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的割禮

樊 真

 

在Bible Study Fellowship（BSF）學到《創世記》第十七章。上帝再次主動與亞伯蘭立約，並給他改名為亞伯拉罕，意思是多國之父。這次立約有個記號，就是上帝要亞伯拉罕及他家所有的男子都受割禮。割禮立在肉體上，作為永遠的約。不受割禮的男子，必從民中剪除。BSF 老師關於割禮提出兩點：第一割禮是痛的；第二是隱蔽的。

肉身的割禮是針對舊約時代的男子，心的割禮卻是針對每一個人。保羅說，"外麵肉身的割禮，也不是真割禮，惟有裏麵作的，才是真猶太人，真割禮也是心裏的，在乎靈，不在乎儀文（羅馬書2：28-29）。"

割禮就是要割去一塊皮，割去一塊肉。割禮不是中國人的"忍"，心上橫著一把刀，能做到眼不見，就可以心不煩。真的割禮就是上帝兩刃的刀，實實在在地割下去，不僅僅割掉一塊皮，而是要切下一快肉來，要切下一塊最心疼的肉。

亞伯拉罕受了肉身的割禮，更經曆了心的割禮。當亞伯拉罕75歲，人到中年的時候（亞伯拉罕在地上的日子是175年），上帝要他離開本族、本家、本國，作一個遊牧民，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去寄居（創世記12：1）。他的心痛不痛？他作出這樣的決定容易嗎：放棄帶花園的洋房，到一個遠離本族、本家、本國的鄉村，住進沒有淋浴的一間房？他憑著人的本性，怎麽能夠自願地放棄四輪的豐田、本田，而踏上兩輪的鳳凰、飛鴿（中國大陸的兩個名牌自行車）？他怎麽能夠放棄鋪著瀝青柏油的大道，而選擇晴天是泥土、雨天是濘泥的小路？亞伯拉罕照著上帝的話做了，他接受了這份割禮。在陣痛之後，他得到了上帝的應許和祝福。上帝應許亞伯拉罕成為多國之父。在等待了漫長的二十五年之後，亞伯拉罕一百歲那年，他得了兒子以撒。埃及女子夏甲給他生了以實瑪利，而絕經的妻子撒拉給他生了以撒，這完全是上帝的奇跡。從肉身生的和從靈生的不能住在同一個屋簷底下。兩子相爭，兩個媽媽彼此為仇，家裏雞犬不寧。亞伯拉罕心疼他的兩個兒子，剪不斷，理還亂，不知如何是好。上帝拿出剪刀，替亞伯拉罕剪斷亂麻。上帝清清楚楚地告訴他：打發以實瑪利和他媽媽走，我會照顧他娘兒倆的。亞伯拉罕接受這份割禮。他的心痛，換來了家裏的太平。夫妻倆老來得子，已經喜出望外，現在家裏和睦溫馨，更是其樂融融。在愛的紛圍中，孩子健康地、快樂地成長。十年、也許是二十年過去了，孩子長大了，是個英俊的少年，或許是溫文而雅的青年。老倆口看著這個孩子就心花怒放。上帝的割禮又來了。上帝說："你帶著你的兒子，就是你獨生的兒子，你所愛的以撒，往摩利亞地去，在我所要指示你的山上，把他獻為燔祭（創世記22：2）。" 上帝指名道姓，要的就是他心疼的獨生兒子。而且是燔祭，就是全部燒掉，一點都不留。亞伯拉罕很順服，第二天清晨就起程，但心情卻象鉛一樣重。"主啊，你難道不知道我隻有這麽一個兒子嗎？主啊，你應許我作多國之父，這個兒子就是多國之父的種子啊！主啊，……" 亞伯拉罕心如刀絞，他有一萬個為什麽，卻不能給自己一個答案。他詢問上帝，上帝也不告訴他。經曆兩天兩夜的煎熬，他明白了。第三天，他終於抬起頭，仰望在天上的主說，"賞賜的是你，收取的也是你（約伯記1:21）。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麽，但我相信你。"

亞伯拉罕把以撒擺在祭壇上，捆好，正伸手要去拿刀。說時遲，那時快，上帝大喝一聲：亞伯拉罕，亞伯拉罕，手下留情，刀下留人！上帝看到了他的心。他的確沒有把他最心疼的兒子留下給自己，而是全然地獻上。上帝把他的兒子還給他，亞伯拉罕不僅得到從死裏複活的兒子，而且再次經曆上帝的信實、上帝的慈愛和上帝的預備。

上帝的割禮是很痛的。但亞伯拉罕在每次割禮之後，不是少了一塊皮，掉了一塊肉，而是更加認識上帝的美德，與上帝的關係更加親密。

有一個年青人，因為怕痛，失去了亞伯拉罕的福份。他有錢，是個不大不小的官。他不偷不搶，不偷稅漏稅，又孝順父母。耶穌提到的六條誡命，他從小都遵守了。耶穌看著他，就愛他。耶穌對他說：你所當做的事情，少了一件。你去賣掉你所有的財產，分給窮人，然後來跟從我。這位年青人一聽，就變了臉色，不敢再問任何話（路加福音18：18-30）。他來找耶穌，是為了求問有關永生的問題。當耶穌提到關鍵時，他就憂憂愁愁地走了。他對永生其實不感興趣，錢才是他生命的中心，是他的保障，是他最心疼的肉。耶穌的話象利劍一樣，橫在他的心頭。他好象學了我們中國人的"忍"，一走了之，利劍沒有刺到他的心頭肉。眼不見，心不煩，他回去過他原來的日子。

這位年青人有機會來到耶穌麵前，但因為怕痛，拒絕了耶穌的割禮，拒絕了與耶穌的關係。他以為他沒有失去什麽，但他不知道他失去了什麽。 很長時間，我都象這位年青的財主，有機會來到耶穌麵前，但不敢接受耶穌的割禮。耶穌要割的都是我的心頭肉，都很痛。

錢的割禮，是我深為懼怕的。我回想起來，我人生的目的就是為了錢。我賺錢的途徑就是讀書。出國深造是體麵的說法，骨子裏還是為了錢。我想，我是窮怕了，祖祖輩輩都窮過來，就怕沒有飯吃。人活著，和動物活著，沒有什麽兩樣。

記得剛到一個教會，有人給我解釋"捐獻"和"奉獻"的區別。對我來說沒有區別，隻要把錢從口袋裏掏出來，我就心疼。每次到奉獻的時間，我就左右為難。心裏不願意，臉上不想叫人知道，很痛苦。於是我小心翼翼地準備好一塊錢，到時順手拿出來。偶爾一次沒有去教會，就暗暗高興，又省了一塊錢。後來我受洗歸在基督的名下，但在全能的上帝和萬能的金錢之間，還是有許多的心絞肉痛。

割掉錢，我心疼，這是人之常情，還可以理解。但耶穌要割掉我的罪，我也害怕。那也是我的心頭肉，是我見不得人的寶貝。我越是怕人，魔鬼越是趁機攻擊我，使我抬不起頭，見不得人。

有一天，一位姐妹勸導我說，大衛的罪不都公諸於眾了嗎？上帝不是要讓大衛臉上難看，而是要顯明上帝的恩典是多麽浩大。"我們若認自己的罪，上帝是信實的，是公義的，必要赦免我們的罪，洗淨我們一切的不義（約翰一書1：9）。"當上帝的利劍割掉我的罪，把它暴露在陽光之下，魔鬼也就無法攻擊我了。東離西有多遠，我的主上帝使我的罪離我也有多遠。上帝的恩典是永遠值得歌頌的。

想想我與周圍人的關係，與父母、公婆、丈夫、孩子、朋友的關係，我真的覺得應該剪掉。雞毛蒜皮，恩恩怨怨，糾纏不清。我就象一條小魚，被密密麻麻的網子撈住，無論我如何掙紮，也逃不出來。直到有一天，耶穌拿出剪刀，剪斷網子的每一根線，我才死裏逃生，獲得自由。 以前我生活的原則是: 人情事故，禮尚往來。這個原則是赤裸裸的公平交易。你給我半斤，我還你八兩；你少我二分，我短你三寸。這裏有的是算計，有的是恩怨，就是沒有恩典。

當我離開家去上大學的時候，我開始體會到這個"真理"：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所以，我很小心，生怕今天得罪了張三李四，明天少了一條路，短了一座橋。好累呀！耶穌來了，他說："人到我這裏來，若不愛我勝過愛自己的父母、妻子、兒女、弟兄、姐妹，和自己的性命，就不能作我的門徒（路加福音14：26）。"一個姐妹說，有錢的，靠錢；有朋友的，靠朋友；我靠耶穌。如果我真的知道耶穌是多麽地愛我，他愛我愛到底，我就有這樣的保障：有人靠車，有人靠馬，我靠耶和華（詩篇20：7）。

乍聽起來，基督徒是一群六親不認的亡命之徒。接著路加福音14：26的下一句，第27節是這樣說的："凡不背著自己的十字架跟從我的，也不能作我的門徒（路加福音14：27）。" 耶穌在剪斷了我的舊的人際關係之後，他要建立新的人際關係。新的人際關係是由耶穌基督的愛出發的，是以耶穌為中心，而不是以我為中心，不是以父母為中心，不是以丈夫為中心，也不是以孩子為中心。耶穌沒有叫我去愛世上的每一個人，他隻要我去愛我的父母、我的丈夫、我的兒女、我的兄弟姐妹，還有他特別托付給我的羊。他托付給我的，就是我的十字架，上帝要幫助我背負著他們，愛他們愛到底。說起來很容易，十字架背在身上，日子就不那麽好過。

感謝主的憐憫！當我人到中年的時候，我開始體會到耶穌的甜美。我和丈夫最喜歡讀的就是一本書《聖經》。我們從來沒有同讀過一本書，今天我們終於有了相同的愛好，相同的興趣。我的父親在不打牌的時候，都在讀聖經。（我爸爸今年77歲，就喜歡讀聖經。）我的文盲媽媽，一字一字地讀，越讀越想讀。她能背頌出《主禱文》和詩篇第100篇。我的婆婆堅持去教會聽講道，也有半年多了。她說，牧師講得有道理，打動人心。她喜歡基督教看重家庭。求聖靈進一步帶領她，挪掉她心頭的難處，接受主耶穌為她的救主。在主裏，我開始嚐到人間的溫情和甜蜜。

錢和人際關係，說到底是身外之物，忍忍痛，割掉也罷了。把我的罪割掉，使我清白，我何樂而不為了？最難的是割掉"自我"。

我的自尊心，我的權利，我的良心，我的動機，我的傷疤，都是不容他人侵犯的。我的身上好象有個電扭，隻要輕輕一按，我肯定會跳腳，自動地彈起來。好多次，我的孩子不小心踩了我的腳，或者是我在床上讀聖經的時候，他們突然在床上蹦跳起來，我都不由自主地罵他們一頓。有時話到嘴邊，沒有出口，但也要瞪他們一眼。他們是我的孩子，是上帝給我的產業，是上帝托付給我的小羊，我對他們哪裏有半滴的愛？以前，我的父母說我是頭上長角，身上長刺，我不高興。我覺得，他們不喜歡我，嫌棄我，所以總挑我的毛病。現在我看我是個大刺蝟。人人離我一米線以外，我才有平安。我太習慣以自我為中心，他人為我了。"自我"已經滲透到我全心全身的每一個細胞。用剪刀是剪不掉的，隻有用火燒。燒透的磚才有用，才可以用來砌房屋。聖靈的火啊，求你來，把我燒透，燒透全心全身的每一個細胞。

我心痛得最厲害的時候，是我憂鬱症的兩年。我為這個世界虧欠我太多而心痛，為我的罪而心痛，為我的罪太多而心痛，為我的罪太黑暗而心痛。曾幾何時，我覺得自己是陽春白雪，現在連下裏巴人也談不上。我不得不痛苦地承認我就是一杯糞土，我隻不過是一杯糞土。

我實在活不下去了。父母、丈夫、孩子都無法挽留我。有一天，我讀到耶穌在客西馬尼園說的一句話："我心裏甚是憂傷，幾乎要死（馬太福音26：38）。"原來耶穌也有心痛到極點，活不下去的時候。我是為我自己而心痛，耶穌卻是為我而心痛！在這個世上，有誰心痛我，心痛到活不下去呢？

耶穌為我心痛，為我飽受皮痛、肉痛。"因他受的刑罰，我們得平安；因他受的鞭傷，我們得醫治（以賽亞書53：5）。"他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我的平安，就是為了醫治我的心身。我拒絕他給我的平安和醫治，不明白他對我的良苦用心，他是何等的傷心，何等的心痛啊！我每一次的拒絕，豈不象利劍一樣再次刺透他的心嗎？

我開始明白，上帝的割禮就是要割掉對我的生命本來就不重要的，或許本來早就該扔掉的，或許本來就不該有的。上帝割掉我被錢財的捆綁，割斷我肮髒的過去，剪斷我對人的依賴，我成了何等自由的人！聖靈的火要燒掉我�"自我"，我的心將變得多麽純潔善良，多麽柔和謙卑！"上帝為愛他的人所預備的，是眼睛未曾看見，耳朵未曾聽見，人心也未曾想到的（哥林多前書2：9）。"不要怕痛，接受上帝的割禮吧，上帝要賜給我們生命。

我開始明白，割禮不是為了讓我們皮痛、肉痛、心痛，而是為了記念主耶穌為我們所飽受的皮痛、肉痛、心痛。皮開肉綻，鐵釘穿十指，已經無法容忍，心痛有誰受得了？今天我們還把耶穌拒之心門外，主耶穌還在為我們心痛！這個記念不是貼在額頭上，不是畫在臉上，而是刻在心上。在我們的心底裏，心靈的最深處，我們承認耶穌是為我而受鞭傷，是為我而釘十字架，割禮就銘刻在我們的心上。這是永遠的記號，是主耶穌在我們心上所立的約："人心裏相信，就可以稱義；口裏承認，就可以得救（羅馬書10：10）。"我們就永遠屬於耶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