老兒肝器,方才解恨!他看定桃兒:還有你這婆娘,助桀為虐,喂我邪藥,廢我功夫,我要將你碎屍萬段!
        他將刀尖指定周文遠心口:你這鳥郎中,我恨不得喝你血,吃你肉!你廢我功夫,在廣西壞我生意,誅殺我二王兄弟和那麽多的弟兄!你與那張老船沆瀣一氣,取了我命,現在陰間,我卻要取你心肝!說罷,手起刀落,竟將周文遠心髒挖出,扔給那些黑暗中圍攏來的虎豹豺狼。周文遠竟不覺得有甚疼痛。見一隻斑斕大虎對著那隻心髒而來,一口咬住!周文遠大叫一聲而醒,渾身大汗淋漓,一隻膀子被壓得酥通麻透,無法動彈。

        他跳將起來,想到夢中荒怪之事,心想此乃不祥之兆!此時有門人來報,有個渾身是血、滿身帶傷之人要見周文遠。

        周文遠出來一看,卻不認得,以為又是來治傷的官軍。那人問明眼前的人就是周文遠,一下跪在地上,連呼周前輩,請他去搭救困在山中的張步。原來正是張步手下的侍衛苟二貴。途中與太平軍相遇,撿了條命,遍體鱗傷而來。
        周文遠聞言大驚,簡單問了,才得知張步炮擊火燒壯族祭祖神壇,惹怒壯族人,兵困山中,遭蠻人的蛇蠍毒蠱輪番攻擊,死傷甚眾、已是彈盡糧絕。周文遠為苟二貴敷了金瘡藥,熱了些酒食,讓二貴吃了。 
        二人正吃著,突然有家人大叫門前火起!周文遠驚跳而起,眨眼間火舌舔梁,收拾不住了!可憐這二指堂,周家三代經營,清靜典雅之戶,懸壺濟世之地,山石靈透,泉水漾波,高鬆翠柏,曲徑盤繞,飛簷高挑,鬥拱秀結,皆葬於大火,濃濃藥香,月餘才散盡。

        卻說周文遠見前門火起得甚是蹊蹺,明明覺得是太平軍放火,卻無暇顧及,他拉了二貴,自後院而出,二人連夜起身,望石門陣大山而去。

    人說張弓沒有回頭箭。周文遠自己都不知道,此一去,飛龍鎮的神醫渺然黃鶴,湘軍眾多的文人儒將之中,卻多了一名善於呼風喚雨、通神驅鬼、魘魅噗唾、辟兵驅疫、調撥蠱術、用兵神鬼難測的神將。

        欲知張步大軍如何脫險,往下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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