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 三 (圖)

三

朝夕與共的人，即便倦了，洛震霆真的不希望眼睜睜的看著柳如煙如此
對待自己。

誰也不願意幾個老同學在這樣的場麵下重逢，誰都沒有一絲笑容，洛震
霆對何少俠的出現沒有一絲驚奇，可能也不在意。

鐵門被打開了，柳如煙躺在沙發上，安靜的閉著雙眼，嘴角還掛著一絲
慘然的笑。日光燈下，柳如煙臉色蒼白，沙發下的一攤血，在柳如煙的
手腕冉冉滴下。

賀靈靈差點沒有當場暈過去。

柳如煙的身體軟綿綿的，洛震霆把她抱起來，血蹭在他的襯衫上，隻覺
得黏黏的，糊住了他的嗓子，哽咽的說不出來話，眼睛象瞬間充血，眼
圈紅紅的，嚇人。

洛震霆的腿似乎有些不停使喚，不由自主的搖晃了兩下，穩住了，抱著
如煙就往樓下走去，樓梯上斷斷續續的血滴，象圖標，畫滿了紅色的箭
頭，刺在洛震霆的心上。

何少俠把車開的飛快。賀靈靈的車緊緊的跟在他後邊，瞬間被甩的遠遠
的。

洛震霆把如煙平放在自己的腿上，口中輕輕地呼喚著：“如煙，如煙，
醒醒，你醒醒，別睡著了。”像在囈語，充滿了恐慌。將近二十年的夫
妻，他不否認，他仍然自私的愛著這個女人，從來也沒有想真正的放棄
她。

他也不否認他愛舒婷，就象他愛曾經的如煙一樣，那種迷惑他自己也解
釋不了。如果他知道會這樣，他寧願選擇放棄曾經的選擇。人隻有在失
去以後才懂得珍惜，而那時，一切都晚了。

醫院急診室總是那麽人來人往。如煙被放在白色的救護床上，洛震霆抓
住她的一隻手不肯放，生怕她溜走了，直到急救室的門前。

洛震霆坐在急救室門前的靠椅上，兩隻手抱著頭，一聲不吭。賀靈靈此
時也到了醫院，看著他在那裏難過，知道這個時候也不好在說些什麽。

便和何少俠坐在洛震霆的對麵，冷冷地看著他。

每當有醫生走過，她們都注意醫生的臉色，猜測柳如煙是不是脫離了危
險。

淩晨一點的急診室，卻是分外的忙。急診室的人來人往都沒有表情，值
夜班的醫生或者見得多了，得了疾病的，意外受傷的，喝酒鬧事，酒後
駕車，還有輕生的，象一個痛苦的社會，全是痛苦的人，不是身體上的，
就是心靈上，都是受了重創，輕微的感冒發燒似乎是沒人理的，也很少
有人半夜三更的湊這個熱鬧，那些在一旁垂頭喪氣的，多半是親友。

整整兩個小時，急救室的門被打開了，三個人不由自主的站起來，走到
那帶著白帽子，剛摘了白口罩的醫生麵前，醫生職業性的一點頭，那懸
在三人心頭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住院觀察幾天，不要太刺激她，去前麵辦理住院手續。”話音未落，
徑直的走了過去，好像什麽都不曾發生過，看來，凡事習慣就好了，人
的命似乎看起來沒有那麽重，尤其是在醫院裏。

賀靈靈說：“你們去把手續辦了，然後先回去，我留下來照顧她，會好
些。”

“也隻好先這樣。”何少俠應聲的同意。

洛震霆似乎不想離開，但確實知道自己在這裏也是無用的，剛才手機一
直在響，肯定是舒婷的電話，她不至於在人命關天的時候小氣，但總也
是擔心。

把柳如煙送到住院處，放在病床上，虛弱的如煙似乎輕輕的歎了口氣，
又昏沉的睡去，似乎根本不願意醒來，不知道她當時是不是不願意見到
洛震霆。

洛震霆從病房走出來，立刻給舒婷回了電話，隻簡短的說了幾個字：
“沒事，馬上回去。”他忽然間覺得自己很虛偽，當初想陪在舒婷，讓
如煙等他回去，如今是真的想陪如煙，卻告訴舒婷要回去。

作為暗戀者，何少俠不好留下，作為男人，也不便留下，忽然間，他覺
得無處可去，想去喝幾杯壓壓驚，可是開著車，心裏還有些放心不下。

賀靈靈坐在柳如煙的病床前，有些發呆，許多年了，她沒有看過柳如煙
發過什麽脾氣，女人，怎麽就這麽想不開呢。女人，或許就是想不開的，
有人說想開了都是騙別人騙自己，她甚至聯想到了自己，是真的想的開
了？

她認為，柳如煙不是真的想不開。而事實上，有的人，是因為徹底想
不開，有的人，卻是想開了。

天不知不覺的泛起了魚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