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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自南京

(2009-01-07 13:35:12) 下一個

之一

邁可在達拉斯下了機。伸了伸脖子,探頭去窗帷,喜出望外地看了看這片淫熱的沙漠土地。他拉起比他身體更沉重的行李箱,大步走了出去。他的同鄉好友正在停車場等著他呢。他們倆一搬高,都是不到165的矮個子,同樣消瘦幽黑,明瞭皓齒。

大衛比邁可先出來一年。他在一美國老太的幫助下,自費在學校本科部注冊登記,幸運地簽到了證。機靈膽大的大衛在學校設法給邁可製造了一份獎學金的假文件。邁可就簽證過來了。兩小痞嘍不再孤單,但生活可沒這麽好騙,學費得交,房租得付,食品得買,可是錢呢?

大衛有一份送報的工作,每天天不亮起床送報,然後去上課。晚上去中餐館打工。因此白天上課時半睡半醒。
有一次他睡過了頭,沒及時送報,客戶就以此為理由拒絕付錢,他差點為此被炒;還有一次,他在課堂上打呼,被老師趕出教室。。。

邁可懂一點汽車。他買下那些廢棄的汽車,擺弄得能開動了,再賣給那些剛到美國不懂行情的學生。。。。此外,他還找到一份清潔工工作。打掃學校的廁所和走廊。晚上同去中餐館打工。
有一次,他坐在馬桶上睡著了,遠遠地聽到有人呼叫他的名字,趕緊蹬到馬桶上去,直到找他的人離去。

半工半讀的日子太苦了。。。怎麽才能活得好一些像個人樣?

 

之二


不靠女人能成事的男人這世界上有幾個?更何況小痞嘍們。不要看他才不出眾,貌不驚人,找女人的本事高明呢。要不怎麽說好漢沒好妻,鮮花插在牛糞上呢。瞧,她剛踏出機艙,全廳的視線都被她吸引。

那張明月般潔白寧靜的臉,細致的口鼻,溫柔明淨的眼睛。。。去過南京的人就不會忘記莫愁湖的清碧。好強的她踏進美國第十天就跨進了中餐館的門檻。取名林達。

林達每天工作10多小時,掙回了學費生活費,每天回家還帶回不同的飯菜,邁可真是從地獄飛行到了天堂。

他們搬進了公寓,邁可開上了汽車。神氣得忘了天高地厚。。。精明能幹的林達一心扶持老公,她不買衣服,不去理發店,更不去做美容。。。積蓄每一毛錢。

習慣於辦公室工作的林達,硬是在餐館幹了下去。油煙算個啥,老板的辱罵,顧客的冷臉又有啥嘛。。。為了老公的學業,小家的未來,林達忍氣吞聲。硬是把蘋果樣的腮紅和花樣的年華付之東流。

之三

在妻子的挺力支持,全心奉獻中,小痞嘍們終於拿到了大學文憑。 可是這年頭別說是大學畢業生已滿天下,工作不易找,這留洋者僅僅拿了個學士,回去斷然出不了風頭。原單位接不接受還難說啊。

於是,痞嘍們就一鼓作氣,再去混一個眼下最時髦的MBA!

不來美國真不知道,那些野雞學校,有錢就給。不然怎麽長春藤啊名牌大學那麽響亮。有錢的去私立名牌,沒錢的考公立名牌。國內科技精英都有高學曆,加上英語好,學校提供兼職,美言為獎學金。

中華人民的傳統美德,女人為丈夫天經地義。 這不如今隻許生一胎,很多女嬰沒了出生的機會呢。既來之,則安之,為了老公的前途,家庭的利益,要命有一條,賣血也心甘嗬。

每天在沒窗戶的飯廳沒完沒了地端茶送水,混跡在賭徒般的廚師的吆喝聲中,必需忘記家鄉的青山碧水,母親的親切呼喚。。。就此才能麻木了心肝,從而忽視了歲月的流逝。。。

之四。

十年前的MBA很紅火,記得那時候西北畢業的能很快找到年薪三十萬的工作。幾個北京來的學生回國後都在重要的崗位工作至今。

但作為一個沒有綠卡的中國學生,想在美國工作,很多機構,如銀行,醫院等大型公司是進不去的。即使有公司接受也以辦理身份為理由,付低薪。而且必須做滿三年至五年以上,才能在公司的支持下拿到永久居留證。

剛工作的新人,每天早早到公司,苦活兒雜事兒都得做。美國的科技進步日新月異,工作人員也不停止學習,經常上課考試,以至於不被淘汰。竟爭的環境推動了人的幹勁。。。

邁可上班了,林達鬆了口氣,生孩子的任務該完成了。在國內做月子,一個月不下床,喝香的吃好的是女人一生中最享受的日子眾所皆知。可是在美國可就沒有這種說法。丈夫去上班前衝好奶粉已經完成任務,產婦既要照顧嬰兒,還有自己下廚房燒飯,洗刷。。。既沒有足夠的營養和睡眠,更沒有可口的飯菜。年輕的林達硬是挺了過去。但落下了易汗無力的病根兒。虛胖麵黃,青春不再。

紅顏薄命錯不在女人。男人好色才隻對美女下功夫,一旦人老顏退,變心花心都出現了。還狂言不花就不是男人。女人愛了男人,古今中外,還沒有因為男人老珠黃而棄之的。

之五

在金庸的神雕俠女中,那李莫愁殺了負心郎全家,讓人觸目驚心。問世間情為何物,叫人生死相許。。。這年頭女子已不再想殺負心人,你走你的陰間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各奔東西罷了。連離婚都不必辦,各過各的罷了。

多年的節省結蓄,林達終於買了房。

美國就數德州房價低。兩萬塊就買房,信不信由你。很多在德州投資房地產的人都失敗而歸。

讓父母來看看,是女兒的心願。細心的父親感覺家裏的氣氛不對,對朋友親戚嘮叨說,是林達打工給邁可讀書。。。邁可聽了懷恨在心,對林達父母恨之快滾。

信上帝的理由是在美國人鬥不過天。命運終歸在上帝手中。你不信也罷。

就在邁可拿到綠卡可以跳槽時,911事件使美國的經濟一落天地。各公司合並裁員。種族岐視在美國是不言而喻的。華人在單位永遠是最能幹最勤快的人種。因為如果不是這樣,就很難立足。在更換了公司頭目之後,不明內情的白人新主管辭退了邁可。

之六

當年美國經濟不景氣,拿到MBA就回歸是最明智的舉動。

邁可回去工作了,做經理,為一家美國玩具進出口公司。那公司象許多進出口公司一樣,在中國加工玩具,運到美國賣出。不同在於公司隻收貨,不給錢。下麵的分公司欠下工廠的債沒錢還,宣布倒閉。可憐的是工人們辛苦勞動,卻拿不到工資,國有企業主則破財破產。

不明情況的邁可上任到崗,一看到真相,全身熱血沸騰。一是他知道公司是讓他做替罪羊來了;二是畢竟身上流的是華人的血,看不下美國騙子欺榨同胞。他的言行讓女上司察覺,他立即狀告美國說她財務不清。女狗腿被炒。他密秘招集工人企業主,聯名狀告美國公司,使其破產倒閉,受到應有的懲罰。

年輕有為的經理,又正義廉然,迷倒多少國內美女。邁可的處境可想而知。不過送上門的沒理由不要,沒有惹言可許。既然愛過何必真正擁有,分手之後心裏的影子會更加美麗。這還真不是他的錯。聰明的妻子不會讓丈夫獨行。既然結為褳裏就不該分開,不然怎麽說在天做比翼鳥,在地作蓮李梔呢。。。

之七

成功的女人多有一段傷心的愛情往事。試想,假如老公有出息,假如老公疼愛有加,女人們有必要在這和平年代衝出家門?哪個女人不愛相夫教子?隻有災難來臨,傾巢不安時,母親才披掛上陣。林達入學了,每周上12節課,打四天工,硬是自己付了學費。每天晚上腿都是腫的,一按一個坑。

三年過去了,邁可上完按摩學校,考了個按摩證書,成了按摩師;因為一時沒工作,在家把地板換成了全木地板。他這手巧的啊,比裝潢的工人有過之無不及。

林達從醫學院畢業,考了個外科技師。從此在醫院安定了下來。每天忙碌於工作,忘了世間的哀樂。

如果就這樣生活下去,平淡無味卻也有起有伏。。。有人說,如果嫁了個了無長處的老公,當愛情消失的時候,會感覺他已成廢物。若是他心腸好,勞累時端上熱氣騰騰的飯菜;若是他標致,出去禮節有加給你榮光;若是能幹,讓你衣食無憂。。。

 

之八

邁可終於在日本尼桑公司找到了工作。工作性質是維修網絡,保持電腦正常工作。因此工作時間不定,隨叫隨到。收入可觀。林達鬆了口氣,必竟比閑在家強啊。

好景不長,繁重的工作,複雜的人事關係,可不是小痞嘍能夠承擔的。邁可學了點技術就想自己單幹了。他退職了。

自己開公司在美國非常容易,隨時注冊,沒有任何困難。但生意難得。等顧客上門的滋味不是好受的。百無聊耐時刻,邁可迷上了賭博。

他去賭場小賭,交了些迷賭的朋友;在家倒賣股票,投入了全部家當。。。林達勸說無效,心灰意冷。從此開始儲蓄私房錢,以防傾家蕩產,無家可歸。。。

每天在家冷冷清清,妻子不聽賭場事非,更痛恨股票行情。她甚至不想看他的臉,寧可遊蔓與博客網友。。。沉悶的生活如暴風雨前的夏夜。。。

之九

股市如海,看似平靜,瞬間就會風雲突變。

自以為精明,盯得緊的邁可還是失算了。他的股票,十萬美元就此化為零。

下班路上,林達正在開車,電話裏傳來邁可結巴的聲音,‘沒了,全沒了’。。。她沒看見紅燈,一直衝了出去。

醒過來已在醫院病房,林達發現自己頸項上了石膏。主治醫生告訴她,她的頸上釘了兩顆釘子,額頭縫了十二針。。。她的心裏異常平靜。死神來過了,活著就好。女兒,父母,哥哥,太多的不舍。

金錢也好,婚姻也罷,沒有了也罷。少去很多煩惱。

出院回家,邁可提出了離婚,林達立刻在協議書上簽了字。她和女兒帶著換洗衣服就搬了出去。留給邁可一切的一切。。。

廳內的全家福還掛在那兒,三人看去是那麽和和美美。。。十幾本相冊在那兒,少女時代的林達楚楚動人。。。

二十年的生死與共,像夢,像雨,又像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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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休斯頓秦淮客 回複 悄悄話 LZ請注意, 你遇到的人哪兒都有, 為何偏偏提及“他來自南京”?南京人這個群體沒得罪你吧。 如果有什麽冤屈,跟叔叔說說, 讓叔叔我撫平你心裏的創傷。 另外說一聲, 我的外號叫青皮, 和青柏很接近, 哈哈哈。。。
dog88888 回複 悄悄話 很認真讀了你的這篇文章。寫的很好。雖然不過詳細,但是也體會出你人生的艱難。你太不容易,希望你好運。
小雪兒2009 回複 悄悄話 人生如夢,就怕活的太現實。好人一生平安。
心之初 回複 悄悄話 達拉斯的土地很"淫熱"嗎?
好想還是用"麥克"看著舒服.
青柏 回複 悄悄話 回複voh的評論:有這個想法。今年回去想找人談談。
voh 回複 悄悄話 有劇本的味道。再加點情節,改編成電影吧。
headautumn 回複 悄悄話 Long story short but it's quite interesting though. MOre to co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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