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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奧塞斯庫垮台20周年:那條擁有上校軍銜的狗

(2009-02-17 09:24:02) 下一個
齊奧塞斯庫垮台20周年:那條擁有上校軍銜的狗

  這是一隻“史上最牛的寵物犬”。當年是羅馬尼亞“一號”的齊奧塞斯庫,在統治後期,給自己的愛犬“考布”鄭重授予上校軍銜,從而使這條拉布拉多獵犬成了世上乃至史上級別最高的狗。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原以為這隻是比喻比喻的,齊奧塞斯庫還真把它拿來給實踐了。

  “考布上校”與家族統治

  拉布拉多獵犬最初生長在大西洋紐芬蘭島的海岸上,被訓練用於在冰冷海麵上回收漁網以及搬運的工作;19世紀,拉布拉多犬成為買賣品,於是很快就以獵犬身份進入英國,身份一下子就顯貴了,成了上流社會的寵物。為了感謝1978年訪問羅馬尼亞時齊奧塞斯庫的盛情款待,英國自由黨領袖戴維?斯蒂爾將這頭拉布拉多犬作為禮物送給了齊奧塞斯庫。齊奧塞斯庫高興得不得了,給它取了個名字叫“考布”。那是一隻黑色小狗,齊奧塞斯庫非常喜歡這隻狗,與它形影不離。很快,羅馬尼亞人提到這隻狗時,就稱之為“考布同誌”。人們看到“考布同誌”乘豪華小汽車,穿過布加勒斯特。“狗仗人勢”是很有意思的情景,英國大使曾這樣描述他的所見:“這隻黑狗獨自坐在‘達西亞’車後部,仰臉朝天,相當傲慢,黑色的拉布拉多狗常有這種神態。”

  “考布”成為齊奧塞斯庫自我世界的一部分。晚上,齊奧塞斯庫喜歡與“考布”睡在一起;白天,“考布”生活在別墅12號公寓,裏麵設施齊全,舒適的床、豪華的家具、電視電話,應有盡有。為避免“考布”孤獨,齊奧塞斯庫還要求把一隻名叫“希羅娜”的黑色拉布拉多母狗送到宮中。人們把這一切都看成是領袖溫和、敦厚、迷人的表現。

  一位女仆後來說:“秘密警察告訴我們永遠不要喂狗。有專門醫生檢查狗食(一種最好的肉)。隻有醫生嚐過後,肉才能喂狗。”既然這頭拉布拉多犬來自英國,那麽狗食最好也從英國進口。英國學者傑弗裏?雷根在《愚昧改變曆史》一書中,詳細敘述了那荒誕的情形:為了齊奧塞斯庫的愛犬,在官方授意下,采購狗食成了羅馬尼亞駐倫敦大使的重任;大使每星期都要去一趟聖伯利公司,購買英國狗愛吃的餅幹及狗食,然後用外交包裹打包,寄回布加勒斯特……

  對寵物犬“考布”,除了從英國進口狗食、讓它威風地乘坐豪華小車,還有什麽能讓它更加威風凜凜呢?齊奧塞斯庫以他天才的思維和宇宙的權力,給愛犬“考布 ”授予了羅馬尼亞“陸軍上校”的軍銜!這一匪夷所思的決定,讓全世界都大跌眼鏡,而在齊奧塞斯庫的權力圈裏,卻合乎“規律”。他可不是像有的人給寵物取名 “將軍”、“上校”玩兒,更不是幽默一把給生活添一點樂趣,而是一本正經動真格。從此,“考布”變成了“考布上校”。

  “考布上校”顯然懂得主人和主人的仆人們對它的尊愛,日漸變得勇猛挺拔起來。對有些重大事情,“考布上校”實際上起到了決定性作用。齊奧塞斯庫喜歡拆遷與重建,他要建設的是社會主義光輝大道。為了建設一條“社會主義勝利大街”,他大拆布加勒斯特老城,結果有許多老人被逐出自己的房屋,露宿街頭,挨餓受凍,有的人甚至自殺了。這些失去家園的百姓,被迫簽署了拆毀家園的文件,甚至有些人還要自己承擔拆毀的費用。而一切有礙修建“社會主義勝利大街”的建築物,齊奧塞斯庫都將其徹底摧毀。拆到後來,一家名叫布蘭科溫斯克的醫院,成了這條大街上的最後障礙物,它的命運最終是由“考布上校”決定的:

  醫院的底層有很多老鼠,職工們為了滅鼠,養了不少貓;有一次齊奧塞斯庫去視察醫院,他的愛犬“考布上校”發現一隻貓並追逐起來—經過一番搏鬥,“考布上校”和滅鼠之貓,敵我雙方都受了傷,“考布上校”的鼻子已經流血……戰鬥中的戰士被分開了,齊奧塞斯庫也憤怒地乘車離去。總統很生氣,後果很嚴重。醫生們嚇傻了,因為他們的貓擅自攻擊了總統最寵愛的、屬於羅馬尼亞軍隊的一位“陸軍上校”!果然,幾天後,一紙拆除醫院大樓的命令送到了醫院。這所每年有5萬名羅馬尼亞人接受治療的醫院,由此人間蒸發。

  與喜愛自己的寵物犬一樣,齊奧塞斯庫對族中親人也是關愛有加,從而在羅馬尼亞形成了家族統治的局麵。他的夫人埃列娜?齊奧塞斯庫是前總理,榮譽頭銜是“ 當代最偉大的科學家”;埃列娜在政壇上的地位僅次於她丈夫,是黨內最高決策機構的成員,並掌管黨內人事大權;在政府裏,實際上她是“超級總理”。羅馬尼亞各級官員都習慣地稱齊奧塞斯庫為“一號”,其辦公室為“一號辦”,埃列娜為“二號”,辦公室為“二號辦”。這對夫妻合作很緊密,甚至後來個人政治危機到來時,埃列娜?齊奧塞斯庫這樣提醒丈夫:羅馬尼亞人民不配接受他的統治;對羅馬尼亞人民來講,他太“偉大”了。

  齊奧塞斯庫的小兒子尼庫,是地方的黨委書記、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被指定為接班人。有一隻寵物鸚鵡,不知道怎麽搞的,總喜歡反複地說“愚蠢的尼庫”這句話,秘密警察聽聞此事,就去抓了它。這隻鸚鵡是齊奧塞斯庫一位仆人的寵物—狗狗是寵物,鸚鵡當然也能成為寵物。秘密警察費了老大的勁去審問鸚鵡,可鸚鵡卻拒絕回答是誰教了它這句話。最終,這隻鸚鵡被秘密警察窒息而死,它把“教唆犯”的“秘密”帶進了墳墓。

  齊奧塞斯庫的三個兄弟,也都擔任高級官員。最有意思的是他的母親,原是一位普通的農村婦女,她住進了豪華的宮殿庭園中,盡享榮華富貴;可長期的農村生活使她很不習慣現代交通工具,齊奧塞斯庫就專門派人在庭園中飼養她喜歡的毛驢,出門走動可以乘坐毛驢,還有大批保鏢前呼後擁,不倫不類,讓人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對親人是這般,那麽對自己的愛犬“考布”疼愛有加、甚至授予上校軍銜,也就不奇怪了。威權統治者都喜歡權力獨享,在極端獨裁者那裏是自己一個人獨享,在多數獨裁者那裏則是家族性獨享—這也可以看作是“有限分享”。

  絕對權力絕對擴張奢華

  齊奧塞斯庫對親人很親、對寵物很愛,可對老百姓實行了嚴酷的警察統治,全國的安全警察多達76萬,實際上這是他的“禦林軍”。這些秘密警察擁有特權,喜歡在暗中把他人給拿下,這從審訊“多嘴的鸚鵡”中可見一斑。有則政治笑話是:秘密警察去釣魚,釣到一條小魚後便“啪啪”打了它幾個嘴巴,然後嚴刑拷問:“ 說,其他魚躲在哪裏?”躲是沒有地方的,知識分子和官員如果批評政府,得到的命運是失業、軟禁或投入精神病院,與真正的精神病患者關在一起,直到無人能區分他們;反對派統統消失了,都被送進醫院去治療“政治偏執狂”、“老年癡呆症”了。1987年發生了一次罷工,組織者全部被逮捕繼而統統失蹤。誰要申請出國護照,都可能遭到解雇、撤銷身份證。政府還規定未經批準不許與外國人說話。而最厲害的一招,就是書刊、報紙、信件一律實行檢查製度。許多正直的新聞工作者,被認為患有各種各樣的精神病,包括“被害妄想”、“偏執性格”等等。作為一種檢查方法,齊奧塞斯庫甚至頒布了《大羅馬尼亞打字機法》,打字機被視為“ 危險的機器”,規定擅自出租或借用打字機為非法,誰想擁有打字機,要取得警察的批準。

  極端統治下,羅馬尼亞經濟的“繁榮”隻體現在報告和報表上,於是到處虛報浮誇,作假成風。人民生活極其艱苦,甚至連麵包、玉米都要定量供應。1987年蘇聯領導人葛羅米柯在訪羅時,曾參觀布加勒斯特一家國營食品店,看到商品豐富,購物者裝滿了塑料袋。蘇聯人一走,這些購物者立即把手中的塑料袋交給站在一旁的羅內務部官員。原來排隊的人都是內務部指定的,商店裏豐盛的蔬菜和食品,也是蘇聯客人到來前臨時擺上去的。1989年10月8日,齊奧塞斯庫在未通知手下人的情況下,到布加勒斯特幾個大的副食商場視察,看到貨架上空空如也,他十分生氣,予以嚴厲批評。兩天後,他再到這幾家商場視察,看到那裏鮮肉、熟肉、奶製品等等花樣繁多,十分豐富,他認為是他的“視察”使市場供應發生了變化。可他走後,農副食品又從貨架全部撤掉。

  齊奧塞斯庫治下的羅馬尼亞,成了“國家破產”極端之例。在20世紀70年代,他們借入210億美元外債,要“發展工業”,那種計劃經濟的效益如何可想而知;到了20世紀80年代要開始還債,齊奧塞斯庫不顧國力,壓縮進口,將大量食品、肉類、電力出口到國外,以換回急需的外匯,結果是本國農副產品嚴重短缺。羅馬尼亞冬季嚴寒,民用煤氣、暖氣和電力供應不足,老人、孩子受凍生病,醫院的病房、產房、手術室得不到適當供暖,正常的手術也無法進行……而齊奧塞斯庫自己和其他高級官員卻生活在窮奢極侈中,不僅享受政府的“特供”,還擁有豪華別墅、高級遊艇等等。

  權力本身有著巨大的可延伸性,威權更是不用說了。威權獨裁的發展結果,就是不斷地擴大特權,許多荒謬行為都會伴隨而生。齊奧塞斯庫最喜歡個人專斷和個人迷信。他在黨內被稱為“思想的多瑙河”,被歌頌為“羅馬尼亞人民最喜愛的兒子、高瞻遠矚的領袖、偉大的天才、現代社會主義羅馬尼亞的建築師、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英明領袖、為世界和平與合作而奮鬥的堅定不移的戰士”等等。他們夫婦的行為,幾乎成了羅馬尼亞人民的惟一新聞來源,到處是他們的著作、報告、照片,甚至花重金到國外出版齊奧塞斯庫選集,營造受到世界人民歡迎的情景。博物館內有他們的專館。全國到處都有“齊奧塞斯庫萬歲”的標語,立在最大建築物上。他每到一地,官方都要組織成千上萬的群眾進行盛大隆重的歡迎,群眾必須提前幾個小時到場,即使風吹雨淋、烈日暴曬也要參加。官方則組織一批政治“拉拉隊”,坐在會場前頭七八排,齊奧塞斯庫講話時,每隔兩三分鍾他們都站起來鼓掌、叫好。他每講一次話,聽眾都得起立鼓掌、歡呼幾十次。

  絕對權力絕對擴張奢華。齊奧塞斯庫的興趣比較廣泛,不僅喜歡自己的愛犬,還愛好行宮。集權、極權、皇權環境下,整個國家幾乎都屬於自己,當然可以到處公開、半公開建設各種行宮。在全羅馬尼亞共有40個縣,每個縣都建有1至2個行宮,行宮戒備森嚴,老百姓一概不得接近,更不能參觀。由於各地行宮建得太多,有的隻被使用過兩三次,而有的行宮建後一直未使用過。

  權力集團的權力需求、利益集團的利益需求,都是剛性的需求。齊奧塞斯庫的建築最大“手筆”,是1984年下令建造“人民宮”。把首都布加勒斯特市中心老城區的建築物拆除後,傾全國之力來建設這個“人民宮”。齊奧塞斯庫想用這座幾乎是世界上最大的“宏偉建築”,為自己“樹碑立傳”。“人民宮”有1000多個房間,間間金碧輝煌。從地上鋪的純毛地毯到天花板上的大理石浮雕,無不出自手工。僅大大小小的吊燈,就用了水晶2800多噸。由於太過龐大太過奢華,修了5年一直到1989年劇變驟起,“人民宮”還未完工。在這座龐大建築裏,同樣有不少房間從來就未被使用過……

  威權獨裁的必然垮台

  民主都是相似的,獨裁卻各有各的不同。獨享了獨裁的,一定反對民主。一黨專政最後必然演變為一人專政。一人專政不再是“脫離群眾”的問題,而是走向了群眾的對立麵。一旦走向革命的反麵,走向人民的對立麵,垮台是必然的。2009年是齊奧塞斯庫威權統治垮台20周年。著名學者孫哲在《權威政治》一書中提出,現在應該實事求是地打破禁忌,對齊奧塞斯庫統治下羅馬尼亞作出正確的是非判斷,“可以稱之為另一種形式的法西斯獨裁”。

  一部漫長的人類史,也是一部漫長的獨裁史。回首往後看,在人類曆史上,威權獨裁的統治占據了大多數時光。從稍長的曆史看,獨裁統治的國家政權恰是不可持續的國家政權。一部人類的文明史,也是逐步擺脫獨裁統治的曆史。人類的政治文明、政治和諧,就要求讓“權力分享”和“權力輪享”成為製度習慣。

  威權獨裁者,主要依靠製造“無知”和“沉默”、依賴“順從”和“刀劍”,來保持其統治。如果失去了“無知”這一幫手,公眾不再“沉默”、“順從”,那麽隻有憑借“刀劍”的武力來維持自己的統治,弄成“強權即真理”。

  前蘇聯曾是一個時代威權強權的“帶頭大哥”。法國著名作家紀德1936年訪蘇歸來,用良知寫下了真實的蘇聯。紀德看到的是人們穿著整齊劃一、居住的房屋是集體農莊及使用的家具千篇一律,聽到的是人們說出的話都一模一樣,他一語道破了天機:“大家的幸福,以犧牲個人的幸福為代價;你要得到幸福,就得服從集體。”紀德敏銳地指出:在蘇聯任何事情、任何問題上,都隻允許一種觀點、一種意見,即“輿論一律”,人們對思想的整齊劃一已習以為常、麻木不仁;不再有獨立思考,有一點點不同的意見,一點點批評都會招來大災禍。紀德嚴厲地批評道:“我想今天在其他任何國家,即使在希特勒的德國也不會如此禁錮人們的思想,人們也不會是如此俯首帖耳,如此膽戰心驚,如此惟命是從。”

  如果公眾不再“無知”,不再“沉默”,不再“惟命是從”,而且“刀劍”也不再聽從獨裁者的指揮,那麽,距離獨裁者垮台就不遠了。羅馬尼亞開始悄悄流傳各種政治笑話,表達民眾不再是“敢怒不敢言”。比如這個:一天大清早,在一家肉鋪前許多人排長隊等候買肉,十分辛苦,但能否買到還是未知數。一個人罵罵咧咧地說:“市場供應這麽糟,全是齊奧塞斯庫搞的。現在我去把他幹掉!”說完便走了。過了一會兒,此人返回,繼續排隊。其他人就問他是否把齊幹掉了。他一言不發。大家就罵他是膽小鬼,放空炮。此人實在忍受不了了,就大聲說:“那裏的隊伍排得比這兒還長!”

  1989年歲末,在“十二月風暴”中,齊奧塞斯庫迎來了一生中最危急的“橡樹十萬火急”。他以出人意料的速度,抵達了獨裁生涯的終端。12月21日,齊奧塞斯庫在布加勒斯特舉行十萬人大會,目的是動員群眾支持他在蒂米什瓦拉采取的鎮壓行動。飛揚跋扈的他過於自信了,他在羅共中央大廈陽台上發表講話,他妻子就站在他身邊。沒多久群眾便開始高呼反對他專政的口號。群情激憤,他的演講隨時被打斷,他不得不撤離。隨後他下令“可以開槍”,但國防部長米列亞則命令 “不準向人群開槍”,最後米列亞在壓力下選擇了自殺,震撼了人心,而齊奧塞斯庫則譴責他是“叛徒”。羅馬尼亞軍隊的“刀劍”不再聽從齊奧塞斯庫的指揮。 12月22日,示威群眾向黨中央大廈衝擊,齊奧塞斯庫夫婦看大事不好,下令調來直升機,從大廈的樓頂平台逃走。中午時分,直升機起飛後向北部郊區飛去,不久降落在布加勒斯特西北52公裏處的一條公路上,齊奧塞斯庫夫婦很快被捕,被帶進一個兵營裏看管。

  12月25日,羅馬尼亞救國陣線組建的特別軍事法庭,在兵營裏開始對齊奧塞斯庫夫婦進行審判,以一串罪名判處齊奧塞斯庫夫婦死刑:屠殺罪(有6萬多人是殉難者);破壞政權罪;破壞公共財產罪;損壞國民經濟罪……審判結束後,齊奧塞斯庫夫婦先後被押送到兵營外廁所前的一塊空地上,執行了槍決。齊奧塞斯庫中彈後倒下,後腦勺撞在了廁所的牆上,時年71歲;齊奧塞斯庫夫人頭部中彈,顱骨開花。齊奧塞斯庫在羅馬尼亞20多年的威權統治宣告徹底結束。由於槍決進行得太快,攝影師未能及時趕到,沒有留下槍決過程的影像資料,隻有此前被審判時兩人的落寞情形與被槍決之後的可悲情形。

  齊奧塞斯庫夫婦就這樣死了,而那條擁有上校軍銜的愛犬“考布”,不知所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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